飄到多少人耳里？

她想到這里，便彷佛當著天下人面前給剝得精光，受一刀刀凌遲。

小鄧見她面色灰敗，畢竟是心悅過的姑娘，因嘆道：“你聽我勸，你名聲壞了，其他繡坊斷然不肯收人，即便撥零星繡件讓你做，一準兒借故壓工錢。你家就靠你掙飯吃，你不進宮，也不做大家婢，難道喝西北風？”

官來儀晃晃蕩蕩回到大雜院，路上踏進幾灘小泥淖臟了鞋子都沒留意，她滿心盼望葉家親事快成，好脫離身畔這些糟心事。

走到院門口，遠遠一個中年男子立在她家租賃的房門前，依稀便是葉舉人家的管事。

官來儀一顆心熱了起來，這人可是來報佳音？

由屋里前來應(yīng)門的官老爺似乎與女兒想到一塊兒，見到那管事便滿面堆笑。

“呸?！蹦枪苁乱豢跐馓抵刂剡诠倮蠣斝δ樕稀?/br>
官老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管事推搡他一把。

“狗娘養(yǎng)的，黑心爛肚腸，閨女一只破鞋，居然好意思大夸特夸？多虧爺留了心眼，上你說她干活的繡坊打聽，果然你家閨女女紅好，干的事也好，讓人剝了衣鞋晾大門口，身子都不知經(jīng)了幾個男人的手。爺要稀里糊涂在我家老爺跟前舉薦她，將來她老底兒教人揭開，我全家倒楣?！?/br>
官老爺喊冤力言女兒清白，管事言之鑿鑿，從官來儀開始罵起，直罵到官家祖宗八代，官老爺氣急敗壞撂話：“我女兒果真名節(jié)有損，我頭一個容不下她，親自押她進尼姑庵，一輩子不放出來。”

兩人爭吵兇烈，大雜院的人扶老攜幼出來瞧熱鬧，一只只眼睛盯著，笑吟吟像蒼蠅見了血。

官來儀一屁股癱坐泥地上，再站不起來。

第八十三章：難言之隱|POPO原創(chuàng)市集

萬籟無聲，原婉然放眼望去，四面八方俱漆黑，毫無一絲光亮。

“啊?！彼@呼一聲，飛快低頭閉緊雙眼，不敢再看。

這兒是哪兒？原婉然抱緊雙臂自問，寂靜中不得答案。

干耗下去不是辦法，她勉力睜開眼睛，顫抖探手，伸手不見五指，亦觸摸不到任何物事。

她邁開腳走幾步，透過肌膚觸感，覺出空氣似書她所在處往外流動。黑暗里彷佛有墻一般的東西由四方及上空推逼而來，團團包圍她，擠出空氣。

她呼吸漸覺悶濁，急忙張手四探，往前伸時，于虛空中似觸著一道軟壁。

軟壁在她指下迅速冰涼變硬，就在對著她眼睛的高度，一道小窗憑空出現(xiàn)。窗外夜色沉沉，淡薄月光篩過一根根木條窗欄照入房里。

見了光亮，她本該歡喜，但那窗戶有些眼熟，空氣散漫木頭霉爛氣味，這些物事似曾相識，隱約透著恐怖。

于此同時，她的身子鈍重起來，頭疼發(fā)熱，呼吸困難。

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身上周遭猝然變化，窗外竄起一張臉，與她打了照面。

是張孩子臉，披頭散發(fā)，雖則背著月光，因為隔得不遠不近，原婉然尚能看清亂發(fā)下小孩五官扭曲，口鼻和翻白雙眼都淌下血線。

“啊——”鬼孩子一張嘴黑洞洞大張，凄厲嚎叫。

原婉然一震，脫口哭道：“我不生病了?！?/br>
“婉婉?！焙诎抵?，有人連聲呼喚。

原婉然睜眼醒來，一顆心在腔子里猛沖猛撞，呼吸喘急。一個人就著月光映入她眼簾，那人臉部輪廓模糊但熟悉，正是趙野。

我在家里，不在那個地方。原婉然醒悟，她顫顫牽住趙野衣襟，所有恐懼化作委屈，忍不住流淚。

趙野將她輕輕抱起，“發(fā)惡夢？”

“唔。”她一出聲，哽咽聲便抑不住，嗆咳幾聲。

“沒事了，我在，誰都動不了你?！壁w野低語，輕拍她后背。

“嗯。”她依在趙野懷里，卻始終壓不下心頭不安。

她暗自活動右手，胸中生出一簇火苗，為渴望顫顫搖曳，然而嘗試握了幾次拳后，那火苗撲滅了。

她的手掌，依舊無法如常使力。

繡坊出事當日，她右手不止挨了一記棒打，那之前她讓官來儀推倒，跟混混摔在地上，還碰傷其他地方。彼時上臂疼痛最烈，她便不那么留心其它傷處，又因為疼痛及養(yǎng)傷緣故，這些日子，她只動左手。

到前幾天，她手已不大害疼，房里茶水沒了，便自行進灶間添水。她提起紫銅大茶壺，茶壺把手從她拳起的手中滑脫，砸翻地上。

壺中清水潑了一地，恰似驚疑淹沒她。

怎么會，她提水欲待發(fā)出的力道，怎么會用到手上頂多剩下六七成？

還有，茶壺提手纏繞藤條，一圈圈起伏不平，硌在她手指皮rou上卻像隔層薄紗，有一種麻木。

她低頭面對滿地水漬呆了片時，緩緩抬起右手握起，一試再試，五指可以握成拳頭形狀，卻無法緊密握牢。

她匆匆回房，找到針線笸籮拈起針，立刻發(fā)現(xiàn)不對勁——繡針冰涼堅硬，拈在手上卻跟方才觸碰茶壺提手一樣，觸感遲鈍。

她額間滲出薄汗，強自鎮(zhèn)定運針，手指不比從前，能要針落哪兒、便即落哪兒那般靈活。

傷筋動骨一百天，傷筋動骨一百天，她不斷默念，多將養(yǎng)幾日便好了。

然而到今天，她的手依然軟弱。

豈難道自己右手半廢了？原婉然胸口泛寒，揣著滿腹憂慮，在趙野安撫中復(fù)又睡去。

翌日近午時，原婉然有些發(fā)熱，本來明日要回診醫(yī)治手傷，便提前在這日午后上醫(yī)館。

醫(yī)治原婉然的大夫，人稱小秦大夫，與父親老秦大夫一同主持普救醫(yī)館。說來當年原婉然觸壁自盡，韓一請過她的父親老秦大夫?qū)３坛鲈\。

小秦大夫二十出頭，行醫(yī)如同她的發(fā)髻梳理之整齊，望聞問切一絲不茍。她仔細檢查原婉然手臂，道：“淤青腫塊消除了，手還疼嗎？”

“不疼了。”原婉然答道。

小秦大夫點頭，又檢查原婉然手掌，因問道：“可有其它不適？比如酸麻，或無力？”

原婉然眼角余光掃見陪在身旁的趙野，垂下目光，“還好?！?/br>
小秦大夫又問其他諸事，最后開藥方，道：“娘子手傷若無異狀，便不必再來醫(yī)館。如今且留意感冒癥候，目前尚無大防礙，萬一高燒不退，不拘什么時候，都立刻找我?！?/br>
因無其他病人，趙野夫妻倆等候抓藥，小秦大夫與他們閑話，原婉然大多時候在旁聽著，暗自擔著心事。

她隱暪趙野自身傷勢，以致秦大夫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