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輛車對向駛過，可當(dāng)前路段不能掉頭，思汝往前開才找到掉頭的路口，油門往下踩加速，企盼能追上沈諾的車。

    最后追上時，兩車停在了思汝才離開的住宅園區(qū)。

    思汝瞧著前車后座下來人，摁了兩下喇叭，趕忙解下安全帶跟著下車。

    沈諾。她喊道，兩三步走到他跟前，你居然有回來。

    沈諾看向她。

    思汝站定在他跟前，挪了一下移位的眼鏡框，這里的阿姨說，你平常不在這兒住。

    嗯，我來拿點東西。

    哦那挺巧，我來看小沁，但她不給我進。

    沈諾點頭，跟我進來吧。

    思汝連忙應(yīng)好。

    他先行了兩步，察覺到她沒跟上，又停下回頭，看她身影奔向自己車，去關(guān)好駕駛座的門并上鎖，才又跑回來。

    笨重的黑色羽絨服也掩蓋不住她愈發(fā)清瘦的身板子。

    沈諾收回目光，繼續(xù)往里走，思汝跟在他身后進屋。

    先生。一進門，與思汝通過視訊門鈴的幫傭阿姨便迎上前來，見到思汝有些愕然。

    季沁呢？沈諾問。

    季小姐在二樓房間。幫傭阿姨答道。

    你要上樓去，還是我讓她下來？沈諾直接走過玄關(guān)，一邊問一邊沒有回頭，但這句很明顯是問向思汝。

    思汝忙答：我、我上去找她吧。

    幫傭阿姨便帶她上樓，走上樓梯時阿姨朝思汝道歉，都不知道您是先生的客人，剛剛季沁小姐說不認識您，所以我沒讓您進門，真不好意思。

    思汝搖頭，沒事，理解的。

    您是季沁小姐的jiejie？

    我是她姑姑。

    瞧著您年紀像她jiejie多點。

    思汝笑笑沒回答，心里暗道這季沁簡直胡鬧，把別人家當(dāng)自己家，弄得她這個姑姑像個外人。

    來到二樓房間，季沁房門沒關(guān)。

    季沁小姐，您姑姑來了。幫傭阿姨提了句，見思汝朝她擺擺手，她便識相地下樓留給她們姑侄空間

    思汝站在房門口，看著季沁趴在床上玩電腦，也不出聲，她就看季沁什么時候才搭理她。

    沒一會兒，先沉不住氣的季沁就回頭，干嘛啦！站在那兒不出聲！

    你這是在別人家待上癮了嗎？很舒服是吧，在這兒自由自在沒人管。

    我本來就沒人管！

    思汝心一軟，走進她房間，語盡溫柔：小沁，不管你再怎么埋怨我都好，這畢竟是別人家，沈諾如今和我們非親非故的，我們不能老這樣麻煩他。

    季沁冷笑，你放心，你跟他如今是非親非故，我可不是，我跟他是有協(xié)議的，他愿意給我地方住。

    什么協(xié)議？

    這就不用你管了。

    思汝嘆氣，那你轉(zhuǎn)學(xué)的事我總能管了吧，我都聽季洲說了。你回來讀也好，離家近，轉(zhuǎn)學(xué)考試準備得怎么樣？心儀哪所學(xué)校？用不用我去替你打個關(guān)照？

    不用了，季沁翻了個白眼，Alex哥哥都替我搞定了，人的辦事效率可比你現(xiàn)在才來問高很多。

    Alex那就又是沈諾了，思汝不由得眉頭皺更深，這一而再再而三，她欠下沈諾的人情也太多了。

    你不要再去麻煩沈諾和他的人了，思汝壓低音量，不管你們之前有什么協(xié)議都好，你都給我學(xué)會適可而止。

    季沁沉默不做聲。

    思汝語重心長：小沁，你要知道一個道理，門前放根討飯棍，親戚故友不上門，沒有人天經(jīng)地義地要幫你，何況還是一個和你沒有血親的人。

    季沁癟著嘴起身走到門口，你話訓(xùn)夠了吧，我要休息了。

    思汝知道這樣的嘮叨她小孩子脾性不愛聽，可她實在放心不下她一人這樣依賴在沈諾這里，走了門口她看著季沁：小沁，姑姑是想你好的，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姑姑都會義無反顧地幫你。

    夠了，季沁不耐煩，你不用來這招，想回去我就會回去。

    思汝也不知道話季沁是不是聽進去了，她剛一踏出房門，季沁就把門關(guān)上。面向房門，她再一次嘆氣，轉(zhuǎn)身下樓。

    樓梯口她看見坐在客廳的沈諾跟前擺著兩個茶杯，冒著騰騰熱氣，他低頭在看手機，思汝想了想，走過去。

    在忙？

    沈諾停下，看她一眼，搖頭，沒有。

    思汝斟酌了一會兒，問：能問你點事嗎？

    沈諾看向另一杯熱茶的位置，坐吧。

    思汝在他側(cè)邊的沙發(fā)椅坐下，也不打算繞彎，直接問：小沁說和你有個協(xié)議，我能知道是什么協(xié)議嗎？怎么讓你一次又一次地幫她？

    她就怕季沁又惹事，問話時眉頭皺得深深。

    沈諾淡淡回道：年前我去巴黎遇見她，她幫我了個忙，我就答應(yīng)了她個人情。

    原來這樣。她道是什么協(xié)議呢，原來是季沁幫人在先，她也松口氣，隨即又道，那你也幫她太多了。

    沈諾沒回應(yīng)，一張冷冽的臉也看不出脾氣。

    思汝后知后覺她這后一句話說出來像在責(zé)備他，忙找補：我的意思是她一直麻煩你也不好。

    見他還是沉默，思汝熟悉他脾性，垂下眸，看著茶幾上的熱茶，上頭飄著幾片桂花沫，茶霧縈繞，她說太多話，喉也有些干澀。

    她又道：不能總縱著她給你添麻煩。

    他卻還是沒說話，端起了茶杯。

    思汝跟著端起她的茶杯，喝了一口握在手心，繼續(xù)說道：這說起來，你幫的忙還不止，還有還有你借給我們的艾麗絲·杜桑如果知道今晚能碰見你，我就把它帶過來了，前天我來以為你不住這兒，就又帶回家收起來了?，F(xiàn)在四季的麻煩也解決，用不上那枚紅寶石了，等改天我再拿來還你。

    不是借。他終于回應(yīng)她。

    思汝卻聽不懂，抬眼看他啊了一聲。

    沈諾放下茶杯，是還。那年你送給我的，我是還不了了。找來另一枚不一樣的紅寶石，你看能彌補嗎？

    什么嘛，這何止是彌補，簡直超額，超超超超超額。

    思汝皺眉道：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沈諾笑了下，看向她的目光略約閃動，你確定不收？那這樣，我們之間，可就還是斷不清

    思汝盯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手中的熱茶煙氣飄向她眼鏡框，模糊了鏡片。

    那就這樣吧。她移開眼，放下茶杯，不敢再多言，急急起身道：時間也不早，我回去了。還是那句話，小沁有什么事，隨時聯(lián)系我。

    說完就奔向門外，也沒等他下句話。

    她匆匆地走，總覺得自己走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她走過許久，沈諾還在原位置，望著她坐過的地方，思緒茫茫。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幫傭過來問他：先生今晚要這兒休息嗎？

    不了。沈諾才回過神，搖搖頭，起身走到玄關(guān)，聲音穩(wěn)重，記住了，剛剛那位是季沁的姑姑，以后她再來，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