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局外人(10)
番外四:局外人(10)
下午,安格斯回來,約翰發(fā)覺他跟自己一樣高了,而使人心悸的是他臉上淡淡的笑漪,微微瞇起的透出真誠的藍眸,活像大西洋里的老狐貍復活了。 約翰嚇了一跳,眨著眼,愣愣地看著,直到安格斯主動擁抱他,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陌生的戲謔,約翰,你要來陪我了嗎? 要不是有那群少年的變化讓約翰做了心理準備,這會兒他只會覺得安格斯是被上身了,要到教堂驅魔。 他嘆著氣,被安格斯搭著肩膀到壁爐旁坐下,安格斯笑瞇瞇地說:你來了,我就放心了,你應該不回去了吧。 再說吧。約翰定定地看著他,風華正茂的面容,陡然令他陌生。 他與安格斯三世何其相似,那個男人到老都是一副風輕云淡的微笑,眼里的野心龐大得足以布滿整個天與海,不留一絲縫隙,今日的安格斯亦是如此。 我不想你回去。安格斯直白地說。 壁爐里的火光在他臉上跳躍,他泯去笑意,又是以往陰沉內斂的安格斯,縱使火光在他眼里燃燒,也融不化這與生俱來的寒意。 約翰點了點頭,嗯,不回去。 安格斯又笑了,從今以后,你在這里做什么都行。 約翰深呼吸,驀然覺得,他還是個孩子,在使性子,也在用自己認定的方法,想回報他。 安格斯,他低低地喚了一聲,如果你不喜歡笑,可以不用笑的。 安格斯不解地歪過腦袋,倏地哧一聲笑了,約翰,以前我不明白你怎么會對每個人都是笑瞇瞇的,來了美國才知道,笑著辦事可比黑著臉容易多了,笑著殺人,也比黑著臉殺人更痛快。 約翰與他對視幾秒,無言暗嘆。 約翰,以前你一直忍,以后你可以不用忍了。 從小,老哈特利就教他忍、讓,約翰早已經忍成習慣,一時半會兒讓他不忍,他還真不知道怎樣算不忍了,回去弄死安魂會那些勢利的東西嗎? 嗯。約翰含糊應聲,轉移了話題,你在這,沒惹不該惹的人吧? 沒有。安格斯靠進椅背,語氣平緩又帶一絲玩味,拜爾德·法蘭杰斯行蹤不定,康里·佐-法蘭杰斯也是,而且他們看起來似乎很忙,我聽到的,總是炸彈爆炸的聲響,感覺他們好像生活在炸藥堆里似的,我才懶得去惹他們,一不小心我也被炸了怎么辦? 在紐約待了幾天,約翰就熟悉了安格斯目前的所有事務,其中包括制毒、販毒、走私、賭博、cao控賣yin等幾種搬不上臺面的骯臟生意,唯一一項看得見曙光的,是安格斯準備干的事,武器制造。 如今歐洲的局勢偏為動蕩,但凡敏感些的人都能嗅到一股熟悉的硝煙味,像他少年時的大戰(zhàn)。 安格斯要涉獵軍火,約翰想都沒想便贊成,并且詳細地給他作規(guī)劃。 軍火才是肥rou,約翰心里清楚,也不會白白放棄這塊肥rou。 安格斯則詫異了,他原以為約翰不會摻和他的事,也許還會正直地教育他,這不能干,那不能干,然而,聽著約翰三言兩語直指他的錯誤,又提供了近乎完美的方案,他簡直摸不清頭腦,約翰難道不單純只是個醫(yī)生嗎? 想不透歸想不透,在約翰的安排下,他們先著手準備工廠選址和工人的事。 軍火這方面,除了政府,歐洲有安魂會霸著,北美有本土的財團和外來的法蘭杰斯占著,約翰和安格斯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們需要謹慎低調,不能像搞毒品一樣,直白地掛著安格斯的名字招搖過市,他們需要換個身份,不能讓法蘭杰斯發(fā)現(xiàn)他們是安魂會的人,也不能讓安魂會知道他們在販賣軍火。 這是一條無比兇險的路,但是為了錢和地位,他們必須走。 約翰知道安格斯對自己的疑惑,他簡單直白地回答他,沒有足夠的錢和地位,就得繼續(xù)忍。 安格斯愣了一下,愉悅地笑了。 他就知道約翰不是沒用,只是不爭不搶不惹事,畢竟他要是真沒用,恐怕他們早就死了。 此后,約翰活躍于美國西部,安格斯則仍在東部,與他感興趣的法蘭杰斯明里暗里來點交集。 一九四〇年,比起納粹轟炸英國,更令安格斯興奮的是,康里·佐-法蘭杰斯唯一的兒子出現(xiàn)了。波頓給他送來幾張照片,赫然是個稚氣的少年,面無表情地跟在一個淺淺微笑的東方男人身邊,在溫潤如玉的男人的襯托下,內斂的少年有一絲木然。 一看照片,安格斯就不禁笑了,入鏡的這兩個人,大的讓他想起約翰,頓生好感,小的,讓他很想戲弄。 這家伙來了,康里的妻子呢? 沒消息,大概沒來。波頓如實說。 安格斯看著照片,突發(fā)奇想,他是從東方來的,應該會漢語吧? 波頓立刻想到半年前,安格斯因為想學漢語,被一個男人欺騙,養(yǎng)對方吃閑飯,要錢給錢,學了四個月,學得七七八八,還能寫一手奇怪的字。直到一天,比爾買了一本中國來的書送給安格斯,大家這才發(fā)現(xiàn)安格斯學得壓根不是漢語。審問之下,男人總算承認自己是日本人,教的是日語。安格斯一氣之下把人扔到地下酒吧,專門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玩。 安格斯,你想讓佐-法蘭杰斯的兒子教你? 有問題?安格斯心里已經認定目標了。 沒有。波頓搖頭,就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執(zhí)著于學漢語,明明歐洲大半的語言他都會了,還學什么漢語? 安格斯?jié)M意一笑,再看照片,白凈的長指在膝蓋上彈著,還想不出要怎么下手把這個少年拐過來。 隨著歐洲的戰(zhàn)事愈演愈烈,安格斯忙得不可開交,等他終于抽出時間來窺視他的目標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目標被扔到歐洲去了。 安格斯有點頭疼,因為他竟然在想要不要回歐洲,要是被約翰知道他要跟著佐-法蘭杰斯的兒子去,肯定又有一番大道理講。轉念又一想,約翰已經很久沒管他的事了,他去了歐洲再回來,只要手下的人不說,約翰不會知道。 帶了五個人,安格斯輕裝啟程。 歐洲一片灰暗,硝煙刺鼻,本著良心,安格斯先去找韋斯特,他們一家都沒事,他很慶幸,也順便借問夏佐·佐-法蘭杰斯的下落。 伯特子承父業(yè),比安格斯小一歲,已經是安魂會的第九級成員了,當然,比起他父親在這個年紀時的成就還是稍遜一籌。 幾年不見,伯特再見安格斯,很興奮,卻不料被安格斯從家里拉了出來,還被勾肩搭背地稱贊,現(xiàn)在混得不錯。 伯特惶恐,印象里的安格斯沉默寡言,開口說話也是說他蠢,陰沉的臉色好像他上輩子就欠了他似的,不可能像現(xiàn)在這樣稱贊他,更不要說還動手動腳摟著他。 他僵著,下一秒,安格斯說出目的,他才松了一口氣。 聽著,康里·佐-法蘭杰斯把他的兒子夏佐送歐洲來了,你父親有聽到什么風聲嗎? 片刻后,伯特拍下他的手,挺直腰背,為什么問我父親有沒有聽到風聲,而不是我有沒有聽到風聲? 安格斯笑著環(huán)抱雙臂,那你有沒有聽到風聲? 沒有。伯特干脆地說。 安格斯嗤了一聲,假裝轉身要往屋里去,我就知道,到底還是你老子有本事。 站住。伯特把他拉回來,安格斯,激將法你最好一生只對我用這一次。 安格斯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伯特也不糊涂,你要問佐-法蘭杰斯的兒子干什么? 我好奇這個時候他來歐洲干什么。 我也挺好奇的。伯特一笑,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半個月前查理在倫敦東區(qū)的街頭遇見他,許是他長得太像他的父親,又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查理,現(xiàn)在通緝令還在道上掛著,給他安了個代號叫呆子,兩批剛訓練出來的殺手追著他滿倫敦跑,半個月了還沒點好消息,比起當初不聲不響滅掉佐-法蘭杰斯家族,這一代殺手我看不太行了。 安格斯被他說笑了,你知道他大概在哪? 你要找他? 他欠我錢。安格斯隨口一說。 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可別跟他太熟了,要是讓人知道你回來了,很麻煩的,查理特別想弄死你。伯特直白地說。 安格斯敷衍地點頭,這么說你知道他在哪了? 他挺有本事的,前天還敢回倫敦來,就在羅素廣場附近的一個酒店里。 你也挺有本事的,你知道,沒上報? 這個通緝令是查理自作主張,再加上一群想要復仇佐-法蘭杰斯的人應和,父親不管,我也不管。而且,這兩年查理和愷撒一眾人在搞小團體,有點針對暗殺家族的樣子,還在著重培養(yǎng)新的情報人員,也大有跟我們家對干的苗頭,可惜,他們培養(yǎng)的人里,有一半是我們的。 情報方面,韋斯特一手遮天。 查理是吃飽了沒事干嗎?安格斯目光深沉,握緊雙拳,很想再去教訓他一頓,反正來都來了。 他現(xiàn)在可會找麻煩了,特殊的癖好也沒變,都玩死好幾個小男孩了。伯特覺得有必要讓安格斯知道現(xiàn)在的局勢,你最好小心點,偽裝一下,別讓他知道你回來了。 安格斯冷笑一聲,我得先說一下,我不介意現(xiàn)在去打他一頓,不過為了省事,我確實該低調。 跟我去偵探社,我給你找個假發(fā),你這頭發(fā)太招搖了。伯特拉過他的手臂走向車庫,一邊問,你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還不清楚。安格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確實招搖,更可惡的是,它真的和法蘭杰斯父子的長得一樣。他見過拜爾德·法蘭杰斯一回,匆匆一面,那男人看見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一雙墨綠的眼睛詫異地盯著他。之后,安格斯才真的是在避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