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君抓了一小把準(zhǔn)備送去給阿木古楞嘗嘗，也順便給他增加一個中藥知識儲量。

    可才出門，就見一堆人背著工具涌進她院子。

    怔愣地跟大家打過招呼，她忙問這是干啥，大叔大哥們這才答說是給她砌水槽的、做雞鴨棚圈的。

    大家工具往院子里一放，便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馗闪似饋怼?/br>
    阿木古楞習(xí)慣性地翻墻跳進來，林雪君將酸么姜往他手里一塞，就回屋給大叔大哥們準(zhǔn)備溫水和小食去了。

    衣秀玉跑去小賣部又買了幾袋白糖、鹽等物，林雪君多做了好幾罐焦糖，搭配著小蛋糕給大叔大哥們做補充能量的小點心。

    大家干得熱火朝天，雖然客氣地推說不用給他們準(zhǔn)備吃的喝的，但還是把焦糖嚼得咔嚓作響，吃得很開心。

    翠姐過來圍觀，聽說酸么姜是中藥，轉(zhuǎn)身就跑回去跟自家男人講了。

    夫妻倆于是背上大背簍和鐮刀，上外山去大量采摘了，說要等大家去牧場上給牲畜們剃毛驅(qū)蟲時，讓那些在草原上吃不到山貨的牲畜也嘗一嘗。

    林雪君則和衣秀玉在院子里用各種工具晾曬和炮制中藥。

    “許多中藥必須經(jīng)過炮制才能發(fā)揮藥效和久放而不變質(zhì)、不失去藥性，中藥炮制技術(shù)，是傳統(tǒng)醫(yī)藥制備或提取的必要法門。你想學(xué)中藥材科學(xué)，就不能避過炮制技術(shù)不學(xué)?！?/br>
    林雪君一邊干活，一邊給衣秀玉講解：

    “有一些中藥是有毒性的，炮制的手段能減弱毒性，使之只發(fā)揮藥性。

    “像這種叫凈制，還有酒制、醋制、水處理……”

    在院子里幫忙的人歇閑時，便見林雪君同志帶著另一位衣同志，把許多諸如灶灰等看起來無用的東西折騰得熱火朝天，對著一些中草藥又是炒又是泡，瞅著簡直比他們還忙還累。

    雖然看不明白，但很專業(yè)很厲害的樣子。

    中午，林雪君留這些幫忙的大叔大哥們在院子里吃飯，王建國把昨天剩下的大菜熱了熱，又新炒了盤趙得勝大叔上山采回來的6月熟的野蕨菜。

    大家絲毫不嫌棄昨天的剩菜，這個年代的人可沒有那么多講究，有rou有飯就很開心了。

    林雪君和衣秀玉連吃三頓殺豬菜，中午專盯著蕨菜吃。

    都說這東西跟恐龍同歲，各種營養(yǎng)元素的含量特別豐富，也是中藥。抗氧化、抗衰老，還能治腎病、糖尿病、高血脂、冠心病、肝炎等，許多國家都會高價進口我國的蕨菜，當(dāng)珍貴的保健品吃。

    林雪君大口吃蕨菜，覺得自己也像山里的動物們一樣健壯起來了。

    但阿木古楞夾蕨菜的時候，林雪君卻不認(rèn)同地給他夾了兩大筷子排骨rou，“你正長身體呢，得多吃rou?！?/br>
    又夾了大塊的肘子rou到衣秀玉碗里，“你也是，多吃rou，多跑跑跳跳，還能再長個的?！?/br>
    衣秀玉正開開心心地吃菜呢，看到碗里的rou挑眼睛道：“我12歲開始就沒怎么長過了?！?/br>
    “吃吧你就，還能再竄一竄呢?！?/br>
    阿木古楞乖乖啃林雪君夾給他的排骨，吃的時候還悄悄挑眸看了眼穆俊卿。

    哪知恰巧穆同志也在看他，兩個人視線相對，意味不明地靜了幾秒。

    半只大豬，大家連吃了兩三天才吃光，真是把豬rou吃了個夠。

    滿足，短時間內(nèi)都不饞rou了，想吃蔬菜。

    還沒到夏天，林雪君已開始期待秋收。

    ……

    清晨，靠山的大瓦屋煙囪里冒出縷縷炊煙，盤旋向山林和藍天。

    一只喜鵲站在院子木柵欄上，引頸高唱。

    黑駿馬蘇木溜溜達達走過去聽小鳥的演唱會，聽了一會兒，那小鳥居然飛落在它背上。

    蘇木轉(zhuǎn)頭回看，以為它是準(zhǔn)備換個更好的地方繼續(xù)唱歌，哪知它居然不客氣地薅起它背上的毛——

    小鳥最喜歡用馬毛做窩了。

    擴張后的院子里，剛建好的大水槽積蓄滿了山泉水。

    大牛巴雅爾一轉(zhuǎn)頭就能喝到，小馬駒和蘇木也不用每天晚上專門跑去河邊飲馬，它們在家院子里就能喝到最清甜的泉水了。

    水槽邊還有一個大水缸，它放的位置比較刁鉆，大牛小馬都喝不到，這是給女知青們喝用的山泉水。

    瓦屋門咣啷啷開合，衣秀玉過來從水缸中舀了一壺水回去燒了泡奶茶——她剛跟林雪君學(xué)會了做甜奶茶，熬好的奶茶里不放鹽，放幾顆焦糖，喝起來又甜又醇香。牛奶足夠的話，衣秀玉一天能喝三四杯。

    院子另一邊純木的、一人高、三四米見方的大籠屋已建好了。

    貼墻放著，特別漂亮。

    雞鴨籠屋邊上還有個兩孔的木房子，房子內(nèi)放著兩個軟墊，這是小狼沃勒和小邊牧糖豆的窩，它們就睡在這里看家護院。

    雖然小紅馬、小狍子和小羊羔時常好奇地過來探頭探腦，甚至小羊羔還會悄悄擠進去跟小狼一起睡，搞得沃勒和糖豆常常覺得睡得有點擠，但這里透氣，能看到星星，它們很喜歡。

    兩個女孩子吃過早飯，衣秀玉到院子水渠邊用從水槽中流出的水刷碗時，忽然聽到又尖又密的鳥叫聲，嘰嘰喳喳，聽起來好近。

    捏著碗仰頭找了一會兒，目光逡至屋檐下時，她啊一聲短促低叫，啟唇便喊林雪君。

    幾分鐘后，兩個小姑娘喜氣洋洋地仰著頭，盯住屋檐下一個全新的燕子窩，傻樂。

    小燕子們剛孵出來，正伸著禿腦袋，張大嘴巴啊啊叫著等母親往嘴里塞蟲子。

    “我們老家都說，只有最和睦、最幸福的人家屋檐下才會有燕子搭窩?！币滦阌窀吲d得恨不能跑出去找個人炫耀一下。

    “我們家也有這樣的傳說，燕子是益鳥，吃蟲子的?！绷盅┚D(zhuǎn)頭笑道：“我們都會交好運?！?/br>
    兩個人于是一邊炮制草藥，一邊等著她們的好運。

    結(jié)果好運沒等來，倒等來了第八生產(chǎn)大隊的副隊長劉錦山。

    …

    ‘嘎老三’劉錦山站在知青小院外，繞來繞去地圍觀，嘖嘖稱奇道：

    “林同志這住得嘎嘎好啊，院子干凈，木柵欄整齊漂亮，院子里還有大水槽和雞窩，在你們大隊里過得不賴嘛?！?/br>
    他們生產(chǎn)隊的牛生病了，去場部找獸醫(yī)路途遙遠，嘎老三在春牧場上見識過林雪君的圣手醫(yī)術(shù)，便騎著馬趕來第七生產(chǎn)隊請林雪君出診。

    “那當(dāng)然，這里是她的家?！贝箨犻L靠在另一邊的木柵欄上，得意地道。

    “我準(zhǔn)備下東西，稍等?！绷盅┚谛∶峦馀思躏L(fēng)的外套，草原上冷，風(fēng)大，得做好保暖準(zhǔn)備，“劉副隊長，你們那兒中藥啥的都有嗎？”

    “有，放心吧?！备吕先c點頭，看見林雪君就覺得心里安了一點，她連牛zigong脫垂都能給塞回去縫好，讓母牛重振雌風(fēng)，他們第八大隊幾頭牛身體不舒服，肯定也能治。

    “再等我一下?！绷盅┚郎?zhǔn)備了些出門要用的東西，又給蘇木喂了點好草料，哄著它喝了些水，接著蹬蹬蹬出門直奔大隊唯一的‘學(xué)?！?。

    恰巧快到放學(xué)時間，林雪君直接去敲門。

    當(dāng)她探頭探腦往教室里看時，里面坐著的所有學(xué)生也都抬頭看她。

    “是林同志！”

    “林獸醫(yī)！”

    孩子們齊刷刷轉(zhuǎn)頭看阿木古楞，都知道林雪君肯定是來找他的。

    林雪君跟吳老師講了要帶著阿木古楞去第八生產(chǎn)大隊出診的事，并為明天可能的缺席請了假。

    吳老師點點頭，轉(zhuǎn)身對因為猛竄個子而坐到最后一排的少年道：

    “阿木古楞，林獸醫(yī)來接你放學(xué)了。”

    陽光穿透教室的玻璃窗，照在阿木古楞藍色的眼瞳上，他一把將書本攏進書包，風(fēng)風(fēng)火火穿過教室，朝林雪君而去。

    從沒有人，在放學(xué)時來接他……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不，不是真好，是最好，全世界最好，全宇宙最好！

    他邁著大步跟在她身邊，一不留神就會越過她，又忙減速，好與她并行。可情緒莫名亢奮，他隨便一走，又走到她前頭，只得走兩步，停一下等她。

    像個傻子。

    “第八生產(chǎn)大隊有好幾頭牛生病，你陪我去看看?！绷盅┚呐乃谋?，“你回家換一套保暖的衣服，去馬廄把你的大青馬領(lǐng)出來，喂飽了馬，咱們就出發(fā)。”

    出發(fā)前，林雪君往兜里揣了一把rou干、一把酸么姜、一袋子樹莓。

    給蘇木梳梳毛，檢查過四蹄，喂它吃了兩串樹莓，吃得它嘴唇像涂了口紅一樣紅艷艷。又交代衣秀玉幾句，林雪君終于翻身上馬，在大黑馬蘇木唏律律、威風(fēng)凜凜的叫聲里，帶上阿木古楞，穿過駐地大門，踩上逐漸茂盛、柔軟、綠油油的草場，隨嘎老三奔第八生產(chǎn)大隊的牧場駐地而去。

    冬雪融化，滋潤了這片大地。春夏交替之際的草場生機勃勃，平整如油畫般的綠色漫過視野范圍內(nèi)的每一片區(qū)域，令每一位牧人的雙眼都得到治愈。

    太美了，草原太美了。

    當(dāng)你騎著駿馬駛過一片最美的風(fēng)景，這片風(fēng)景已經(jīng)屬于你了。

    “劉副隊長，能跟我說說生病的牛的癥狀嗎？”

    林雪君騎了一段，心胸開闊、情緒舒朗，覺得是時候關(guān)心一下病患的狀況了。

    嘎老三騎馬到林雪君身邊，歪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磕磕絆絆的答道：

    “就是，牛都亂蹦跶，哞哞叫，也不咋尿尿，還蹬人，踹墻啥的，就……瘋了一樣?！?/br>
    “……”林雪君皺起眉，她本來以為會聽到諸如‘牛不吃飯’‘牛不拉屎’‘牛沒精神’‘牛拉稀’之類比較清晰明確的癥狀，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堆亂七八糟的異常狀況。

    嘎老三見她皺眉，雖然幾經(jīng)糾結(jié)，終于還是在朝林雪君湊近，悄聲道：

    “牛發(fā)瘋，都是在一件事之后。”

    “什么事？”林雪君察覺到嘎老三將要說的話必然不同尋常，忙正襟危坐馬上，側(cè)耳傾聽。

    “在牧民家一個叫馬哈的小孩撞翻敬山神的神壇之后?！备吕先劬Φ傻昧飯A，講話時的語氣都謹(jǐn)慎而不敢輕慢。

    “？？？”

    林雪君原本鄭重的表情一轉(zhuǎn)，不敢置信地斜睨向嘎老三。

    什么意思？

    撞翻神壇后牛都瘋了？

    第83章 直腸檢查

    林雪君當(dāng)然不會把掏出來的牛糞甩在搗亂的人臉上…

    春夏交替的季節(jié), 陰坡的草才剛發(fā)芽，陽坡竟已開花。

    好幾團組成一簇的纈草已經(jīng)開了淺紫色小花，龍牙草一長串的花苞也都盛開成朵朵黃色小花, 還有開白花的唐松草、開紫花串的茴霍香、開黃花的黃芪、開藍花的藍刺頭、開藍紫色鈴鐺花的沙參、開粉花的草原白頭翁……

    各種顏色、各種形態(tài)的小花都在爭相盛開, 整片草場被點綴得繽紛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