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牧醫(yī)[六零] 第24節(jié)
但蓋旺重新修整過的針頭卻又細又直又尖,將針頭送到眼前仔細地看,都看不出一丁點的分叉和彎曲。 林雪君又吸了滿針管的水,再推出去,無比順暢。 “太好了!”林雪君驚喜地挑高眉頭,朝蓋旺直點頭,“手藝真棒!” 時常孤身深入草原打野黃羊的獵人習(xí)慣了蹙眉和用力抿唇的表情,總給人一種嚴肅而兇狠的印象。但被年輕姑娘毫無保留地認同和夸贊時,他也會羞赧地臉紅,露出不擅長笑的不自然表情。 針頭來了,小羊羔們挨扎的時間也到了。 蓋旺從沒見過人給動物打針,就也留下來,圍在篝火邊看林雪君在王英和牧民按住小羊羔后,撥開羊羔大腿上柔軟的卷毛,在抹兩下消毒的液體后,一針扎進羊羔的皮rou里。 在小羊羔掙扎無果、只能梗著脖子咩咩嚎叫時,毫不留情地將藥劑推進羊羔體內(nèi)…… 蓋旺總算知道那堅硬的針尖是怎么變彎的了。 所有帶小羊羔來打過疫苗的牧民都知道了,林雪君同志雖然只有16歲,看起來像是一只小螞蟻都不敢踩似的,但給小羊扎針,無論小羊羔怎么掙扎,她都不會手軟。 那一下子,咵一下扎進去,看的人都忍不住皺起五官,人家小同志臉上一絲表情都不帶有的。 … 待整個大隊都蘇醒,放牧的人也準備出門了,林雪君這才收手。 小羊羔被帶走,她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上午沒什么事,她回大瓦房睡了個回籠覺,起床后又跑去剛產(chǎn)羔的母羊棚圈溜達,挨個檢查小羊羔和母羊的健康狀況。 大隊里的棚圈被打理得很干凈,她做檢查的時候,兩名婦女還在掃棚圈,半個小時下來,羊糞等雜物就都被掃凈了,寒風(fēng)一吹,什么糟糕氣味都沒有。 林雪君一邊檢查一邊與打掃的大姐聊天,等大家工作都干完,兩個大姐都喊她去家里吃飯。 林雪君扭捏著不好意思去蹭飯,擺著手跑去大食堂。 結(jié)果吃完飯后回到大瓦房就發(fā)現(xiàn)門口被人放了兩個用棉布包著的大袋子,一個里面裝著一碗酸菜、半盒小蘇打粉、一把干豆角絲,另一個袋子里一個小鐵盒子里裝著三個硬幣大小的豬油塊、一沓折得很好的粗手紙。 林雪君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兩袋子寶藏,抬頭四望,只看見在幾米外的小蒙古包外劈柴的阿木古楞。 “阿木古楞,你看到這是誰放我家門口的嗎?”她走到小院木圍欄前,扶欄仰頭扯開嗓子喊問。 阿木古楞的回答果然是那兩位打掃母羊產(chǎn)房棚圈的大姐,林雪君之前只是隨意聊到自己手指上起了許多rou刺之類的窘?jīng)r,不過是閑聊而已,沒想到兩位大姐就為她送來了可以治療rou刺的小蘇打、珍貴的豬油、知青們快用光的手紙等好東西。 她這個手里只有工資,卻什么都沒囤、也什么都買不到的窮光蛋,要怎么回禮呀…… 蹲回屋門口,她感動得咬著嘴唇,幾乎要流眼淚。 要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兩位大姐叫什么,住哪里。 仔細拎著兩袋物資回屋,她掛好帽子圍巾,便開始整理這兩袋獲贈的財富。 豬油放在灶臺邊的櫥柜里,酸菜倒入舊飯盒,同豆角絲一起保存到?jīng)鏊植恢劣诮Y(jié)冰的側(cè)屋…… 手紙和小蘇打也收好后,她站在灶臺旁一邊取暖一邊思索起回禮的事。 林雪君從小就受父母教誨,寧可別人欠自己,也決不能虧欠他人。這樣的家教使她從小到大,一旦受了他人的好處、善意,未回饋前都會持續(xù)地坐立難安。 思索半晌后,她將目光落在了穆俊卿送給她、本來留給劉紅和孟天霞的半袋白糖。 靈機一動,她有了主意。 拿過鐵盆,她戴上帽子跑出門,踩著木梯,采集了整一盆房頂干凈的積雪。 轉(zhuǎn)頭準備下梯時,看到遠處自家蒙古包前還在劈柴的阿木古楞。 林雪君想起早上阿木古楞來找她一起去大隊長家給羊打針,等她起床的空檔里幫她把院子里的積雪掃了,還替她倒了臟水。 便舉臂喊道:“阿木古楞,來我家玩?。 ?/br> 正劈柴的阿木古楞將斧子砍嵌進木樁,轉(zhuǎn)身仰頭便看見站在梯子上、扶著房檐‘高高在上’的林雪君。 他踟躕了下,才問:“玩什么???” “你來嘛,我做神奇的東西給你看?!绷盅┚f罷便神秘兮兮地不再解釋。 阿木古楞丟下劈了一半的柴,直線走到院外,雙手在柵欄上一撐,輕盈地跳進來。 林雪君看得目瞪口呆,真難得他穿那么厚,身手還這么好。 估計是騎馬練出來的。 阿木古楞在門口仔仔細細將靴子上的雪拍掉,才跟著她進屋。 站在門口,他有些拘束地望了望知青大瓦房,隨即亦步亦趨地跟著林雪君,也不找凳子坐,像個跟著家長來到陌生人家的小孩子。 林雪君忍不住笑話他太客氣,他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把凳子坐到灶邊取暖。 “你要做什么?”他雙手撐著凳子,探頭看她在灶邊忙活。 “魔法食物。”林雪君將半袋白糖全部倒入鐵鍋,又倒了小半盆雪到鍋里。 “煮糖水嗎?這樣弄太可惜了?!卑⒛竟爬阈奶鄣囟⒅猎阱伒椎囊粚影滋牵@么多糖,可以吃好久好久呢。 “不是?!绷盅┚龘u了搖頭,隨即也拉了把凳子坐到灶邊。 中小火煮糖水煮得很慢很慢很慢,兩個人誰都不講話,只安靜望著鍋里的雪化成水,漸漸冒出細小的泡泡。 房頂時而傳來啪嗒嗒的一串響動,大概有一只小松鼠路過,說不定正在尋找秋天時藏起、后來忘掉在哪里的食物。 因為圍著灶臺,林雪君的小腿、胸口和面孔被烘得又暖又干燥,皮膚都變緊繃了。 她開始昏昏欲睡,每每想干脆去炕上睡午覺時,又舍不下這一鍋糖水,只好忍耐。 在凳子上前后晃悠,林雪君轉(zhuǎn)頭看阿木古楞,他已經(jīng)拱起背,撐著頭閉上眼開始點頭如搗蒜地打起瞌睡了。 窗外一群麻雀飛走,留下一串忽然嘹亮又逐漸淡出的鳴叫。 鐵鍋里的糖水開始咕嘟咕嘟冒大泡。 阿木古楞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轉(zhuǎn)頭問她:“水煮開了,你不喝嗎?” 他嗅到甜味,開始有點點饞。 “再等等。”林雪君伸個懶腰,低叫一聲,振奮了下精神。 阿木古楞抱住自己,他想回家睡覺了。 開水里的大泡泡逐漸變黃,阿木古楞打了第十八個哈欠。 開水里的大泡泡逐漸轉(zhuǎn)棕,阿木古楞越發(fā)坐不住了,他轉(zhuǎn)頭瞪林雪君:“糖會糊掉的。” 林雪君哈哈一笑,忽然跳下凳子,一把將鍋端下爐灶。喊阿木古楞用鐵圈蓋住爐灶后,她才將鍋放到上面,轉(zhuǎn)手挖了一勺小蘇打進鍋內(nèi),她捏了雙筷子,在鍋內(nèi)快速攪拌。 下一瞬,鍋內(nèi)焦黃色的糖水忽然變成大團大團的焦黃色氣泡。粘稠的泡泡迅速膨脹,大有冒出鐵鍋的架勢。 “嚯!”阿木古楞一下站得筆直,他一瞬不瞬地瞪著鍋里發(fā)生的奇妙變化,緊張地快速看一眼林雪君,見她滿臉還掛著笑,這才放心——不是要爆炸。 粘稠的泡泡膨脹成個大圓團才停止,在林雪君收回筷子的瞬間,它們就凝固成了奇怪的大圓硬餅。 真的像魔法! 太神奇了! … 展現(xiàn)了一個小小化學(xué)反應(yīng)的林雪君轉(zhuǎn)過頭,看到阿木古楞嘴巴張成o型的驚異表情,她終于快活了。 總算這么長時間的耐心等待沒有白費。 “有意思嗎?”她得意地挑眉。 “有意思,這是什么?”他指了指鍋里的東西。 林雪君笑著找出四個之前從倉房里翻出來的舊鐵罐子,擦洗干凈后走回灶邊。 她將鐵勺交給阿木古楞,指了指鍋里的東西,“敲碎它?!?/br> 阿木古楞接過鐵勺,有些不敢下手,又躍躍欲試。 林雪君哈哈一笑,干脆握住他手腕,cao縱著他朝鍋內(nèi)的硬殼餅敲了下去。 “咔嚓!”,焦糖被敲碎。 林雪君從碎口處捏出一塊,“伸手?!?/br> 阿木古楞用膝蓋夾住手套,手抽出后掌心朝上伸向林雪君。 尚有余溫的焦糖落在他掌心,在林雪君的授意下,他將之放入口中。 帶著奇特焦香的甜味炸開,牙齒輕輕咬下去,酥脆的焦糖發(fā)出咔嚓聲,碎成一顆顆小粒,滾向口腔各處,也甜了口腔各處。 “甜吧?”林雪君得意地問。其實看到他眉眼舒展的樣子,她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 阿木古楞用力點頭,又像玩游戲般繼續(xù)敲擊焦糖。 林雪君將他敲碎的糖塊撿進鐵盒子,膨脹后呈蜂窩狀的焦糖塊頭很大,它們形狀不規(guī)則,只八九塊就能占滿一整個鐵盒。 小小半袋白糖,在如此烹飪之下,變成了超大的許多許多塊焦糖。裝滿四個鐵盒后都還綽綽有余,實在是當做禮物的好東西,既新奇好吃,又顯得量很足。 鍋里還剩許多,林雪君只得又找了幾個大小形狀不一的罐子,最后足足裝了7個罐子。 鍋底還剩最后一小層焦糖凝固在鐵鍋表面,林雪君用溫水將糖攪化成焦糖水,倒進兩個小碗里,蜷坐在凳子上,跟阿木古楞一人捧著一碗咕咚咕咚地喝了個過癮。 糖真的讓人幸福,兩個人坐在火爐邊,都產(chǎn)生了溫暖又滿足的感受。 方才那種倦倦的困意也消散了,阿木古楞于是抱著大罐小罐地跟著林雪君去回禮。她不認識那兩位送豬油和小蘇打等物的大姐,只得請阿木古楞帶路。 本來想著去兩個大姐家里送完東西,再回家睡個午覺。哪知道在第一個大姐家里,他們就被扣下了。 寶姐家的院子和瓦房都比知青住的小許多,但走進院子柴火堆墻、單輪車等雜物整齊擺放,屋子里桌子板凳洗手盆衣架等家用也放得滿滿當當,小屋雖小卻燒得熱烘烘,撲面都是豐富而熱鬧的生活氣息。 家里的男人們都在外面干活,屋子里坐了三位大姐,中午給林雪君送東西的另一位霞姐也在,她們正坐在炕上一邊織毛衣一邊嘮嗑。 林雪君和阿木古楞一進屋,就被請上了炕。 兩罐焦糖放在炕桌上,兩個大姐笑著直道林雪君太客氣了: “你們知青千里迢迢過來,身上啥也沒有,院子和屋子里都空的。大食堂里哪有什么油水兒啊,現(xiàn)在取消大鍋飯了,咱們要想吃好,還是得自己在家里做。” “現(xiàn)在你們知青沒吃用,就先拿著,干嘛這么急著回禮?等回頭你們攢下東西了,我們再去你們那兒串門吃飯不就得了?!?/br> 兩個大姐笑著說過兩句,還是開開心心將焦糖捧在手里把弄看是什么東西。 “我聽我家爺們說,你們知青從老家?guī)У挠裁姘急荒銈儺攲氁粯涌辛?,也沒剩啥了,還往外送呢。”寶姐笑著開了蓋子,想著林同志恐怕將家底都送出來了吧,也沒覺得能是什么好東西。 只想著這大閨女又會治羊,又這么講禮貌,真是好孩子。就是這禮物再寒磣,她也一定開開心心做出很喜歡的樣子,決不能讓林同志覺得沒面子。 可是罐子一打開,一股撲鼻的焦甜香氣鋪面,還沒嘗上一口呢,已經(jīng)覺得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