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是加拿大人不是中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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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兒女性情都古怪,這似乎是他們家的共識。 尤其任子錚這樣智商過人的孩子,做什么事肯定都是有原因的。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誰都不想,也不敢深究。 王樺第一個回過神來,在邊上拉開了三罐啤酒,化解氣氛。 “來來來,我們仨來搞一個。慶祝我們昭昭成為高中生,也慶祝錚錚過幾天就上大一啦。” 任知昭很自覺地伸手去夠那啤酒,被王樺一筷子打開:“你喝你的蘋果汁!” 老天奶啊,慶祝她卻不帶她本人,還有王法嗎? “憑什么?。俊彼锲鹆俗?,瞪著任子錚,“任子錚也沒成年?。∧憬o他喝,我報警抓你哦!” “媽,我也喝蘋果汁。”任子錚于是也沒接那啤酒,而是給自己倒了杯果汁。 真是乖巧懂事知書達理的好大兒啊。 “行吧,那就我們倆喝吧?!?/br> 王樺將那啤酒收了回來,兩罐全推到任軍面前,非但沒點掃興,看著任子錚的眼中滿是欣慰。 他們在王樺的帶領下碰杯。任子錚只做個樣子,杯子自然不會真碰上去的。 這會兒又嫌了?什么怪人。 “我們錚錚,這么小就要上大學了,真是不容易?。 睅卓谄【葡露?,王樺咂嘴道。 “嗐,你別提,當初他們學校還建議我給他跳三級呢,我說那哪兒行??!孩子學習是跟上了,心智發(fā)育咋跟得上?還好最后沒聽他老師的,只給他跳了一級,否則十五歲就要上大學了,豈不是荒唐?”任軍以一種凡爾賽的方式,將他兒子再次夸耀了一番。 “我看錚錚心智挺成熟的,不比那些二十多歲的差。早上大學,一個人生活,都沒問題?!蓖鯓甯诬娨怀缓停炅嗽掍h一轉,“哎對了,你市中心那樓花咋樣了?” “蓋著呢,我尋思還得再兩年吧?!比诬娬f,“老外做事兒效率低,你也不是不知道。” 他們說的是任軍前兩年買的,打算等任子錚一成年就轉到他名下的投資房,就在他大學附近。 真是天之驕子啊,小小年紀,啥也沒干,啥都有了。 “也好,等錚錚再大點兒再自己住,我們也能放心點?!蓖鯓逖壑檗D了轉,不知在想什么。任知昭注意到了。 “哎,以后一家人這樣一桌吃飯的機會可能越來越少了。錚錚以后……” 后面任軍叨叨啥,任知昭已經(jīng)完全聽不進去了。 錚錚天才,錚錚跳級,錚錚成熟,錚錚懂事,錚錚寫代碼,錚錚彈鋼琴,錚錚錚錚錚錚…… 你們?nèi)齻€過去吧。 “爸,媽,我就算去市中心住也會經(jīng)常回家的,四十分鐘車程而已?!比巫渝P終于忍不住也插了句嘴。 回家干什么?趕緊搬出去吧,煙花爆竹,香檳慶祝,喜大普奔。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有些靈感。晚上,任知昭在她的MIDI鍵盤前磨了好久,導致她第二天起得晚了。 按學區(qū)分的公校離家很近,任知昭想著磨到最后一刻出門也不要緊,便又開始了她的例行裝扮。 今天穿一條灰色做舊裙子,側邊同樣是開叉,裙擺做了破洞設計。平鈴乓啷的鏈條們不能少,再配雙黑色漁網(wǎng)襪,黑色馬丁靴……搞定。 其實這身風格是任知昭最近才開發(fā)的,也不知道熱度還能保持多久,且穿且珍惜吧。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很是滿意。希望今天的眼妝別再暈了。 她戴著耳機下了樓。想著今天也能見到海莉,心情還不錯。 然而這樣的好心情,卻在門口撞上回家取忘帶的文件的王樺時,碎了一地。 迎面撞上一位“性感成熟”的“曼妙女子”,王樺還以為自己走錯家門了。 但定睛一看,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她芳齡十四的女兒。 “你……你這什么……你要去哪里……你臉上……你這穿的什么東西???!”王樺頭暈目眩,語無倫次。 “去上學,臉上是妝,穿的是衣服……”任知昭也慌神了,卻強作鎮(zhèn)定。 怎么才第二天就被發(fā)現(xiàn)了啊,也太衰了吧…… “衣服?!你管這叫衣服?!”王樺尖叫著扯住那被女兒稱為衣服的破布,“你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你是要去……去……” 王樺是個知識分子,太難聽的話她說不出口。 “把你這身垃圾給我換下來扔了,現(xiàn)在就去!” “憑什么呀?這叫grunge風格,我喜歡。”mama這話叫任知昭不樂意了,“這里是加拿大,沒人管你在學校穿什么,你不能干涉我的穿衣自由?!?/br> “你個小屁孩你有什么穿衣自由啊你?!你看看自己還有點學生的樣子嗎?!”又來自由論,王樺聽了就頭疼。 “學生是什么樣?我同學他們——” “我管你那些鬼佬同學怎么樣!你是中國人——” “我已經(jīng)不是中國人了我是加拿大人!”任知昭終于抬高了音量,看著mama的雙眸都在震顫。 不是你要把我強行拉來加拿大的嗎?不是你讓我離開故鄉(xiāng),離開爸爸,離開一切的嗎?那你就要接受我已經(jīng)不是中國人了的事實啊。 她們互噴怒火時,任子錚已經(jīng)晨跑歸來。 他站在門口,握著耳機,置身戰(zhàn)火邊緣,有些不知所措。 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王樺。她能領略到女兒話里的深意,她知道,女兒的怨已不是一天兩天。 王樺看了眼時間,又看了看門口的任子錚:“我得走了,先不跟你搞——錚錚,你盯著她換身正常的衣服,臉上的東西也給我洗掉!” 說罷,她便唉聲嘆氣地沖出了門,留下這兄妹二人,你看我,我看你。 任知昭撿起地上的書包,走到門邊,冷冷地瞥著任子錚。 任子錚也沒什么表情,只是從玄關柜中隨手拿了件薄外套遞給她:“披件外套吧?!?/br> 她直接撞過他拿外套的手向門外走去。 “昭昭!”任子錚抬嗓喊住她。 他拿著外套,大步向前,伸出一只胳膊將她攔在身前:“我正好要去趟新房,順道捎你。” 任知昭抬頭看他——胳膊結實,身子像堵墻;脖頸上還有汗珠,滾入衣領;白T恤被汗液浸著貼在前胸,透出些若隱若現(xiàn)的線條。 他晨跑完不需要洗澡了?滿身的汗又不嫌臟了? 隨便他,要捎就捎吧,省得她走路,正好。 在早高峰捎她顯然不是個好選擇,走路估計都能快點。 一路無言的任子錚,盯著那些沒章法的車輛,眉頭緊蹙。 任知昭一直頭貼著窗子發(fā)呆。她的白日夢,卻突然被一聲刺耳的喇叭叫打斷了。 “接送學生的車道不能停的這些蠢貨是不長眼睛嗎?!還是說看不懂路牌?!看不懂路牌就別開車!” 任子錚路怒了。一向溫和冷靜的任子錚,竟然路怒了,一邊狂拍喇叭,一邊還罵了出來。 任知昭看向他,詫異中夾著些許不安。 察覺到了meimei的注視,他縮回了拍喇叭的手,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尷尬。 被他激情辱罵的汽車中,走下一個男孩和一位婦女。 婦女在男孩的頭上揉了兩下,說著什么,最后讓他去了。 任子錚的視線有些晃。 “你就在這兒下吧。”他垂下眼眸,聲音恢復了平靜,“外套拿著?!?/br> 任知昭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她接過外套,只想著趕緊逃離這奇怪氛圍。 “昭昭——” 她走了兩步,又被他叫住。 “你放學后的鋼琴課,我來接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