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

    云姒忽然嘶了一下，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一個激靈，下意識挺直。

    學(xué)弟一看：“學(xué)姐你怎么了？不舒服？”

    “……”云姒忍著異樣，勉強擠出微笑，禮貌而又平靜的微笑，“沒事，就是……腰閃了一下?！?/br>
    不知從何處鉆出來的黏稠觸角，濕噠噠，又陰又寒，似饑餓的巨型蛞蝓，無聲無息地，鉆進了她的衣下。

    冷得刺骨，緩緩地纏上她的腰。

    不顧她的寒栗，不顧她想要逃離的顫抖——黏稠的體液滯留在她溫暖的肌膚上，冰冷柔軟，沒有骨頭的rou觸，就這么一圈一圈，環(huán)上她的腰。

    云姒被冷得激靈，臉上還得維持表情，“……沒事，你去忙你的吧?！?/br>
    怕被面前的學(xué)弟發(fā)現(xiàn)，她移著椅子，貼著桌面，用雙手擋著。

    勉強微笑。

    但學(xué)弟卻有些擔(dān)憂：“學(xué)姐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去買些膏藥？腰閃了可不一定是小問題，要是不重視……”

    “沒事，我真沒事?！?/br>
    云姒的表情快維持不住了，被束縛著的腰控制不住地發(fā)顫著，放在桌面的手收緊。

    忍著指尖都在用力。

    “我坐一會兒就好，你不用在意，回去忙你的吧，嗯？”

    “……”學(xué)弟不說話了。

    想了想，他還是道：“學(xué)姐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回來?！?/br>
    說罷，他朝著外面跑去。

    這下，實驗室里就只剩下了云姒一人。

    學(xué)弟一走，她立刻去抓在她衣服底下作亂的觸手，呼吸作急，又帶著幾分惱羞成怒。

    “住手！停下！”

    也不知道他忽然發(fā)什么瘋，竟然——

    【不許和他說話。】

    腦海中，怪物的語氣平靜而又冷淡，像是在談?wù)摻裉斓奶鞖庖话?，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只是平淡地陳述出來。

    作亂的觸手被她抓在手里，倒是不動了。

    軟趴趴地，似一灘爛泥般，倒在她手里。

    上面的黏液不斷深處，稠黑色的，似石油般，黏在她的手上，身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云姒暗自咬了牙根，“理由？”

    【他很礙眼。】

    云姒：？

    “他礙你什么眼了？”

    怕學(xué)弟中途會跑回來，看見這嚇人的一幕，云姒隨意拿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抓緊起身收拾東西。

    【就是礙眼?！?/br>
    怪物平靜道。

    【像是阿特姆們一樣礙眼，應(yīng)該毀滅?！?/br>
    云姒：“阿特姆？”

    愣了一下，她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那些長得像是大型鼻涕蟲一般的怪物。

    那些怪物都叫阿特姆，阿特姆——大概是它們種群的名字。

    云姒單肩背起書包，隨手撕了張便利貼，在上面寫了幾句話，然后貼在學(xué)弟的桌上。

    一邊動作，她道：“他和阿特姆們不一樣，他是人類，在這里，你是不能隨意殺死人類的，這是這里的規(guī)則，你既然要做人，就要遵守?！?/br>
    光年距離（29）

    【如果我毀滅了他，你會視我為敵么？】

    怪物的觸角貼在她的腰上，漸漸地，沾染上了她的體溫——

    冰冷的rou條幾近要融化，融化在她的身體里。

    她太溫暖了——似常人，又不似常人。

    常人是無法忍受他身上極寒的溫度的，唯獨她——身體永遠是溫暖的。

    似藏著一團熊熊燃燒，永遠不會熄滅的火焰般，能將他融化其中。

    沉溺，沉淪。

    粗壯的觸角似男人的手臂般，牢牢地纏繞著她。

    黏稠似油漿的液體，化為世界上粘黏性最好的膠水，一貼上，便牢牢沾著，撕也撕不掉。

    云姒繞過桌子，朝著門外走去，“不許有這種想法，你不許亂來?！?/br>
    【……】

    他沒有作言。

    云姒：“聽到?jīng)]有？你不許亂來，做人就要守人類的規(guī)矩，不能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依舊無言。

    大概是沒聽進去的，只不過，礙于她，才勉強沉默。

    不回答，就是不情愿。

    云姒問：“你為什么討厭他？他做了什么讓你不爽的事嗎？”

    按理來說，他們之間應(yīng)該沒有交集才是，怎么會……

    【我不討厭他?！?/br>
    怪物平靜道，似白開水一般平靜。

    【討厭，是你們?nèi)祟惒艜械那楦?。?/br>
    而怪物，沒有。

    云姒走出實驗室，單肩背著包，下樓，一邊走一邊說：“那可未必，你覺著他礙眼了，便是討厭他的開始?！?/br>
    “討厭一個人，就是看他哪哪都不喜歡，哪哪都礙眼，希望他能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不想知道有關(guān)于他的任何事……”

    【所以，你有討厭的人嗎？】

    云姒頓了頓，勾唇，“你怎么不問問，我有喜歡的人嗎？”

    怪物靜了一瞬。

    【什么是……喜歡？】

    半響后，疑問，很慢很慢地出現(xiàn)在她的腦中。

    似懵懂的孩童，在問天上的星星有幾顆——這般簡單又復(fù)雜的問題。

    看似懂，卻又不懂。

    白紙一般，過于地白，白蒙蒙一片。

    因為不懂，所以遲鈍。

    云姒說：“喜歡啊……這可比討厭復(fù)雜多了，我說了，你大概也不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