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jié)
話音未落,蕭逸轉(zhuǎn)頭問向另外一個侍從:“剛才死的那兩兄弟呢?” “遵督守的吩咐,正要抬往金家祖墳?!?/br> 蕭逸冷聲道:“別抬了。去尋兩根粗壯的繩子來,拴著脖子吊起來,再尋幾條兇惡的野狗。哦,最好是饑腸轆轆的那種?!?/br> 侍衛(wèi)謹慎:“蕭大人,您是要……?” 聞聲,蕭逸臉上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別問。有用?!?/br> ◇ 第171章 多想不開啊 真氣爆炸的亂風四吹,吹起李老滿頭蒼白的發(fā)。 雖是和商,這一趟卻兇險非常。 李老拄著一根藤木黑棍,遙望著云起南邊一排排壓得密不透風的金家防線,鄭重地一步步向南面走去。 他遙望了兩眼,又抬頭看了看飄灑細雨的天空,依舊灰蒙蒙的一片。 其實說實話,就算是他一力主張緩和的法子,但說到底,他心里沒有把握。眼下蕭逸和金溫純像瘋了一般擴兵備戰(zhàn),磨尖磨銳的刀劍斧戟全對著這身后幾千條性命,李老他一輩子在摩羅看了那么多年的興衰,如今的這一場風雨,他實在有些看不透。他只知道,若是硬拼,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背后的云起已盡然是一片紅地。 所以為了身后這些人,他拼了命地與金康爭,也要求和。 想著,他苦笑一聲,混沌的眼珠轉(zhuǎn)動兩下,緩聲道:“我去吧?!?/br> “李老!” 他望著身旁弟子焦急的神色,淡淡笑著:“我知道你擔憂我的安危。但事到如今,話是我勸黃老的,若是真能換得幾日安寧,我這把老骨頭,損不損,傷不傷的,值得了?!?/br> 話音落,他抬手楷去弟子臉上的眼淚,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好好的?!?/br> “李老……” 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走在李老的跟前,影子遮住了他的視線。 李老緩緩抬起頭,看見金康粗獷的背影。 他抬頭仰望著金康,后者也同樣凝重地盯著他看,兩息后,還是金康打破了寂靜:“李老,您一把年紀了,把事兒,該教給我們這些小輩抗?!?/br> 語落,李老一怔。 眼前的金康,和剛才與他在議事廳里爭得面紅耳赤的金康,簡直判若兩人。 “你——” 話音未落,金康揚起腰間的長劍,在空中縱然辟出一道劍塵,金色的星光散落在他寬闊的脊背上,他就沐在漫天的光塵中踏步遠去了。 “若我死了,李老就替我去尋尋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吧。他們娘在家里整日哭,眼睛都快要哭壞了。”- 片刻后,云起的邊線上出現(xiàn)一線黑影。 金雀領(lǐng)著走在最前面,其次是金康等一系列舊族的重要首領(lǐng)。 清一色的鎧甲中,肖蘭時穿著尋常錦袍夾雜其中,格外扎眼,他臉上用了易容,遙望著對面一排排排列整齊森嚴的金家隊列,笑著在金雀身邊低語:“你們舊族那白胡子老頭說的是對的,就憑你們那半吊子的刀劍,就那么上去拼,得多想不開啊?!?/br> 金雀冷聲:“閉嘴?!?/br> “嘖?!毙ぬm時悶悶道,“事已至此了,干嘛這么嚴肅?” 說著,他又問:“你們摩羅的事兒,干嘛還非得要我這個不相干的人摻和進來?這白旗舉得我手臂酸得很,這是要另外算我工錢的啊,你記好了?!闭f著,還故意搖了搖高高擎起的白色旗幟。 “你閉嘴。不就是特意讓你有機會沖出去,才叫你跟著我們一起來的?!?/br> “得。橫豎都是你有理?!?/br> “能不能閉嘴……?” “多說一句少一句了?!?/br> “……” 最后金雀實在不搭理他了,肖蘭時他才悻悻地縮回腦袋。 他走在金雀身側(cè),從他的后腦打量著他。 說實話,他從來都沒見過小家雀以前像現(xiàn)在這樣,緊張,憤怒,懷疑,怨憤……許多許多種情緒,就好像是混跡在一起的各色水墨一樣,胡亂地打翻在他身上,如果要是硬是用一句話總結(jié)。 肖蘭時只覺得現(xiàn)在金雀難過得要死。 他低下眼眸,又看了一眼金雀的手里,那只金溫純給的白色瓷瓶,還是牢牢握在他得手里,不肯松。 默了兩息后,肖蘭時長嘆一聲,一手舉著白旗,抽出另一只手來,吊兒郎當?shù)卮蛟诮鹑傅募绨蛏稀?/br> 金雀緊繃的身體突然一愣。 旋即便轉(zhuǎn)頭立刻大怒:“你他媽到底要干什么?!” 肖蘭時也不惱,對著近在咫尺的怒容,輕松一笑:“雀兒啊,你放心,不管等會發(fā)生什么,你只要需要我,就喊一聲,我拼了命也幫。” 聞言,金雀猛地又是一愣,旋即立刻紅了眼眶。 他佯裝氣惱地搡了肖蘭時的胸膛一下,笑著:“你家姓衛(wèi)的還在醉春眠等你呢,為我在這兒拼什么命?” 肖蘭時看他略微放松了些,又笑了下,沒說話。風聲緊。 未幾,一行人已然行走至兩方路程的中間,遙望過去,已然能看見對岸許多金家弟子的面龐,在一排排姚黃重鎧下,全是清一色的肅穆,讓人不寒而栗。 肖蘭時走著,忽然。 身后康叔語氣復雜地咒罵了句:“這些……全是我?guī)С鰜淼谋??!眹K。 聞聲,肖蘭時又將目光重新投向眼前一張張年輕的面龐上,他們的隊列整齊,刀尖鋒利,手中弩弓已然完全拉滿了弦,方向直對著眾人,若是有任何一絲風吹草動,不用想也知道,眼前那些鋒利的金翎箭,會毫不猶豫地噴射而來,將人生生貫穿。 與肖蘭時不同,金雀的目光,自始至終就停留在一個地方。 在一眾甲盔正中,一個金羽披風重鎧列于陣前,他兩手交叉,搭在劍柄,身形挺拔地望著眾人,器宇軒昂,看上去,像是傲慢地在此已然等候多時。 那是他的哥哥。摩羅的督守。金溫純。 如今,已然和他對立于戰(zhàn)場兩端,遙遙相望,于是金雀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瓷瓶。 緊接著,他微微抬手致意,身后一眾舊族順勢而停。 幾息后,金雀望著對岸,喊道:“督守——摩羅舊部,特執(zhí)解書,恭遵旨令,意期和商,來者金晏安,攜舊部各大氏族掌管,共二十又三人,率白旗為號,以表誠摯!” 默了兩息,對岸人影走動。 片刻后,一個金家侍衛(wèi)站在金溫純身旁,用金牛角號仰天吹響了一聲,旋即:“準——!列隊——放行——!” ◇ 第172章 先停在這吧 片刻后,隊伍緩動,最前面的幾十臺弓弩已然卸去。 見狀,金雀一眾人緩步慢行,繼續(xù)向金溫純的方向走,眾人先是謹小慎微,而后望見四周地防備已然卸下后,便略寬下了心。 深林南岸,金溫純俯首立于原地,風揚起他的衣袍。他望著對岸的金雀,身穿盔甲,領(lǐng)著舊族一眾,一步步向她走來,眼底盡是復雜神色。 金溫純緊握著袖下一枚金色的符文,那是今早金麟臺上又下的急令,命他速速cao持好摩羅仙臺事宜。 自己雖是摩羅督守,卻十事有八九不經(jīng)他意,他知道,如今所謂的這一身摩羅錦袍,不過只是一件丑袍,他金溫純,不過只是金麟臺的一枚棋子罷了。 金溫純遙遙地望著金雀,煙雨略模糊了金雀的臉,只能略窺見金雀那日益挺拔的身形。 莫名地,他回想起了兩年前的那一天,摩羅大亂,他的父親,也是手持那柄涅槃,像這樣,款款向他走來。 那時父親的鎧甲上全是裂紋,他渾身是血,一步一個顫抖。金溫純是想救他的,但他剛上前一步,身后就被蕭逸死死拉住。蕭逸的話說得很清楚,在那個位置上,無論是誰,大多陽壽都已經(jīng)在地府被抹了半筆,他跑了,就會輪到金雀,他們摩羅金家,總會有個人被摁在高座上,誰也改變不了。 于是金溫純就停在了原地,就好像今天這樣。他不想看見昔日的同胞叔伯自相殘殺,權(quán)衡所有利弊后,他能想出唯一護住他們性命的方法,只有勸和這么一個。 只要他們肯降,交出手里的東西,金麟臺那邊,無論會花費多大的代價,他也會保住這些人的性命。 雨還在空中彌漫。 對岸,金雀越走越近,金溫純逐漸能看清了他的臉。 “瘦了。他?!彼p眉微緊,輕聲呢喃。 一旁侍衛(wèi),立刻抬頭:“督守,您說什么?” 金溫純沒再言語。 默了兩息,侍衛(wèi)又請示道:“督守,晏安公子即將來降,蕭公子吩咐的捆仙鎖已準備妥當,您看,為了以防萬一,是不是……” 即刻,金溫純立刻低眉瞥去,冷聲:“你說什么?” 侍衛(wèi)立刻斂了聲息。 “以后不要再——” 話音未落,突然。 “媽的——??!那是我的兒子——??!”一個石破驚天的怒罵,像是一枚彈火,在濕潤、焦灼的雨絲中炸響。 金溫純連忙循聲望去,只見金康不顧一切地向南岸沖來。 幾條肚皮干癟的野狗俯首圍著一處鮮紅,兩個連骨頭都已經(jīng)被啃去一半的尸體交疊在一起,面目全非。 煙雨中,兩把金康親傳的長劍巍然屹立。 就豎在野狗圍食的血坑旁邊。 金溫純驚憤地轉(zhuǎn)頭大喊:“蕭逸——?。 ?/br> 只見蕭逸應了聲,站在一眾金家侍衛(wèi)之中,緩緩轉(zhuǎn)過腦袋,對他輕輕一笑:“督守。不用謝了?!毕乱豢?。 金康發(fā)了瘋一樣揮動起劍塵,刀刀劈向那些圍食金薛的野狗。 可那些野狗離金溫純實在太近。 見狀,金家守衛(wèi)高聲大喊:“警戒——!警戒——!保護督守——??!” “列陣——!!防衛(wèi)——?。 ?/br> “金翎箭——滿弓?。 ?/br> 姚黃的鎧甲們開始列陣,一片混亂之中,金溫純急忙大喊:“住手!都給我住手——!!無礙?。“丛媱澾M行?。 毕乱豢?。 “薛兒——?。⌒莾骸。⌒帐挼摹宜麐宑ao你祖宗——?。。?!” “督守小心——!”噗! 混亂的人群中,分辨不清是哪里突然射出一支短箭,箭尖直中金康的胸膛。 他雙目瞪得渾圓,身體在空中僵了一下,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的胸口,那是一片刺眼的猩紅。 金溫純震驚地望著金康,喉嚨中像是壓了千斤重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