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祝今夏也伸手感受了一下。 “應(yīng)該沒問題?!?/br> 說是溫泉,池子里沒有一點水,只能湊合洗個最簡單粗暴的水管澡。 池子在涼亭里,但亭子四面透風(fēng),也沒有遮擋物。 祝今夏后知后覺,慢慢睜大了眼睛。 “在這洗?” “不然呢?” “……可我沒帶泳衣啊?!?/br> “誰讓你泡溫泉了嗎?!?/br> 時序跳下臺階,走遠了些,背對她說:“你洗你的,我?guī)湍闶刂?。大半夜的,也不會有人跑這來?!?/br> 半天沒動靜。 時序挑眉,“不放心我?” 那倒不是。 “沒?!弊=裣恼f,“……就是沒洗過露天澡?!?/br> “萬事開頭難,多洗兩次就習(xí)慣了?!?/br> “這種事也沒什么習(xí)慣的必要吧!”她沒好氣。 時序笑出了聲。 風(fēng)吹萬物,草木晃動,唯獨他的背影巋然不動。 “快洗吧,再磨蹭天都亮了?!?/br> 行吧,來都來了。反正是他,也沒什么不放心的。 找一場四郎擁金,祝今夏急出一身汗,也實在捂得難受,索性不再扭捏。 她把衣物都脫進背包里,跳進池子,就著水管沖起澡來。 水溫略高,水里帶著天然硫磺的味道,濕漉漉爬過身體,留下guntang的戰(zhàn)栗,也撫平一整夜的倦意。 除了放大星期時能去鎮(zhèn)上洗木桶浴,難得能洗個痛快澡。 只是四周黑魆魆的沒有一點光,除了她和時序,人影都沒有。倒是風(fēng)吹起來,四面八方黑影幢幢。 接連幾次看到草里有動靜,祝今夏都動作一滯。 “這里有蛇嗎?”她沒忍住問時序,“我總覺得草里有東西在動?!?/br> “沒有。這個海拔哪來蛇?!?/br> 祝今夏稍微放下心來,只是洗頭時,剛閉上眼睛,又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 “時序……?” “又怎么了?” “你還在吧?” “不在你和誰說話?” “就是確定一下?!眹W嘩水聲里,她不安地說,“閉眼洗頭呢,看不見人,有點害怕?!?/br> “……” 而接下來的全程—— “時序?” “在。” “時序?” “還在?!?/br> “時序?” “你有完沒完?” 祝今夏一邊搓頭一邊提議:“你要是不想我一直叫你,不如唱個歌,這樣我就知道你還在了。” “你怎么不讓我講個相聲?”時序腦瓜子疼。 那頭停頓片刻,“那你會講嗎?” “……” 不會。 “時序?” “……” “時序??”他一個不出聲,那邊急了,開始嘩嘩沖頭,“你人呢?別走啊,不講就不講——” “在,還在。”時序嘆氣,“你慢慢洗,不要急。” 于是剛才忽然大起來的動靜又逐漸回復(fù)正常。 時序人站在這邊,耳朵卻聽著那邊,聽力太集中,就容易有畫面感。很多刻意忽略的細節(jié)總也趕不走,叫人莫名煩躁。 窸窸窣窣是在脫衣服。 關(guān)掉閥門是開始涂香皂。 害怕起來,拖鞋在池子里踩出活潑的聲音,嘴里顫顫巍巍叫著他的名字。 …… 時序背對水池,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帶她來洗澡無非是想速戰(zhàn)速決,不然她一壺一壺?zé)?,是要燒到天亮去嗎?卻沒想到后續(xù)會有這么多事。 下臺階時,她被枯枝嚇到,一個箭步竄進他懷里,差點掛他身上。明明只是個意外,他卻在那一瞬間身軀緊繃,連呼吸都停滯了。 那是像蒲公英一樣輕盈的存在,柔軟,纖細,仿佛稍一用力就會碎在手里。 他下意識低頭,只看見漆黑蓬松的發(fā)頂,找回呼吸的第一刻,聞見的卻是她身上獨有的香氣。 充滿綠意,像蓬勃的春日。 胳膊被她攥住,膚色對比過于鮮明,一個是盛夏稻田里深色的麥穗,一個是高山之巔的一捧積雪,白的驚心。 這算什么? 頓珠平日里沒少跟他打鬧,肢體接觸是常有的事,可到這一刻,時序才后知后覺,男人與女人到底是不同的。 她的纖細柔軟,玲瓏輕盈,無一不讓他心驚。 以至于亂了呼吸,到這會兒還沒平復(fù)過來。 時序站在離池子不遠不近的地方,再三告誡自己,正人君子不該想到這些。 也不知是為了讓她安心,還是讓自己安心,時序開始有一搭沒一搭說話。 “泡過溫泉嗎?” “泡過?!?/br> “在哪泡的?” “溫泉酒店?!?/br> “……都是人工溫泉吧。” 祝今夏反問:“你沒去過?” “沒有?!?/br> “在北京念書上班的時候也沒去過嗎?” “沒有?!睍r序懶洋洋說,“以你對我的了解,難道猜不出我連洗澡都要爭分奪秒,生怕多交一毛錢水費?” 祝今夏笑出了聲,“那真是可惜了,北方的澡堂提供搓背服務(wù),橫著搓完豎著搓,你居然沒體驗過,這大學(xué)白讀了啊。” “你體驗過?” “我?我沒有,總覺得赤條條躺那兒給人搓泥太羞恥,不敢輕易嘗試。但我看衛(wèi)——”話音戛然而止,一陣水聲后,她才若無其事接上,“我看別人體驗過。” 衛(wèi)? 衛(wèi)城? 短暫的岑寂。 時序笑笑:“前夫哥?” 祝今夏一噎,聽他接著說:“哦,說錯了,目前還是現(xiàn)任哥?!?/br> “……” “你今天過生日,現(xiàn)任哥沒什么表示嗎?” “能怎么表示?送我個離婚大禮包?” 時序笑了,“你們以前都怎么過生日的?” “看電影,吃飯,買roseonly的永生花。” 他知道那個牌子。 “幾千塊一朵的玫瑰花尸體?還挺舍得?!?/br> 他們不經(jīng)意提起衛(wèi)城,問的人并未小心翼翼,答的人也沒有如臨大敵,一切都好像自然而然說出口了。 于是時序得知,他們也曾在電影院親吻,在冬日看雪,在雨天踩水,也有過眼睛手指無時無刻恨不能長在手機上的時候。 二十出頭的青年人,情濃時看星星看月亮,還以為這就是一生。 可是三十將至,再抬頭,才發(fā)現(xiàn)一個是奔跑多年、停不下來的野心家,一個是家庭順遂、安于現(xiàn)狀的小王子。 她痛苦,因為一墻之隔的男人總在打游戲,對于未來最大的憧憬便是,希望每天都和今天一樣,以及,最好他喜歡的英雄能擁有新的限定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