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遙和林川抽中的恰巧就是彼此。

    這么古早中二的說法，現(xiàn)在被講出來總是怪怪的。

    丁遙耳朵一熱，不自然地別過臉去，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早就不作數(shù)了。我現(xiàn)在跟林川就是普通同學。”

    李施雨深深看她一眼：“能吃他家飯的普通同學？”

    “你也吃了?！?/br>
    “我是沾了你的光！”

    這話題一旦繼續(xù)就是沒完沒了，丁遙不想說太多。她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了眼前的事身上。視頻這個心頭大患不解決，她很難安心。

    “這算哪門子的心頭大患啊，指不定是你壓力太大的幻覺。我媽說了，這種情況開點藥多睡睡覺就好了，你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讓我媽幫你掛個號?！崩钍┯暾f。

    這種事最主要的就是當事人放寬心，李施雨搖搖手指寬慰她：“小問題，不值一提。”

    “不是幻覺?！倍∵b認真地說，“我很清醒的?！?/br>
    李施雨看了她半天，暗道這人入戲太深，干脆順著道：“那我問你，你怎么救呢？生死大事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就一個高中生，離十八還差小半月呢，你可以救人？”

    “我……”丁遙哽了下，“總要試試吧，萬一我可以呢。”

    “那你能幫他干什么？”李施雨似乎已經(jīng)相信了丁遙的話，順著她的話問，“你光能看見他，但實際上對他就是一無所知呀。你看啊，你也試過跟他溝通了，是吧？未果?！?/br>
    李施雨設想了一下那個畫面，越發(fā)覺得詭異，不自覺打了個寒顫，嘟囔著補充了句：“不過你對著鏡頭說話，是不怕撞邪嗎？你一點都不害怕的？”

    “我不信那些。”丁遙微抿嘴角，抬頭看湛藍的天，笑了一下，語氣里卻是揮不去的悵然，“而且，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就好了?！?/br>
    李施雨說：“傻不傻呀你，你就是一個普通人。茫茫人海里總不能是幸運觀眾抽中你來拯救人類吧？別想這些了，回頭真撞邪了可怎么辦？”

    某些時候這種東西，還真的挺靈的，小心點比什么都強。

    李施雨本意是勸她放棄，可丁遙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你說的對?！彼f，“沒什么東西是毫無道理的，萬物總有規(guī)律。”

    “打住。”李施雨一口氣憋在胸口，抬手按在她嘴唇上，“我算是明白了，總而言之，這事兒你一定要管是吧？”

    “我第一次看到別人死在我面前。”丁遙不自覺地抿了抿唇，眼前再度浮現(xiàn)那些畫面，“比我想象中的更加……震撼?！?/br>
    那種無力和恐懼源自內(nèi)心，而那近在咫尺的距離，又似乎是她抬手就能改變的。

    李施雨彈了她個腦瓜崩：“要不說你語文差呢，震撼這個詞兒能放在這個語境里嗎？挺陰森一件事，被你這詞一弄還壯麗起來了?！?/br>
    丁遙捂著額頭說：“你懂這個意思就行?！?/br>
    李施雨無奈地搖頭：“你真是瘋了?！?/br>
    “那就瘋吧?！倍∵b眼里躍動著前所未有的光，“偶爾瘋一次，也沒什么。”

    07.物理卷

    1.

    連續(xù)幾天，丁遙都在觀察實驗，記錄的東西比實驗課還多。

    夜色蒼茫，上完晚自習到家已近十點。

    丁遙收拾好，坐在桌前，一邊做題，一邊看著屏幕。

    相機被她固定在了顯示器上，像是個電腦的攝像頭。

    她把手機屏幕調(diào)到常亮，時不時看看時鐘上面轉(zhuǎn)動的時間數(shù)字。

    接連實驗的幾天，她參悟出了一點規(guī)律。

    從 1 號到 6 號，幾乎每一天謀殺的畫面都固定在了凌晨 4 點 03 分。

    至于對面的正常生活，只要保持相機鏡頭開放并且自己在畫框里就能看見。

    這就好比條件特殊的視頻通話，只不過她必須在攝像頭前待得足夠長，才能連通對面的攝像頭。

    至于時間，丁遙計算過——7 分 02 秒。

    快速做完一篇英語閱讀，手機屏幕上倒計時也只剩下了幾十秒。

    丁遙屏住呼吸靜靜看著鏡頭畫面，眼睛瞪得又酸又澀也不敢眨。

    慢慢的眼前出現(xiàn)重影，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視線重新落在屏幕上的時候，畫面就已經(jīng)變了。

    那些畫面似乎是要看準時機，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完成替換。

    少年似乎是剛回來，校服就隨手披在椅背上。丁遙湊過去，借著朦朧的室內(nèi)光總算是看清楚校服胸前繞著那一圈字——南巢中學。

    這不就是隔壁區(qū)的高中嗎？

    丁遙立馬拿起手機，打開網(wǎng)頁等待加載。2g 網(wǎng)絡慢得驚人，小小的屏幕上光圈轉(zhuǎn)了半天也不見蹦出來。

    她頭一次覺得這按鍵手機不夠用。

    可轉(zhuǎn)念一想，就算網(wǎng)絡好，光查這幾個字又有個屁用？一個高中那么多人，她總不能在這個當口跑去校門口一一辨認，直到把人揪出來吧？

    何況，她還不知道對方到底跟不跟自己在一個時空呢，萬一跟那什么蜘蛛俠平行宇宙一樣，她就是去了南巢也是做無用功。

    丁遙xiele氣，又撐頭看了會兒。

    少年正專心致志地做著卷子，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片光影，鋒利眉眼陷在額前碎發(fā)的影子里，有種難以言喻的冷。

    這張臉還真的是跟林川一模一樣啊。

    丁遙又一次感嘆。

    他答題速度很快，很少動筆，直到試卷翻面，草稿紙還是雪白一片。

    看出來了，又一個學霸。

    這樣呆著光看他顯然不是辦法。丁遙強迫自己從屏幕上轉(zhuǎn)移注意，將寫好的卷子放到一邊，從抽屜里拿出筆記本，翻到最后一頁，開始落筆。

    房間安靜，細細的雨絲拍在窗戶上，沖刷過的塵土味道從窗戶右下角的透明膠帶里鉆進來，鋼筆尖劃過紙頁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2.

    a 時段，b 時段

    已知：

    1gt;：鏡頭里呆滿 7m02s

    2gt;：b 時段 12 月 26 號（凌晨或者深夜）

    3gt;：a 時段里謀殺重演為凌晨 4：03，持續(xù)時間約 20min

    4gt;：b 時段暫時無法看到 a

    5gt;：ab 為同一時空的先后關系/ab 為平行時空關系

    6gt;：

    3.

    丁遙寫不下去了。

    現(xiàn)在的謎團太多，她甚至都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未來式?！?gt;”的可能性不確定下來，她就永遠無法做出下一步的規(guī)劃。

    她沒法跟視頻里的人取得聯(lián)系，也無法交談，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多大年紀、家在哪里。

    窗外蟲鳴聲聲，丁遙心頭涌現(xiàn)出煩躁。

    屏幕里，他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放了筆，做完的卷子放在一旁。

    修長的手指略有些生疏地撫過懷里吉他的琴弦，動作熟悉后又停下來，翻過一頁譜子。

    他跟林川不一樣，但他的生命同樣鮮活。

    丁遙心里說不出來的滋味，有點惋惜又有點難過。

    他們是茫茫人海中從未有交集的陌生人，可偏偏在此刻，他的生命進入倒數(shù)，他渾然不知，她知情卻毫無頭緒。

    丁遙猜不透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但她也相信，mama不會害自己。

    可是——

    李施雨的話又一次冒出來。

    萬一相機真的不是徐偉麗寄來的呢？

    丁遙一咬牙。

    不行，明天說什么都要去跟丁建華說借用一下樓上電腦，起碼也要把快遞的來源弄清楚。

    4.

    連續(xù)折騰，丁遙的睡眠質(zhì)量極速下降，眼下一圈青黑，早讀的時候幾次睡過去。

    李施雨問她怎么回事兒，她小聲把情況講了。

    “我的天，你怎么想的！”李施雨驚呼一聲。

    林川跟張博文齊齊回頭看情況，丁遙忙說沒事，又對她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小點聲兒，我現(xiàn)在神經(jīng)很脆弱?！?/br>
    李施雨掰著手指算了會兒，咬牙道：“你這一晚還睡不到四個小時，別說神經(jīng)脆弱了，你就是神經(jīng)了，我也一點不驚訝?！?/br>
    丁遙趴在桌子上，回她：“所以我這不是抓緊一切時間補覺嗎？”

    “你是不是瘋了？”李施雨很不理解，“你真以為自己看到未來了？”

    “我沒瘋，我真的看見了?！?/br>
    李施雨小聲問：“林川又死了？”

    丁遙將臉埋進臂彎，聲音悶悶的，不知道第多少次反駁：“他不是林川?！?/br>
    李施雨嘴角緊緊抿著，一臉擔心。

    “丁遙，昨天的物理卷子要交了?！绷执ㄕ酒鹕硎站碜印?/br>
    丁遙實在提不起精神，更懶得動。

    “別吵她?！崩钍┯陦旱吐曇粽f，“我找給你?！?/br>
    她打開丁遙的物理課本翻到夾在里面的卷子，遞了過去。

    林川接過來，隨意看了眼，疑惑地“嗯”了聲：“這不是昨天的卷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