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節(jié)
或許更早,早在第一次雪夜相遇,他點燃那盞花燈的時候…… 就已經(jīng)注定未來的緣分了。 她閉上眼,摟住面前人的脖子。 “裴云?!标憰雍啬剜?。 對方被她勾得微微傾身,溫柔問道:“什么?” “有的?!标憰诱f。 她對他不坦蕩。 她對他有私心。 四舍五入也算是開車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回京 除夕夜過后第七日,平洲的醫(yī)官們抵達蘇南。 蘇南所有治疫事務(wù)交接,醫(yī)官們也該回盛京了。 城門前,車馬匯集,蔡方和李文虎在城門相送,身后百姓自發(fā)出城,最前頭的是先前癘所的病人們,對著醫(yī)官們俯身拜謝。 換用新方后,染疫的病者們,除個別病情極嚴重的,漸漸都有所好轉(zhuǎn)。 在蘇南這幾月,盛京來的醫(yī)官們?nèi)杖沾┧蟀O所,疲倦勞碌。盛京與蘇南氣候不同,老醫(yī)官們常常抱怨蘇南冬日濕冷刺骨,日日吆喝著要趕緊回盛京,誰知同甘共苦了一段日子,臨別之時,反倒生出幾分不舍。 翠翠走到陸曈身邊。 “謝謝你,陸醫(yī)官。” 小姑娘垂著頭,慚愧不敢去看陸曈的眼睛:“……對不起?!?/br> “沒關(guān)系?!标憰用嗣念^。 翠翠爹娘都不在了,癘所牽媒的紅婆子憐她無依無靠,自己也無子嗣,就將翠翠收養(yǎng)下來。 一場大疫,蘇南多得是家破人亡的可憐人,蔡方和李文虎接下來還有得忙。人世如此,常有苦難,但人總要向前。 “陸醫(yī)官,我日后也想學醫(yī)?!贝浯涔钠鹩職忾_口,“我也想像你一樣,救更多人。” 她在癘所待了許久,曾親身領(lǐng)會過病痛的絕望,醫(yī)官們又給這絕路里注入生機。 神佛無用,她想做那個救人的人,給予別人希望。 “好啊,”陸曈微笑道:“盛京有太醫(yī)局,若將來有機會你來盛京,可到西街仁心醫(yī)館來尋我。” 紀珣微微一怔。 她卻渾然未覺。 蔡方對著眾人深深一揖。 “諸位千里迢迢赴往蘇南,數(shù)月來與蘇南同舟并濟,此等恩德,蘇南百姓不敢忘懷?!?/br> “只是聚散匆匆,終有一別。諸位醫(yī)官回到盛京,若日后有機會再來蘇南,蔡某定盡心招待?!?/br> “保重?!?/br> 聚散匆匆,終有一別…… 陸曈回頭。 已是新春,蘇南很久沒有下雪,朝日霞光從山間鋪瀉而來。 仿佛看到落梅峰上,有個背著竹簍的小姑娘在山間行走。 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尚未全然褪去孩童稚氣,偶有片刻歡笑,從霞光日暉中走來,與自己擦肩而過。 陸曈怔怔望著她。 “陸大夫?!?/br> 身后傳來人的聲音,她回頭,裴云暎站在馬車前,笑著朝她走過來。 日色落在他身上,明亮又溫暖,他牽起陸曈的手:“走吧。”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 “好?!?/br> 他牽著陸曈上了馬車,自己翻身上馬行于車隊旁側(cè),車馬啟程,李文虎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諸位一路順風!” …… 時日過得很快。 新年不久后,陽和啟蟄,品物皆春。 立春前一日,有“報春”一說。青衣青帽的男童挨家挨戶送春牛圖。 仁心醫(yī)館也得了春牛圖,貼在醫(yī)館大門上,阿城去官巷買了春餅和麻糖放在盤中,給每個前來抓藥的病人送上一塊。 杜長卿一到春日就犯困,手撐著頭在鋪子里打瞌睡,銀箏從旁經(jīng)過,道:“東家,咱們不去官巷買點東西嗎?” 杜長卿撐起眼皮子:“買什么?” “姑娘就要回盛京了,合該提前準備些吧。” 年后不久,苗良方問翰林醫(yī)官院的舊識打聽了一回,得知蘇南那頭傳信來了,說是蘇南治疫進行得十分順利。陛下已令最近的平洲醫(yī)行派醫(yī)官前去接手,先前去蘇南的那波醫(yī)官院醫(yī)官不日將啟程回京。 杜長卿扳指頭給她算:“上個月說十日后到,十日前說七日后到,七日前說五日到,現(xiàn)在都沒到!這日子比你臉色還善變,誰信誰是傻子。我不信,要去你自己去?!?/br> 話音剛落,阿城氣喘吁吁從門外跑來,一迭聲高聲道:“到了到了!” 杜長卿猛然驚坐:“誰到了?” “陸大夫!”小伙計道:“陸大夫到京城了!” 陸曈回來了。 去蘇南救疫的醫(yī)官們在這個春日的清晨回到盛京,皇城里熱鬧起來。翰林醫(yī)官院的醫(yī)官們?nèi)珨D出來相迎,醫(yī)官院大門擠得水泄不通。 陸曈落在后頭,裴云暎勒繩下馬,走到她面前。 “你先回醫(yī)官院休息,晚些我來找你?!?/br> 蘇南到盛京旅途漫長,陸曈病還未好全,舟車勞頓,到底吃不消。 “不必,我登記文冊后要回西街一趟?!标憰涌聪蛩骸澳阋M宮?” “是?!?/br> 裴云暎離開盛京也太久,殿前司一干事宜全交給蕭逐風,回京后仍需面圣,將岐水一戰(zhàn)細報于新帝。 “你去吧。”陸曈道,“今日應(yīng)當很忙?!?/br> “那我回頭再找你。” 他說完,翻身上馬,隨禁衛(wèi)們一道離開。 …… 裴云暎進了宮。 勤政殿似乎還是過去模樣,金座之上,卻已換了個人。 寧王——不,如今應(yīng)當是新帝了,見他回來,很是高興。 “總算回來了?!碧熳拥溃骸澳悴辉谶@些日子,京師龍虎衛(wèi)軍習演,朕都看得不得勁。殿前司沒了你,還是不行啊?!?/br> 裴云暎笑道:“看來陛下過去數(shù)月很忙?!?/br> 皇帝哼了一聲。 的確很忙。 新帝登基,舊日勢力盤根錯節(jié)。戚清把持朝堂多年,縱然戚家落敗,朝中仍有殘黨勢力。梁明帝在朝期間,廣征稅賦,朝中貪腐,肅清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天子之位,坐得并非穩(wěn)如泰山。 “外固封疆,內(nèi)鎮(zhèn)社稷。先皇所誨,還真是很難啊?!彼麌@息一聲。 “陛下身為天子,不可說難?!?/br> 皇帝瞥他一眼:“你也這么說朕?” 裴云暎笑而不語。 寧王做“廢物王爺”做了多年,成日在官巷買花挑菜,人人都說好脾性,縱然韜光養(yǎng)晦之因,但人做一件事久了,漸漸也就習慣于此。因此坐上這個位置,收起過去自在,偶爾想想,確有高處不勝寒之感。 天子放下手中折子,搖頭道:“你呢?岐水一戰(zhàn)結(jié)束得痛快,是為了去見你心上人?就這么迫不及待?” 裴云暎頓了頓。 皇帝目光揶揄。 新皇登基,三皇子舅家陳威的兵馬盡數(shù)收回,元朗點了裴云暎去岐水平亂。兵亂結(jié)束得比所有人預(yù)想的都快。 偏偏結(jié)束兵亂后,裴云暎一封請旨快馬加鞭送回盛京,請求留在蘇南助援醫(yī)官救疫。 皇帝整了整袖子:“當日朝中不少人參你,說你仗著戰(zhàn)功目中無人,滯留蘇南不肯回京,藏謀反之心。是朕在那些老狐貍面前一力保下你。要不是朕,你如今麻煩不小。” “多謝陛下信臣?!?/br> 元朗擺手:“他們不知道,朕知道,你是情種嘛?!?/br> 裴云暎:“……” 元朗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說實話,裴殿帥,朕從前也沒想到,你還是個用情至深的人哪?!?/br> 裴云暎辦理岐水兵亂一案,辦理得著實漂亮,而后卻掉頭去了蘇南,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雖然他那封請旨折子寫的義正言辭,不過元朗還是從滿紙義正言辭中獨獨看出兩個字——陸曈。 他就是為陸曈去的蘇南。 皇帝嘖嘖了兩聲:“需不需要朕為你們賜婚?朕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賜過婚,不妨從你這里開個頭?!?/br> 裴云暎一頓,道:“陛下,婚事還是交由臣自己處理吧。” “怎么?”皇帝瞇起眼睛,意味深長打量他一眼,“你在蘇南與那位醫(yī)官相處數(shù)月,她還沒看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