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母居然都曉得了，趙恒低下頭，臉紅半日，方道：“我納她也罷了。只是這事師母去說不大合適。急切間尋不到人?！?/br>
    趙恒這孩子，居然會替別人著想了，柳氏心里極是欣慰，想了一想，道：“英華說她大哥認得這位苗小姐，便叫她大嫂把苗小姐一家請過來吃個飯說說話罷。然后我和她母親閑話，再見機行事，如何？”

    這法子甚好，趙恒便應(yīng)了。柳氏回去就把大兒媳黃氏喊來，問得苗小姐的哥哥和耀祖是兒時同窗，就命她去請苗小姐家的女眷來坐坐。

    黃氏不曉得就里，只當(dāng)婆婆是替二弟說親，甚是不情愿地答應(yīng)了。柳氏便套了個車送她到縣里去。苗家夫人其實心里也有數(shù)，富春地方本來就有踏月望歌的風(fēng)俗，只要事后男方明媒正娶來提親，體體面面把女兒嫁出去也罷了。這般兒先請過去說話兒，想是因為人家爹娘不在跟前，做師娘的不好出頭替人家兒子提親的。然請過去吃飯商量，也算是有誠意的了，是以黃氏一請，她就帶著兒媳婦跟原車來了。

    柳氏接著苗家夫人到廳里坐，大家吃了茶說些場面上的話，苗家夫人給兒媳婦使了個眼色，她媳婦便要去看黃氏的孩兒，把黃氏扯走。

    柳夫人便把廳里侍候的人都使走了，把趙恒喊來。

    苗夫人原也見過趙恒一二面。趙恒生得俊秀無比，又氣質(zhì)高貴，聽講家里又是京城的高官，這樣的人兒做女婿，還有什么好挑的。趙恒做個揖，坐到柳氏身邊。柳氏便道：“恒兒，你自家說罷?！?/br>
    苗夫人驚詫不已，這世上哪有自己給自己說親的？

    趙恒漲紅了臉，艱難的說：“我愿意納令愛為妾，事出倉促，將此為定?！彼麖膽牙锩鲆粔K羊脂玉魚佩，交到柳氏手里，又道：“就與三千兩為聘金。師母，可使得？”

    柳氏嘆一口氣，看向苗夫人。苗夫人又驚又怒，一手扶著桌子沿兒，一手指向趙恒，厲聲問道：“你說的不是娶我女兒，是要納她為妾？”

    54娶妻還是納妾？（下）

    依著趙恒的家世,便是八公之后的潘曉霜嫁他都有些勉強，若要門當(dāng)戶對,只能似他兩個哥哥一樣,在表姐妹們里頭娶一個。

    是以是以休說趙恒自家從不曾想過娶苗小姐為妻,便是王翰林兩口兒，也都是認定苗小姐是為妾的。只不過這要正經(jīng)人家女兒做妾的話,實是不好出口。然人家女孩兒已是有孕，又不能棄之不理，趙恒納她為妾實是自做主張,雖然納個妾不是大事,回家挨責(zé)罰是一定的。

    又有定禮又有折彩禮的現(xiàn)銀三千兩,依著晉王府納妾的例來講，苗小姐實是待遇優(yōu)厚。趙恒覺得自己為了苗小姐甘受委屈，只說苗夫人一定會滿口答應(yīng)，實是沒想到苗夫人反應(yīng)這樣激烈。

    趙恒愣了一下，回答：“當(dāng)然納妾?！?/br>
    “我呸。”苗夫人一口濃痰吐到趙恒臉上，怒道：“我女兒便是一輩子嫁不出去，我也不要她做妾?！闭f罷又狠狠瞪了柳夫人一眼，拂袖而去。

    趙恒原是趙家得了天下之后生的，打小兒金尊玉貴嬌養(yǎng)著，除去官家的幾個嫡親兒子，誰不要讓他三分？生平頭一回叫個鄉(xiāng)下婦人吐了他一臉骯臟黃痰，他屏著氣，要擦又怕臟手，不擦又臟了臉，惱的眼淚都出來了。

    柳氏忙使手帕替他揩掉，又忙忙的叫打水與他洗臉。趙恒洗罷了臉，面色鐵青，恨道：“不愿意就不愿意，為何要吐我唾沫，這等蠢婦，可惡?！?/br>
    柳氏心道：吐你一口唾沫算輕的，然這話不能和寵壞了的人說，柳氏只勸道：“富春原是鄉(xiāng)下地方，納妾的原本就少。苗家也是正經(jīng)人家，你乍一提要納她女兒為妾，人家哪里就能樂意?！?/br>
    “不樂意就罷了?！壁w恒惱道：“便是納了她做妾，我回家少不得還要挨我母親板子。她家既然不愿，我又何必硬找麻煩?！?/br>
    苗家不愿意，雖出柳氏意料之外，倒也讓人松了一口氣。本朝風(fēng)俗一嫁二嫁三嫁隨便嫁，大著肚子再嫁的也不少，柳四娘就是帶著孩子再嫁的。苗小姐雖然不是處子之身，又有了孩兒，要嫁人卻是不難。是以人家不愿意讓女兒為妾，原是正理。

    是苗家不愿意，又不是趙恒不認帳，柳氏自然不肯多事勸趙恒強納人家女兒為妾，將玉佩還給趙恒，吩咐他以后小心，也就罷了。

    苗夫人歡歡喜喜帶著兒媳出門，滿腔怒火獨自回家。苗鳳舉做兒子的不敢觸母親霉頭，自騎了個驢到吳家村來，接他妻子回去。兩口兒一對話，都不曉得母親為何暴怒。苗鳳舉娘子到家，先到婆婆處伺候。苗夫人看見兒媳婦臉上帶笑，越發(fā)著惱，怒道：“你妹子要與人做妾，你還笑！”

    苗鳳舉娘子吃驚，訝道：“這是哪時的話！那位趙公子不是許了妹子說要娶她的么?！?/br>
    “那姓趙的當(dāng)面和我說要納你妹子為妾！”苗夫人老淚縱橫，氣憤的直哆嗦，“還說要與我三千兩做彩禮錢。叫我一口濃痰吐到他臉上?！?/br>
    把苗家上上下下都使釘鈀摟一遍，也沒得二千兩銀子。納妹子為妾，人家居然就要出三千兩？那趙家是什么樣的人家？苗鳳舉娘子勸了婆婆幾句，借口看廚下煮晚飯，走到丈夫書房和他說：“母親生氣原是因趙公子將了三千兩要納我們meimei為妾！”

    苗鳳舉先聽見三千兩，就歡喜道：“趙家這等有錢？有這三千兩，替妹子備一份體面嫁妝，還有的剩呢！母親為何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