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沒什么。我是說,你只是想、咳……想要我抱抱就夠了嗎?”大抵是覺得有些難以啟齒,顏方毓也不自覺小聲道,“憑你的性子,我還以為會第一時間刨根問底我到底算出了什么呢?!?/br> 容秋把頭埋回去,悶悶說:“我不想知道……” 小兔子無時無刻不是充滿活力的,此時乍然見到他這副頹靡的樣子,顏方毓覺得十分新奇。 “真的不想知道?”顏方毓垂首湊向他,低低的氣音蠱惑道,“不是什么秘密,我可以——” 話還沒說完,容秋飛快抬起手把他的嘴巴捂住了。 “嗯?”顏方毓的眼睛在容秋的手背上方眨了眨。 “我不想知道?!比萸镉舶畎畹卣f著。 他垂著眼睛,沒有看向上首的人,尖尖的下巴埋在前襟堆疊的褶皺里,擠得雙頰rou嘟嘟的,一副什么小動物鬧脾氣不理人的憨態(tài)。 顏方毓的手忽地有點癢。 他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伸出手來,捏了捏容秋鼓起來的臉頰。 小兔子的臉頰軟軟的,他才剛捏了一下,忽然指背一濕。 一大滴淚水冷不丁落了下來,“滴答”砸在他指尖上。 顏方毓幾乎被驚了一跳,下意識地捧起了容秋的臉。 小兔子眼睛紅紅的,蓄了滿眶的淚水,在臉被捧起時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顏方毓不是沒見過小兔子的淚水,羞赧的,示弱的,被欺負狠的。 他哭起來的樣子很漂亮,粉嫩霞云滿面,薄薄的眼皮包裹著潤澤的水色,真正應了“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這樣的字眼。 一如顏方毓這樣惡趣味的人類,便會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將小動物逗弄得再哭更狠些,好教人多瞧幾眼那瀲滟殊色。 可并沒有哪一次的淚水落得如此時這般,令顏方毓心驚、心悸。 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攥緊了他的心臟,使他剎那間有些喘不上氣來。 然而這回容秋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賣弄柔弱,反倒像是羞于讓顏方毓知道自己又哭了似的,躲開了對方的手。 把腦袋又埋回衣襟里,不動了。 大抵是因為已經(jīng)被顏方毓發(fā)現(xiàn)自己哭了,亦或是對方的掌心太過溫暖,重新催出了他好不容易壓下的委屈,容秋索性破罐子破摔,再沒有掩藏自己的淚水,任它肆意落了下來。 小兔子真哭起來時是無聲的。 一片寂靜的大殿中,只能聽見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衣襟上的“撲撲”悶響。 看起來又委屈又可憐。 顏方毓難以描述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再次捧起了容秋的臉頰。 長而翹的睫毛微微抬起,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 “哭什么……?” 顏方毓低啞又干澀地問。 容秋的唇瓣翕動了一下,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唯有一顆更大的淚珠從他潮濕的睫毛上落了下來,砸在顏方毓的指腹上。 顏方毓曾將小兔子逗哭了那么多次,此時卻在看見他淚水的一瞬間心防崩解、潰不成軍。 昔日神通廣大的仙君,好像一瞬之間拋卻了靈力、也忘記了術法。 只是有些笨拙地伸出手指,抹著懷里人掉下的眼淚。 小兔子沒有再躲開,臉頰溫馴地貼著顏方毓的手心。 他漆黑的瞳仁里浸著水,望向顏方毓的目光顯得十分軟糯又惹憐。 “哭什么?!鳖伔截箽饴曈謫柫艘槐?。 那語氣很輕很淺,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喟嘆。 他張開手掌,讓容秋看自己沾滿了淚水的掌心:“剛剛才弄干了衣裳,這下又被你弄濕了?!?/br> 容秋扁了下嘴,終于說出自剛才起的第一句話。 “那也比之前要好?!彼麗瀽炚f,“我不喜歡顏哥哥那個樣子?!?/br> “不,不是不喜歡?!?/br> 容秋飛快反駁了自己,在肚子里搜刮著這幾個月來在書院中學會的人族詞語:“是討厭,厭惡,痛恨……” “……你不要那樣子,”容秋說完,又緊緊抱住顏方毓,新淌出的眼淚在顏方毓的前襟上浸出一小片深色的潮濕,“所以,我也不要知道顏哥哥算出了什么?!?/br> 這話說得顛三倒四,但顏方毓竟奇異地明白了容秋的意思。 他知道顏方毓是受了天道反噬,便覺得如果后者不知道卜算結(jié)果,便不會受這個傷。 這想法其實邏輯上沒有什么問題,只不過現(xiàn)在再說為時已晚。 不過這次的結(jié)果頗為特殊,不僅多多少少可以說是由容秋打破僵持、勾出的結(jié)果,此結(jié)果亦與他有些關聯(lián)。 因此除了逗弄的方面,顏方毓其實也是真的想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顏方毓搖了下頭:“既然已經(jīng)讓我窺到,那便是天命注定該我知曉,更何況——” 像是知道捂顏方毓的嘴巴已是無用,容秋一下子把自己的耳朵捂住了。 “不是顏哥哥說‘地底魔宮封印如初,并無泄露跡象,且各處魔族也未見族人失蹤的消息’?還說‘卦象雖然不明,但應也沒什么大礙’?”他一字不差地背出顏方毓之前調(diào)查的結(jié)果,捂著耳朵固執(zhí)地望著他,“沒有大礙,就不要管了,好不好?” 顏方毓苦笑了一下。 這話亦是為時已晚。 既然已經(jīng)叫他看見,便有天地因果勾連在身,又如何能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