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容秋“騰”地一下從被衾中直起了身, 板板正正地跪坐在床榻上, 吭哧吭哧地開始解釋。 本來沉寂的空氣被他的動作翻攪起來,揚起一陣繚繞不散的血腥味。 到了顏方毓這個境界, 每一滴鮮血中都蘊藏著磅礴的靈力。 如果容秋沒有將人喚醒,三五個月后他自行醒來,這狼藉一片的血依舊能保持這般新鮮的樣子。 所以容秋的祛塵訣不管用, 只是因為這血液中力量太盛,他一個小小的練氣期彈壓不住。 如果隨意換個雞血鴨血什么的, 想必此時兩人身上早就干凈凈香噴噴的了。 所以小兔子能有什么錯呢? 凡事就得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不過顏方毓也沒有責(zé)怪他的意思,只是被這濃郁的血腥味刺得皺了下眉。 他反手撩開被血浸得濕漉漉的長發(fā), 揚了揚手指, 血漬和滿室的血腥氣息便一并消失了。 容秋猛然止住了話頭。 雖然醒了,可顏方毓多少還有些氣虛, 舉手投足之間少了幾分端正自持, 多了幾分隨意。 好在他本來就一副富貴公子的模樣,倒不顯什么弱勢, 只平添一份慵懶。 顏方毓手上拎著自己的外袍,似乎正打算披上。 見小兔子結(jié)結(jié)巴巴的解釋聲忽地停了, 便停下披衣的動作,向那邊分去一眼:“嗯?怎么不說了?” 容秋抿著嘴唇, 目光直楞楞落在那件重新干凈的寶藍色衣袍上,似乎還在耿耿于懷它曾染了滿襟赤紅,而自己卻無能為力。 “怎么了?”顏方毓看著他,明明說著調(diào)笑的句子,卻因聲音刻意放輕而顯得語調(diào)格外柔軟,“因為衣袍是你替我脫的,所以就連穿上時也必須不假人手嗎?” 容秋還是沒答話。 顏方毓端詳了一會兒他的臉色,妥協(xié)般輕嘆道:“好吧,那——唔!”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只兔球砸進了懷里。 平時顏方毓尚且能托得住他,然此時暗傷在體,被這么猝不及防地一撞,兩人一同跌回枕頭上。 沒人去撐的錦被落下來,悠悠蓋在容秋脊背上。 那場景莫名像一場你情我愿的擁被而眠。 容秋壓在顏方毓身上,雙臂緊緊摟著他的側(cè)肋。 他的臉頰貼著身下人的胸膛,能聽見對方薄薄的衣衫下清晰的心跳聲;鮮血已被祛盡,繚繞鼻尖的是那陣容秋一直很喜歡的清淡袖香。 容秋的眼底驀然熱了起來。 不知是不是被連續(xù)兩段的識海神游模糊了對時間的感知,明明只是分開了一個上午,他卻覺得自己好似已經(jīng)一輩子沒有與顏方毓見面了。 容秋真的十分、十分地想念他。 雖然沒辦法化為原型,但好在老婆好大一只,可以輕松環(huán)抱著他。 容秋將自己縮進顏方毓的懷抱里。 恍然間,生出一種當(dāng)他還是只小兔子的時候,被娘親籠在手心時那種滿足又安心的感覺。 此時此刻,在這失而復(fù)得的懷抱中,滿腔的恐懼與委屈悄然消融,容秋的腦袋有剎那的空白。 他忘記了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人,忘記了娘親關(guān)于上學(xué)的囑咐,忘記了爹爹關(guān)于騙只兔崽的叮嚀。忘記了不公的天道,忘記了千千萬萬個同自己相似的生靈,還在等著一個人去代天行道。 他像只一遇到危險就把柔軟四肢縮回殼里的小烏龜,將自己重新縮起來,縮回巴掌大的小兔子原型里。 小兔子不用考慮上學(xué)與生崽,只需要吃喝玩樂、一個暖和的兔子窩,和一個令兔心安的懷抱。 這種行為放在人的身上,通常被稱為不思進取。 但自己只是一只小兔子呀,容秋麻木地想著。 他不想看到顏方毓?jié)M身披血,不想看他像個人偶一般無知無覺,這些糟糕的事情容秋都不想再經(jīng)歷了。 他只想要這個人,只是貪戀這個懷抱,其他的都不欲去想。 他僅僅是一只小兔子呀。 容秋十分滿足地在顏方毓胸口蹭了蹭。 被自己撲倒在身下的人有片刻的僵硬,接著猶豫著動了下手臂,一只手掌緩慢落在容秋后腦勺上,安慰似的摸了摸。 仿佛被顏方毓的動作鼓勵了一般,容秋又使勁往對方懷里鉆了一下。 小兔子沉甸甸的,不僅壓在顏方毓的胸膛,仿佛還一鼓作氣填進了他的心房,讓他的心口有股陌生的飽漲感。 似是不太適應(yīng),又像是覺得這種感覺有些奇怪,顏方毓忍不住小幅度挪動了一下身體。 這個毫無意義的微小挪動瞬間被容秋察覺到了:“啊!我壓疼顏哥哥了嗎?” 顏方毓無奈:“……你當(dāng)我是紙糊的人嗎?” 容秋擔(dān)憂地看著他,吞吞吐吐地沒說話。 顏方毓被他這眼神看得簡直沒脾氣。 他彈了下容秋的額頭,沒好氣地說道:“好意思說我,瞧瞧你這臉色,才更像是宣紙糊的?!?/br> “我沒事的。”容秋小聲囁嚅,雪白的小臉在顏方毓胸口蹭了蹭,像只剛被撿回家的流浪小狗,一副片刻也不愿意同新主人分開的模樣。 “顏哥哥多抱抱我就好了?!彼f。 顏方毓微微一滯。 半晌,他低聲嘟囔道:“這家伙,以前有這么會撒嬌嗎……” 容秋沒聽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