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容秋希冀地看著他:“顏哥哥不說話,就是同意了對不對?你以前說過的,答應過我的事情從來不會反悔!” 顏方毓:“你……” 容秋捂著耳朵大喊:“聽不到聽不到聽不到!” 顏方毓無奈地搖了搖頭,難得正色道:“此事事關重大,別耍小孩子脾氣……” 見面前的小兔崽子依舊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顏方毓上手拉了拉容秋的手臂。 這小東西仿佛用了吃奶的勁在捂耳朵。 他連胳膊帶腦袋晃了晃,手掌依舊緊緊貼著耳廓,半點沒被顏方毓扯下來。 顏方毓又不是他大師兄,逗小孩兒倒是拿手,卻從沒干過哄小孩的活兒。 他的眉頭很輕地擰了一下,緊接著倏然揪住容秋的衣領,將他拉進懷里,折頸貼上對方的額頭。 他被容秋取下的額飾還未來得及戴上,兩人的額心霎時毫無阻礙地貼在了一起。 識海相通,黑色的潮水圍合而來,“咕咚”一聲將容秋吞沒了。 容秋的神魂本就不穩(wěn),再加上陣芯在側,他像是陡然掉進了黑甜夢鄉(xiāng),一下子便回到了那種玄而又玄的感覺里。 半夢半醒之間,容秋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因果課教所中,還是在那片月宮隕落后的廢墟里。 他似乎變成了一片游蕩在漆黑海底的浮游生物,又似乎依舊能感覺到抵著自己的溫涼額心、以及對方撲在他唇鋒上的清淺鼻息。 與已凝出元嬰的顏方毓不同,容秋神魂松散,落在識海中便如銀河中的漫天星子。 此時更是意識稀碎,幾乎只有本能,大大方便了入侵者的窺探。 顏方毓的聲音在他四周響起:“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顏哥哥一直好好的!”容秋聽見自己迫不及待地回答道,“我想要……和顏哥哥一直在一起?!?/br> 顏方毓的手指不自覺地蜷了一下。 忽然,他向前欺身半寸,抬手扣上容秋的后頸,將對方又向自己的方向壓了壓。 床榻之上的兩人離得更近了,鼻尖碰著鼻尖,發(fā)梢絞著發(fā)梢,從遠處看幾近是在接一個親昵的吻。 “只是這樣?”顏方毓的唇舌裹著容秋的吐息,含混地問,“只是……我嗎?” 像是有無數(shù)個容秋在同時說話,根本無需顏方毓多問,小兔子的心聲便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 “還要好好上學?!?/br> “見沒見過的東西?!?/br> “吃許多好吃的食物?!?/br> “跟老大他們一起玩——” “如果——”顏方毓驀然開口,打斷容秋絮叨他幼稚的小孩子愿望,“如果,這些所有的東西與我之間,你只能二者擇其一呢?” 容秋皺著眉頭,身體在他的掌心下微微掙扎了一下:“不——不會的——” “會?!?/br> 顏方毓再一次強硬地打斷了容秋。 “一如此次。”他說,“若唯有我窺天而亡,才能保全你的書院、你沒見過的東西、你沒吃過的食物、你的那些朋友們……你還能說出‘不要管了’嗎?” 他低沉的聲音在容秋耳邊和識海中一同響了起來,隆隆如崩雷、如滾石,振聾發(fā)聵。 “他們與我,你選哪個?”顏方毓緊緊箍著容秋的頸骨,近得幾乎能咬到他的唇鋒。他逼問道,“你要選哪個?” 容秋被他籠在懷中,似是很不安穩(wěn),眼珠在薄薄的眼皮后面滾來滾去。 他像是沉入一個無垠的噩夢里,卻怎么都無法醒來。 識海中靜謐無聲,仿佛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容秋們不約而同地藏了起來。 電車難題。 是比“女朋友和媽同時掉水里了你救哪個”更加難解的論題。 若有一天薛羽把它引進修仙界,后附的標準答案大概會是:打死問這個問題的人。 容秋顯然不會把顏方毓打死,但沉默其實也是一種無聲的選擇。 細碎如星光的意識沉入海底,似乎正拿著一桿秤,默默比較著顏方毓和那些雞零狗碎的重量。 不知過了多久,在顏方毓忍不住要松開手掌的時候,他忽然聽見星光亮了起來。 “想要顏哥哥?!?/br> 萬千聲音齊齊匯成一道,回答著那個遙遠的問題:“我……只要顏哥哥!” 或許連容秋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就如同顏方毓因他腹中的“崽”對容秋多有容情一樣。 在這漂泊的旅途中,鮮少長久離家的小兔子,其實也把他當成了唯一的依靠。 因此那語氣聽起來何其真誠,有那么一瞬間,顏方毓幾近要毫無保留地相信了。 他扣住容秋后頸的手掌驀地收緊,周身靈光忽然大盛,如銀河星盤徐徐流轉起來。 因為早知卜不出來,顏方毓后來再沒在小兔子身上白費過功夫。 可此時此刻,他卻像是實在想向天命尋求認同一般,再次問卜起來。 然而顏方毓的靈府才剛有損,神魂更是不穩(wěn),盈盈星光明了又滅,他連卦面都沒構出來。 細如蛛絲的理智垂落懸崖邊,將臨淵的顏方毓又堪堪拉了回來。 一陣枯渴的灼痛緩緩從胸肺升騰而起。 顏方毓的rou身像是此時才重獲神魂,如夢初醒般想起自己原是需要呼吸的。 他急促地喘|息了幾下,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