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席瀚拿起茶壺喝了一口,道:“你要我學(xué)生教你,那這學(xué)費可怎么算?” 白教授笑道:“老席,有什么你直說就是了?!?/br> 席瀚看向顧金水,“老白這人會木雕,手藝還不錯,要不讓他給你雕個八仙過海?” 顧金水立刻反應(yīng)過來了,道:“這怎么好意思,這八仙過??少M功夫了,我看,拜托白教授給咱們打一張桌子就行,回頭就放您書屋里,用那金絲楠木的料子?!?/br> “金絲楠木?你們還有這種料子?” 白教授驚喜不已。 顧金水笑道:“之前機緣巧合得了一些,但是一直發(fā)愁遇不到行家,怕把料子弄壞了,我?guī)煾高@么夸您,您肯定是好手,這料子拜托您,我們就放心了。” 白教授也是見獵心喜,他扶了扶眼鏡道:“這倒是沒問題,我也想自己練練手,有些日子沒動手過,還真手癢,那書桌的樣式咱回頭商量?!?/br> “行,”顧金水很是爽快地答應(yīng)下來,“這事您跟我?guī)煾竷扇松塘烤托?,我就不cao心了,橫豎您二位都是好眼光的,至于咱們的事,您想見識,那就還得去潘家園、亮馬橋這些地方的地攤,咱們得等周六日,那會子人才多,貨才全。” 白教授滿口答應(yīng)。 周六一早,顧金水吃完早飯就直奔潘家園,白教授早早在那邊等著,老先生戴著眼鏡,手里拿著一把手電筒。 眼下入冬了,一早天還灰蒙蒙的,顧金水大老遠(yuǎn)就瞧見他,打了一聲招呼,帶人去華威路那邊的地攤瞧了。 白教授這還是頭一回這么早過來這邊,見到人頭攢攢,不由得嘖嘖稱嘆:“這么些人呢,這都這邊的人?” “那不一定,外地來的也有,像是天津、河北的人知道咱們這邊有個潘家園,而且老外有錢人也愛逛,因此很多都會特地趕到這邊來?!鳖櫧鹚f道。 白教授驚訝不已,“這么大老遠(yuǎn)趕來,那得花多少錢???” 顧金水笑道:“可不得花點兒錢,所以這些人比較好殺價,只要你出的價不太差,多半都愿意,要是聽到咱們這邊口音的,那價就不好殺,人家寧愿留著,了不起打包帶回家去?!?/br> 白教授真是長見識了。 他想不到這殺價還有這么個學(xué)問,不禁感嘆道:“還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要是常日悶在學(xué)校里看書,哪里能知道這些個東西?!?/br> 白教授才說話,顧金水就沖他使了個眼神,白教授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一個攤子上擺著好幾個瓶罐,其中一個是個龍鳳紋出戟尊,從樣式、紋路、做工來看毫無疑問是商周時期的,外表呈現(xiàn)褐色,器物上有青色點子。 白教授多好的眼力,一下就不禁驚呼道:“這是商周的青銅器?!” 顧金水不接這話,笑著問道:“怎么樣,要不過去瞧瞧?” 白教授迫不及待,但到底還知道收斂下喜色,沒有太直白的表露出來。 顧金水跟白教授兩人過去后,白教授拿起那尊龍鳳紋出戟尊來,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看。 那攤主蹲在地上,插著手,穿著件棉猴,“瞧瞧,好東西,整個潘家園可就我攤子上有這么好的貨色?!?/br> 白教授本來有些喜色,可上手仔細(xì)觀察后,卻慢慢發(fā)覺不對,這青銅器自從大禹過后,器銘都是陰文,從沒有陽文的,可這一尊龍鳳紋出戟尊上面的器銘卻是陽文。 他立刻意識到了顧金水剛才不接話的原因,才要把東西放下,旁邊就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白教授,您今兒個怎么也來這邊?” 白教授扭頭一看,來人還是熟人,林教授跟他學(xué)生孫志平。 孫志平穿的人模狗樣,腰間還夾著一個皮包,他這模樣看上去像是社會人比較多,可不怎么像學(xué)生。 “林教授,小孫,你們也來了,這么巧?!卑捉淌谡酒鹕韥砗训溃骸斑@位是小顧老師,咱們先前也見過,今兒個我跟小顧老師來開開眼界。” 林教授跟孫志平聽得這個稱呼,都不禁一愣。 孫志平更是笑道:“白教授,他不是一文盲嗎?怎么叫老師啊?” 白教授臉色有些不悅,“小孫,達者為先,小顧的學(xué)問可比咱們好些人都強,叫他一聲老師是應(yīng)該的。” “白教授,您別抬舉我,您叫我小顧就行?!?/br> 顧金水被叫的都不好意思了。 他趕緊擺擺手,撇了一眼對面兩個狗眼看人低的師生倆,“你們也是來早市買古玩的?” “嗯,我們正想收幾個青銅器,沒想到這么巧碰到你們了?!?/br> 林教授很是傲慢,蹲下身來把玩那尊青銅器,正眼都沒帶看顧金水一眼,他瞧了一會兒,就問道:“這什么價???” 那攤主在旁邊聽了一耳朵,知道這群人估計是有些身份的,何況穿的也體面,便獅子大開口:“兩千!” “兩千?”林教授顯然也嚇了一跳。 教授工資是不少,可一個月也就兩百多。 攤主忙道:“是啊,兩千可便宜了,這還是看在咱們都是中國人的份上,肥水不流外人田,這要是賣給老外,我這少說要賣一萬!” “林教授,” 白教授這人人品好,雖說平日里跟林教授處的不行,但還是不忍心見林教授挨坑:“這青銅器我適才瞧過,不……” “誒誒誒,白教授,您是先來的,可您可是已經(jīng)把東西放下了,可不能搶我們的了?!?/br> 孫志平立刻警惕地看著白教授。 白教授一臉無語,顧金水忍不住笑出聲來:“是啊,白教授,咱們不想要,咱們也不能攔著別人買啊,這東西吧,要是有人喜歡,非得掏錢買,那也是人家的自由啊?!?/br> 林教授哼了一聲,“你這話的意思,這東西你不看好?” 那攤主頓時看顧金水的眼神就有些不客氣了。 顧金水倒是不怕他,橫豎都是老北京本地人,真要耍橫,還不一定誰更橫呢。 他抱著手,“我可沒這么說,不過兩千,您可得好好想想。” 這要是正常人,顧金水提點的都到這個地步了,都該收手了。 可那林教授一個是打從心里瞧不起顧金水,只覺得一個文盲,不過是靠著點兒小本事,居然敢這么自以為是,還對他一個堂堂教授指手畫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個則是太自負(fù)了,總覺得自己眼力好,運氣好,白教授他們先看上的,給自己搶了,這說明自己有運道啊。 他便果斷道:“用不著你們cao心,這東西一千八我要了!” 那攤主喜得都要找不著北了,還裝模作樣道:“不行,就兩千,這可是商周的好東西,高古的!” “一千九!”林教授猶豫了下,到底是財帛動人心,還是堅持。 “一千九不少了,您要是不想出,那我們可走了?!?/br> 孫志平幫腔道。 那攤主似乎被說動了,無奈地嘆了口氣,“成吧,一千九,您現(xiàn)在給錢,我這工藝品立刻勻給你?!?/br> 林教授沒這么多錢,跟孫志平借了一點兒湊了湊,當(dāng)場給了攤主。 那攤主二話不說把東西給他,把錢塞進包里。 白教授在旁邊都愁的忍不住嘆氣。 孫志平得意道:“白教授,怎么著,好東西在眼皮底下溜走,您心里不舒坦了?” 顧金水笑呵呵道:“是啊,這可是好東西,我尋摸著這得是上周出爐的?!?/br> 第98章 被偷聽的第九十八天 “啥上周?” 孫志平眼神露出疑惑神色, 納悶地問道。 白教授無奈地看了孫志平一眼,對林教授道:“林教授,這東西它不對, 這東西模樣看著是商周,可上面卻是有陽文, 您想必也知道,自從大禹之后, 這青銅器器銘一律都是陰文,也就是說這上面的字是刻進去的,凹陷的,而且那字是金文, 應(yīng)該呈現(xiàn)稍微圓潤的形狀, 但這一尊這兩處都對不上?!?/br> 林教授跟孫志平都心里一驚。 林教授趕緊低頭看, 可越看發(fā)現(xiàn)這白教授居然說的處處都對, 他手上動作一重,那青銅器上面的銹還有松動的跡象, 這讓林教授心里更加沒底氣了。 “白教授, 你少唬我們,我們可不是嚇大的,這尊造型這么獨特, 跟博物館里的差不多, 能是假的?” 孫志平咽了咽口水,試圖反駁白教授。 顧金水笑道:“呵,你這話就外行了,這市面上跟博物館里頭像的東西多了去了, 可難道各個都是真的,就拿明朝宣爐來說, 市面上多少跟博物館里的一模一樣,可你敢信那是真的嗎?” 廢話。 這當(dāng)然是不敢了。 孫志平心里罵娘,林教授卻是徹底相信自己是被坑了,他急的面紅耳赤,自己找那孫志平借的一千六可是要還的,要是買了大開門,那無疑很劃算。 銅、瓷、陶在古玩行里是最搶手的,他回頭一倒手,少說能掙兩倍利潤。 可要是打眼了,那就賠大了。 林教授立刻逮著那攤主,道:“不行,你賣假貨給我,你得賠我!把錢還給我!” 那攤主也是個混不吝,一把推開林教授,林教授還險些摔了一跤,得虧顧金水好心拉了一把,可林教授不領(lǐng)情,直接甩開他的手,怒氣沖沖地對那攤主道:“你還打人,這可是北京!” 那攤主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嬉皮笑臉地說道:“哎喲,這位老大爺,誰打人了,誰瞧見我打人了,我可不敢干這種違法的事,我們啊可是遵紀(jì)守法的良民?!?/br> “放屁,你才騙我們買了這玩意,這玩意我們不要,你把錢退還給我們?!睂O志平氣沖沖地,手握成拳。 那攤主把手插在袖子里:“退錢,對不住,咱們這邊可沒這個規(guī)矩,買賣一成,說什么也不能退,再說了,這東西是你們自己愿意買的,可不是我逼得?!?/br> “可這不是真貨!” 林教授氣得聲音發(fā)抖,用發(fā)油梳成的頭發(fā)都凌亂了,整個人面紅耳赤。 攤主笑道:“哎喲,誰說是真貨了,這要是真貨,買賣這種高古古玩可是犯法的,您二位可是北大的吧,這事要是捅到你們學(xué)校,這可有樂子瞧了。” 他說著這話,嘴巴沖著林教授兩人外套上的北大校徽努了努嘴。 顧金水在旁邊都不禁被這兩人無語到了。 跑潘家園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還帶?;?,這是怕人不知道他們是凱子,還是想炫耀自己身份啊。 這下好了,人家在這里擺攤這么多天,顯然不是白混的,你要來硬的,人家有拳頭,你要來軟的,人家有法律,還知道你工作地址,整個就是一刺兒頭。 別說林教授兩人無可奈何了,就是顧金水,要想對付這人,也得想點兒辦法。 “你、你……” 孫志平兩人急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那攤主懶得搭理他們,蹲下去,道:“要是不想買,直接走,別來這里礙事?!?/br> 白教授估計是看不過去,便上去拉林教授走開,勸道:“林教授,咱們就當(dāng)吃一塹長一智,以后吸取教訓(xùn)就行了。”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林教授甩開白教授的手。 他手指著白教授,又指了指顧金水,“我明白了,你們是故意的,故意坑我們的,是不是?” 顧金水唇角抽搐,白教授這等好脾氣的人也被他氣得不輕,他深吸一口氣,“林教授,您說話可得憑良心,我們坑你干嘛,剛才我們暗示你們多少次了,你們都不聽,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是贗品,就來怪我們,這您也太不講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