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教授黑著臉，盯了顧金水一眼，撂下一句話：“咱們走著瞧！”然后就拿著那贗品，跟孫志平一起走了。

    白教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呼吸粗重，“這、這都什么人！”

    “白教授，我看您看開點兒，您這同事跟學(xué)生可不是什么好東西，”顧金水倒是絲毫不意外，“倒是您人品還真不錯，跟他們一起共事怕是要吃不少虧。”

    白教授很想得開，“我倒是不怕吃虧，只是他這么大一把年紀(jì)，又是學(xué)校教授，人品不行，反而要帶壞學(xué)生?！?/br>
    白教授臉色憂心忡忡，手背在身后。

    顧金水心里暗暗佩服，這才是真正為人師表的教授該有的模樣，跟白教授比起來，那林教授簡直就是茅坑里的土。

    怕白教授多想，顧金水拉著白教授轉(zhuǎn)了幾圈，趕在要散早市的時候，白教授撿了個漏，買到了西漢末年王莽時期的貨幣“大布黃千”，顧金水則是順勢收了幾枚咸豐母錢。

    白教授眼饞地看著顧金水手里的咸豐母錢，不住夸贊道：“小顧真是好眼力，剛才那么一堆錢幣怎么我就沒瞧見這咸豐母錢呢？”

    古玩雖然是越古早越有價值，可也未必，還得看成色，像是古錢幣當(dāng)中，清朝咸豐年間的錢幣，因為楷書錢文是書法家的手筆，所以在明清兩代當(dāng)中是最為精美的，碰上喜好的人，一出手，一枚咸豐母錢就能換來好幾百甚至一千。

    顧金水笑道：“您老人家要是喜歡，這我勻給您了，我還有的是?！?/br>
    “不不不。”白教授忙搖頭，“君子不奪人所好，小顧你不也看上了我的王莽錢幣，你都沒開口要，我又怎能厚顏無恥要你的寶貝，等回頭我再來逛逛，保不齊還能碰見?！?/br>
    “那您可得趕早，這早市是越早越好，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顧金水跟白教授說笑了幾句，兩人去吃了頓飯，就各自散了。

    白教授還叮囑顧金水找個機(jī)會，寫一篇那外銷瓷的文章，他是很為顧金水著想的，“你這歲數(shù)其實按理要高考上大學(xué)，正兒八經(jīng)的學(xué)考古也行，可我估計你大概覺得沒意思，咱們這行又多的是只看學(xué)歷的，你多發(fā)表些文章，將來湊湊出一本書，也能有些名聲，到那時候這學(xué)歷反而不要緊了?！?/br>
    顧金水知道白教授的好意，連忙答應(yīng)。

    白教授見他肯虛心聽取意見，也怪高興的，樂滋滋地帶著今兒個的收獲回學(xué)校去。

    等幾天后，顧金水的那篇外銷瓷文章發(fā)表出來，白教授特地拿給眾人瞧，還拿出那天自己買的大布黃千，道：“這小顧真是有本事，你們瞧，那天得虧他幫我掌眼，不然我都不敢確定這真是王莽時期的錢幣?！?/br>
    眾人瞧了瞧，不住夸贊。

    白教授又笑道：“我看小顧這人當(dāng)個老師都綽綽有余了，咱們這不是要去山東那邊跟人大學(xué)交流開討論會嗎？要不請小顧一起去，也省的回回都是咱們內(nèi)部的人討論來討論去的?！?/br>
    白教授這話剛說完，林教授在那邊就捧著搪瓷杯，哼了一聲，“咱們跟人大學(xué)開討論會，他去干嘛，回頭說的不好，丟的是咱們大學(xué)的臉面。”

    林教授看向眾人，問道：“你們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白教授眉頭微皺，看向林教授，心里不滿。

    林教授這么說，不就是因為記恨之前在古玩市場上挨坑的事嗎？但那件事能怪到顧金水頭上來嗎？

    白教授道：“小顧不是咱們大學(xué)的，可他學(xué)問扎實，最近接連發(fā)表的三篇文章一篇比一篇內(nèi)容詳實，不是我偏袒小顧，就是咱們自己行內(nèi)人，這有沒有本事，文章好不好，一看就知道，他要是去了，我敢保證，必定是他為咱們學(xué)校爭光彩！”

    徐老師就頗為贊同地頷首，“那位顧先生的文章確實有些東西，我這幾日按著他說的去看那彩陶，還真觀察出些門道來?！?/br>
    “是啊，要是老是咱們內(nèi)部交流，其實說來說去課題也就那些，都老生常談了。”溫老師點點頭，和煦地說道：“這民間的學(xué)者咱們也交流一下，說不定能擦出什么火花呢?！?/br>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居然都覺得請顧金水一起去山東那邊做交流，是個不錯的主意。

    林教授那邊氣得要死，他都不明白這些人干嘛向著顧金水說話，白教授幫著顧金水還能理解，可他們跟顧金水又不熟。

    林教授估計是平日里桀驁慣了，他壓根不明白普通人對知識的渴望，尤其是考古這行那是越學(xué)越覺得知識淺薄，現(xiàn)在能有個內(nèi)行人愿意指點一二，他們就算抱著得罪林教授的風(fēng)險，也不會拒絕這等好事。

    事情敲定后，白教授這才打電話問過顧金水。

    顧金水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山東，去那邊交流？白老師，您這可真會給我找活啊。”

    白教授哈哈大笑：“小顧，我這是有私心的，那邊的考古可是有年頭的，大拿多，而且我打聽過了那邊也有古玩市場，你這常日里在北京這邊打轉(zhuǎn)，就不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看看外地的古玩市場有沒有漏嗎？”

    顧金水還真的被說動心了。

    他想了想，問道：“什么時候，去多久？”

    “臘月初三出發(fā)，咱們啊去十五天，趕得上回來過年的，放心吧?！?/br>
    白教授一聽這話就知道他要去，立刻高興了，“你跟我們?nèi)?，這來回路費我都給你報銷了?！?/br>
    “這用不著，您給我爭取這么個機(jī)會，我怎么還能讓您花錢?！?/br>
    顧金水道：“這樣吧，我先問問家里，要是時間方便，咱們就一起去，我也去長長見識?！?/br>
    白教授滿口答應(yīng)。

    顧金水掛斷電話，就手背在身后，出來，何春蓮他們都在客廳里看電視呢。

    梁穎在那兒盤賬。

    顧金水清了清嗓子，咳嗽一聲，“那什么，下個月我要去趟山東，你們方不方便？”

    何春蓮頭都沒抬，“你要去就去吧?！?/br>
    梁穎也道：“去多久，下個月可要過年了？”

    顧金水一聽這話，立刻道：“媳婦，你這是舍不得我？”

    梁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低頭一看，數(shù)字寫錯了，趕緊劃掉重新寫了，“少賣關(guān)子，說正事?！?/br>
    “好吧，”顧金水心里那叫一個遺憾啊，本來要是媳婦不用上班，那他們可以一起去山東，現(xiàn)在他媳婦比他還忙，都不愛搭理他了，“去十五天，我估計二十號能回來?！?/br>
    “那去吧，家里的事有我們看著。”

    何春蓮過來喝了杯茶，說道：“這個月正好我們要培訓(xùn)禮儀，他們劇組發(fā)愁找不到地方呢，你要是出門，我就讓他們過來這邊培訓(xùn)，也省的還得花錢找地方。”

    “那我回頭叫人給家里送飯吧，”梁穎道：“媽您還得學(xué)這些，哪里忙活的過來，到時候家里就別開火了，讓飯店送過來，您跟兩個孩子一起吃就行。”

    “成?！焙未荷忂@么一琢磨，還真是省心了，高興不已。

    顧金水那叫一個幽怨呢。

    自己身為家里的頂梁柱，要出門了居然沒一個舍不得。

    他背著手，溜達(dá)溜達(dá)跑去顧優(yōu)思房間，敲了敲門，顧優(yōu)思正坐在椅子上看著武俠書，聽得敲門聲回了一下頭，喊了一聲爸，又轉(zhuǎn)過頭去。

    “優(yōu)思啊，爸下個月就要去山東了。”

    顧金水唉聲嘆氣道。

    顧優(yōu)思翻了一頁，“哦那一路平安?！?/br>
    “你就沒有不舍得爸爸？”顧金水一臉哀怨。

    顧優(yōu)思：“……爸，您是不是閑得發(fā)慌？”

    顧金水那叫一個無言以對。

    夜里的時候，他忍不住跟梁穎抱怨，“咱們閨女對我的態(tài)度可真橫?！?/br>
    梁穎對著鏡子梳頭，不禁笑道：“這誰叫你老是有事沒事跑去撩閑，咱們閨女對我，對媽可不這樣。”

    顧金水往后一靠，摟著梁穎的腰：“媳婦，我這一去這么久，你就不惦記我……”

    “哎呦，干什么，把燈給吹了。”

    臥室里滅了燈。

    顧銀星那邊知道老哥能出去旅游，羨慕的不行，上班的時候她還跟陳等等道：“山東那邊聽說菜色不錯，哎，我哥可比我有口福。”

    “你也少羨慕，你跟你對象不是成日里下館子?！?/br>
    陳等等拍了顧銀星的胳膊一下，說道。

    兩人有說有笑，正說笑的時候，就聽見前面婦科那邊傳來動靜，外面圍了一群人。

    顧銀星跟陳等等忙走過去看到底怎么回事。

    顧銀星扒拉開人群，等走到里面，就瞧見孫醫(yī)生對面坐著一個女人，那女人哭的滿臉淚，低頭捂著臉，旁邊一男人西裝筆挺，正質(zhì)問孫醫(yī)生，“醫(yī)生你再好好瞧瞧，是不是你看錯了，我媳婦身體一直很好，怎么可能是zigong長了瘤？”

    男人手里拿著的是b超單子。

    孫醫(yī)生臉上露出些無奈，對著幾乎要甩到自己臉上的單子避了避：“這位同志請您冷靜一下，我已經(jīng)看過好幾遍了，但是單子上是這么顯示的，而且這腫瘤不小，我們這邊的建議就是你們盡快辦理入院，然后趕緊做手術(shù)?！?/br>
    “但、但我媳婦之前在別的地方體檢從沒查出這個毛病??！”

    男人聲音很是激動。

    周圍人議論紛紛。

    “哎呦，真是造孽，這三十多歲得了腫瘤，這還能活嗎？”

    “這女人聽說還沒孩子呢，這動了手術(shù)，還能生孩子嗎？”

    “也不一定就是腫瘤啊，人丈夫都說了，在別的地方體檢沒事呢?！?/br>
    顧銀星眉頭微皺，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

    辦公室里，孫醫(yī)生不好說什么，可宋美聽見別人的議論，卻對男人有些不樂意了，“這位同志，我們理解您跟您愛人對這種事難以接受，但您不要信口胡謅，我們醫(yī)院的醫(yī)生是不可能亂說的，單子上也是清清楚楚地顯示您愛人的zigong確實有東西。”

    “讓讓，都讓一讓?！?/br>
    顧銀星聽得宋美這句話，心里就咯噔一下。

    這宋美都當(dāng)了這么多年護(hù)士，怎么還學(xué)不會說話，病人跟家屬現(xiàn)在情緒緊張焦急，這個時候應(yīng)該安撫下人家的情緒才是，怎么還有帶拱火的。

    何況現(xiàn)在這么多人瞧著，要是鬧出事來，傳出去又是一件新聞。

    顧銀星擠到前面去的時候，那男人已經(jīng)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握成拳，“可我們兩個月前在地方部隊醫(yī)院檢查，從沒檢查出什么問題。”

    顧銀星聽見這話的時候，就有些詫異了，腫瘤這種病不是急病，不可能在兩個月內(nèi)迅速生長出來，一般都比較緩慢。

    她忙敲了敲門，辦公室的人聽見動靜回過頭來。

    孫醫(yī)生跟宋美看到顧銀星過來，都愣了下，孫醫(yī)生忙站起身來：“小顧，你怎么過來了？”

    顧銀星這會子懶得跟他糾正稱呼問題，而是直接走進(jìn)去，把門帶上，阻隔了外面的人。

    “我聽到這邊有些動靜，就過來看看，這位同志，您剛才說您媳婦兩個月前做過體檢？”

    論理，一般醫(yī)生是未經(jīng)允許不好隨便插手別人的案子。

    但這回的事畢竟鬧得這么大，又是事關(guān)人命，顧銀星就是抱著得罪孫醫(yī)生的風(fēng)險也得來插上一腳。

    “是，是?！蹦悄腥艘婎欍y星語氣親切，趕緊道：“我媳婦的身體一直很好，我們也每年都做體檢，怎么可能會有那么大的腫瘤？”

    “能不能給我看看單子？”

    顧銀星笑著伸手，問道。

    宋美立刻拉下臉，撇撇嘴道：“顧銀星，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一回事，這單子孫醫(yī)生瞧過好幾次了，怎么可能有錯，你想立功也不是這么立的啊?！?/br>
    孫醫(yī)生也面帶不悅，笑里藏刀：“小顧，你這才剛出大學(xué)幾年啊，就這么大派頭了，其實要我說，你們女生讀什么醫(yī)生啊，這你們能學(xué)得好嗎？”

    顧銀星雖然心里惱火，但卻分得清輕重，看向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