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見鳶兒點頭,徽月追道:“帶我也一起去吧。 ” 鳶兒也是愕然:“這……” 徽月低下頭道:“爹爹他們不都說了,應(yīng)該只是普通的洪澇,我只是去看看,馬上就是爹爹的生日了。就算真的遇上什么事不是還有你嗎?” 她與當(dāng)?shù)卦S多居民關(guān)系很好。說不定能幫上什么忙。 人間四月,天空霧蒙蒙的,像是有頭上古兇獸寄居于此。 徽月跟著弟子涉水,裙擺已然在高漲的水中泡發(fā),斗笠之下的發(fā)絲稍稍一擰似乎都能擰出水來。濕噠噠地貼著皮膚,很是不舒服。 她微微抬起眼前的紗透氣,就被鳶兒按住手。 鳶兒壓低聲:“小姐。我這是偷偷帶你來的。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掌門肯定會很生氣?!?/br> 徽月愣了一會,笑道:“想什么呢。爹爹又不是洪水猛獸?!?/br> 淌過水。城郭近在眼前。 與徽月想象的不同,城中居民看見他們的表情很不對勁。 即便有沙袋堵著,城中也照樣積水。大雨不停在下,城墻上的綠植在大水中泡蔫了。 男人女人們腦袋上包著的方巾往上冒著熱氣,表情很是不善。明明這時候他們看見修士應(yīng)該是高興才對。他們卻很明顯是不歡迎他們的到來。眼睛一直盯著,死死盯著,充滿了戒備。 總有遲鈍的弟子湊上前問路:“大娘。請問城主府的方向怎么走?” 那婦人冷笑一聲:“都給我滾出去,你們這些外邦人待在這會觸犯神明!” 在徽月的記憶中這城中的居民一直很和善,現(xiàn)在呼聲越來越高,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她正要站出來。突然來了一對官兵驅(qū)散鬧事的群眾,城主賠著笑臉走過來:“本官招待不周。還請各位移步城主府上一坐。” 激動的群眾,越來越多的官兵,場面一度混亂。 徽月跟在他們身后移動,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不是說妖物在作祟。怎么突然和神明有關(guān)系了?” “是這樣的。本官從小在這長大。陰雨天氣見了不少。但從未見過這樣反常的陰雨天。必定是妖物在作祟。酬神廟會我們年年都辦怎可能觸犯神明,定是有心人在其中妖言惑眾。道長??!你們可千萬要收了這妖孽讓他們都看看啊!” 民間一天一個風(fēng)向,徽月也是習(xí)以為常,現(xiàn)在重點是水災(zāi)是否真是妖怪造成的。 徽月一走神,脫離隊伍了都不知道。 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目光,鳶兒走過來拉拉她的衣服:“小姐,你這是要上哪去。任務(wù)剛剛分出來了。我們現(xiàn)在要去查民間那些流言?!?/br> 如果是真是妖怪的話,開了靈智比未開要棘手。它也很有可能通過流言來控制民眾?;赵乱裁靼走@個道理。她跟著一小隊人去了偏遠的村莊,小隊的人這一路上都喋喋不休,只有她沉默寡言。 也就是這時候。她看見,一個少年被村民拖著走。就算那少年掙扎得再起勁。他雙拳難敵四手也不知道要被帶去什么地方。幾個小廝模樣的人在身后急得團團轉(zhuǎn)。 “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誰!快給我放開!要不等相爺發(fā)起脾氣來你們一個都別想逃掉!” 村民哈哈大笑:“呵,還宰相家。我他媽還是天王老子的兒子呢!少廢話,祭給河神是他的榮幸!” 又是一個倒霉蛋。 這少年生得極其好看,雪膚烏發(fā),唇色有些蒼白。黑色衣袍華貴,一看就是有錢人家,但聽那幾個小廝說話的聲音不像是本地人。是京城來的?徽月回過神,看那少年掙扎間將頭給撞破了,鮮血順著他鼻梁流到下巴滴落,即便隔了一段距離徽月依舊能嗅到血腥味,被刺鼻的燈油味覆蓋。 徽月看見少年腰間的玉佩,果然是京城人士。 她的確聽說過相府有個不受寵的小少爺,性格陰郁孤僻,目中無人。但是就算是不受寵也不代表相爺知道了會置之不理,畢竟他娘親是相爺?shù)挠Hmeimei,再狠心他也不可能不顧及世人的目光。 不知該不該說這伙人藝高人膽大。 “快點火!” 話音剛落,草堆中央燃起大火。 總歸是條人命。 就在少年被丟進火堆的瞬間,徽月沖上前拉他不讓他傾倒。 沒被點著,但是慣性作用下少年還是摔在一旁的沙坑中。塵土蒙住她的視線。散去后。少年跪坐在地上,一雙黑眸中的情緒不斷在波動?;赵轮挥X手一疼,有人咬在她的虎口處。 而少年白牙染血,眼中的警告,好像徽月再靠近一步就會將她撕碎。 他是狗嗎? 是不是將自己和那些村民當(dāng)成一類人了。 徽月手指下意識一顫。算了。和他計較什么。難道還要咬回去嗎? 超出對方的意外,徽月并沒有生氣,而是轉(zhuǎn)身看向這些兇神惡煞的村民:“不把修士放在眼中?” 村民臉色陰沉:“小丫頭,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要是觸怒了神明我們都沒什么好下場你應(yīng)該也知道。你劍都沒有居然還敢自稱修士?!?/br> 對方明顯是懷疑上了,但是也不敢輕舉妄動。 面對村民的包圍,徽月不急不徐:“愚昧,觸不觸怒難道不是你一張嘴的事?修為高到一定的境界水都可化劍,我就問你一句,放還是不放?這附近都是我們宗門的人,你可要想好了?!?/br> 少女將他擋在身后,摘下斗笠,發(fā)絲隨風(fēng)飄揚,夾雜著雨珠。 她所穿的儼然是長衡仙山的服飾,耳垂上的紅墜在陰雨中發(fā)著光。 少年瞳仁一顫,幾個小廝上前來扶助他卻發(fā)現(xiàn)他呆坐在這一動不動。 村民們冷哼一聲走了。 “感謝仙子出手相助?!?/br> 徽月微微頷首,低頭看虎口處的齒痕依舊未凝,幾個小廝很是尷尬?;赵掠X察他們幾個欲言又止,隨和道:“你們還有話要說?要是沒有的話我還要去跟我同門的師兄師弟匯合?!?/br> 小廝猶豫一刻還是道:“不知仙子有沒有時間隨我去京城一趟。不瞞您說我們家大公子最近好像被狐妖盯上了。您若是出手相助就是我們相府的大恩人!” 可是你們小公子才剛脫離危險…… 徽月揉揉被他咬過的地方,看了眼被他們不管不顧的少年,笑道:“我雖有宗門但其實不是修士,也沒有修為。” “可是您剛剛?” “剛剛?”徽月面不改色,“那是嚇他們的?!?/br> 眼見著鳶兒找過來,徽月簡單道別就要走。 臨走前,少年抓著她的衣角?;赵乱苫蠡仡^,聽他說:“可不可以告訴我。你——你是哪個門派的。” 他擦著帶血的嘴角,眼睛一眨不眨。 聲音很沙啞。 徽月本不打算搭理,誰料他抓得更緊。 徽月無奈道:“長衡仙山?!?/br> 告訴他了又能怎樣? 不懂。 不過很快徽月就懂了。在與鳶兒匯合后,她得知那只造成大水的妖怪已經(jīng)被爹爹降伏,而自己溜下山的事不知怎么傳入了爹爹耳朵?;亻L衡仙山后徽月本來是要被罰的。好在關(guān)鍵時刻徽月拿出給爹爹編的平安結(jié)將功補過。 這時候恰好是長衡仙山選新弟子的時候。 入門選拔進行的很順利。面上和往常一樣。 可徽月聽說,有這么一名少年在選拔中不要命地往上爬,即便到最后一步已經(jīng)手指磨破了還是面不改色往上。 他叫路今慈。挺特別的名字。 第78章 番外(if線其二) 徽月對路今慈印象其實不是很好。 關(guān)于新來的這個小弟子。隨便從哪個閑聊的弟子口中都能聽見他的傳聞, 什么孤僻,陰郁,偏偏修行又很努力。成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徽月有時候無意間路過, 總是看見他在冰天雪地中干活。是的,一個人。大家都不是很喜歡他。又苦又累的活都是他來干。明明分配任務(wù)應(yīng)該是公平的, 怎么能這樣! 徽月想著之后讓鳶兒過問一下。 準備離開。 只聽一聲清脆的樹枝斷裂, 雪松上的雪慢慢滾落到徽月的頭頂。她措不及防, 睫毛染上雪花, 像一只跌入凡間的白鶴。頭頂, 肩頭,唇角落滿了雪。微微一動,就融化了。 這一下。 徽月感受到被吸引而來的目光,少年的臉瞬間就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衣領(lǐng)裹著脖子, 低眸望著一臉無措的宋徽月。眼中殺意消失殆盡。 漫天飛舞的雪消失殆盡, 視野又恢復(fù)明晰。 路今慈拔了一半的劍收回,徽月還以為他背過手去在藏什么,想看看卻被他身后的草料阻擋。草料上落了雪。 宋徽月:“下次再有人要你大冬天背草料你直接拒絕就行了。你越是不說。他們就越有恃無恐。喜歡下絆子的人早就該治治了?!?/br> 路今慈卻是說:“是我主動要求的?!?/br> 徽月愣住。路今慈手拂過徽月的頭。莫名起了一陣風(fēng)。堆在頭頂?shù)难┩巷h,只留下一汪清涼。 路今慈見狀繼續(xù)道:“我不知怎樣與人相處。這種任務(wù)挺不錯。分高。人少?!?/br> 一點都不懂他。 徽月回來還有點呆呆的。鳶兒喚她幾聲?;赵虏呕剡^神。鳶兒就施了一個清潔術(shù)清理她身上剩下的冰碴?;赵履方翊扔幸鉄o意蓋過她頭頂?shù)氖帧?/br> 鳶兒歪頭盯著她:“小姐。你今天好像有心事啊。” 徽月道:“無事。你怎么突然過來了?我記得你以前這個點可是在睡覺?!?/br> 鳶兒叉著腰道:“什么睡覺?小姐??隙ㄊ悄菐腿嗽谖勖镂?。誰說我在睡覺的。我明明只是在冥想。在冥想——” 徽月順著應(yīng)了一聲。 鳶兒繼續(xù)道:“上次掌門除去水妖算是幫了人皇一個大忙。現(xiàn)在使者來送禮了。掌門現(xiàn)在還沒回來就又關(guān)門弟子代收。禮物中正好有一匹靈馬。人家現(xiàn)在叫小姐過去試試, 若是喜歡就直接給小姐了, 反正平時小姐出門在外也沒一個趁手的坐騎。” 使者送來的馬通體雪白, 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馬, 在冰天雪地中竟然沒有瑟瑟發(fā)抖?;赵聫牡茏邮种薪舆^韁繩,撫著她的脖子, 雪白的毛發(fā)間夾雜著風(fēng)雪貼在徽月的臉頰上。 只在冰湖上站了一會鼻尖就紅了。 弟子笑著為她介紹:“這馬通常長在雪原之類的地方, 極其耐寒, 性格溫順,適合姑娘家。徽月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試試。 徽月抬首看冰湖, 一望無際,天空紛紛揚揚下著大雪,越來越冷了。她襖衣上蓋著件披風(fēng),御寒效果極好,不僅不冷,還有點熱。聽弟子這么一說徽月也躍躍欲試,莞爾:“好啊。” 弟子臉一紅,低頭悶聲道:“徽月姑娘你放心。這冰湖凍了很久,之前還有不少弟子在上面打馬球。很堅固的?!?/br> 丟了一顆石頭,聽見悶響,卻不見上面的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