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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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后,豆兒已經(jīng)臉紅氣喘眼淚嘩嘩,哭得一抽一噎,負氣似的往下掙扎,想掙脫開姨娘回家去找爹爹。 綠鶯狠狠扣住她,臉色有些發(fā)沉。這里跟馮府相比,是簡陋臟亂,沒有名貴花種魚種,沒有銀碗,沒有大廚,沒有豆兒的鑲金小床,屋子也沒有她原來的大,可這里有她娘啊。 她握住豆兒纖小的肩膀,嚴肅道:“你要是想回去,我就送你回去,你甚么都能有,但就是沒有姨娘了。你選罷。” 姨娘臉色冷得嚇人,豆兒有些駭怕地看著她,搖搖頭,扯著她的手往外頭拖:“姨娘跟我一起回去?!?/br> 她的小力氣能有多少,綠鶯仍舊扎在原地。她低下頭,望著只及她腿根的高的女兒,生硬著一張臉,一字一頓:“沒有,沒有姨娘,我不會回去,你聽懂了么?”零 “那爹爹會來這里么,我還想要爹爹?!倍箖何靥痤^,怯怯問她。 “他不會,他只能待在原來的家,姨娘也只能待在這。你要是回去了,可以跟你爹在一處,但可能永遠也見不到我,你要是留在這,可能永遠見不到你爹,你想要哪個?”綠鶯拉她回來,坐下后,將她摟在懷里,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認真問道。 豆兒癟著臉,哇一聲哭出來,坐在她懷里緊緊揪著她前襟:“我要姨娘,也要爹,我都要,嗚嗚......” 綠鶯忽然有些煩躁,抓著她的胳膊使勁兒晃了下,氣道:“我說過了,只能要一個,你是聽不懂話么?” 豆兒的哭聲順著她的力道抖了一瞬,接著越加哭嚎起來,嘴里不住嚷著要回家。見她要滑落到地上,綠鶯連忙將她往上挪了挪,豆兒忽然手腳拍打踢踏起來,閉著眼哭個不停,rou呼呼的小巴掌胡亂揮舞,叭叭幾下拍在綠鶯臉上。她霎時一陣來氣,將豆兒一雙胳膊固在身體兩側(cè),將整個身子扳住,沉著臉喝道:“別哭了!再哭就不要你!” 哭聲戛然而止,豆兒睜開眼,呆呆地看著她。 “姨娘這是干嘛呀,干嘛呀,二姑娘還小呢,你這么逼她干嘛?”春巧奔過來,一把抄起豆兒護在身后,離著一丈遠防備地盯著她。 豆兒兩只小手攥成拳頭,邊哭邊揉眼眶,淚水不停地流卻不敢再出聲,躲在春巧后頭,偶爾偷偷朝她瞥一眼,抽抽搭搭個不停。綠鶯喉頭有些哽,轉(zhuǎn)身出了門。 十二月,正冷的時候,院子里種了梅花,白雪中透著幾點紅梅,宛如一幅靜謐的水墨畫。寒風將綠鶯的發(fā)髻吹出了毛碎,順著脖頸往領子里鉆,不一會的功夫,臉又紅又緊。眼淚還沒出眶,就已經(jīng)被凝成了霜。 秋云出了門來,握住她冰涼的手,往嘴邊湊著哈氣,勸道:“姨娘進屋罷,你正來著月事呢,凍壞了可如何是好?!?/br> 綠鶯仰頭望天,灰蒙蒙的,日頭要落了,一天就這么過去了。撫著冷硬的樹皮,她輕聲嘆息:“有些時候覺得日子過得好快,有些時候卻又覺得膩歪。她是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她怎么就不跟我一條心呢?自從馮佟氏那事,馮元他看過豆兒一眼沒,抱過她一下么,他還有甚么資格當人家爹?豆兒她也是不知好賴人,誰待她好,她是半點也不清楚?!?/br> “她還小呢,知道個啥,姨娘有話好好說,小孩子脾氣大,萬一恨上你了,非要回馮府......” “那就讓她回去,這樣最好,她高興,我也省心,反正她也不稀罕我這個娘。”說是這么說,可綠鶯話落就抹起了眼淚,濕乎乎的臉被風一刮,像刀劃。 “姨娘可別說氣話了?!?/br> 秋云扶著她進了正廳,剛進了門,豆兒忽然撇開春巧,撒丫子跑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腿,抽泣著死也不放。綠鶯登時心腸軟得一塌糊涂,心中后悔不跌,剛才自己怎么就那么混,跟個孩子置甚么氣呢?她蹲下去,母女兩個抱成一團。 晚飯吃得有些晚,是幾道素菜外加一只雞,賣相不算差,但跟馮府比不了,豆兒卻沒再挑剔,被綠鶯喂得正歡。她似是比從前所有時候都更開心了些,兩條小腿一蕩一蕩的,小小的嘴巴滿是油花,連最不喜歡的韭菜都吃了兩根。 “姨娘,我不要跟你分開,我不回原來那個家了?!?/br> 綠鶯正夾著一截芹菜,豆兒忽然開口說了這句,芹菜脫了手,她頓時如鯁在喉。望著豆兒小小的腦瓜頂,她柔腸百結(jié)。每當夜里散頭發(fā)時,她就能看到豆兒后腦頂上的兩個漩兒,這代表極聰明。對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兒,她真的無愧么?是不是她太自私了?只是不想自己受委屈,最終卻是女兒受了委屈,她心中難過不已。 秋云打量她面色,攥著手糾結(jié)半晌,這才上前:“姨娘,其實......吳大人......他一直沒娶妻。” 綠鶯一愣,半晌沒反應過來。春巧卻忽然拽著秋云的手,噘嘴道:“jiejie你說甚么呀,他的事兒跟咱們有甚么關系,姨娘就算出來了,也是馮家的人,可絕對不能有別的想頭?!闭媸堑?,秋云jiejie難道忘了么?當初老爺知道姨娘與那吳公子的事后,差點沒一腳踢死她,更是將姨娘收拾得滿臉血,可多虧沒出人命,這時候想再沒事惹事么? 秋云哪能不記得,第二天老爺還敲打過她。她也知道姨娘與吳大人再不可能了,可看見姨娘這么難過,她就忍不住想讓姨娘知道:你不該這么懊喪,世上還有一個男人,能不計較不求回報地暗中愛戀著你,這是多么讓人歡喜的事啊,其實你的人生很美好,你得到了許多別人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奴婢沒別的意思,只是感嘆姨娘與吳大人有緣無分罷了。他如今在翰林院,等學習三年后,就是七品了。若當初......姨娘也是官太太了,只嘆命運弄人啊?!?/br> “哈,才七品?他一個沒人沒路的,將來還能升多大官,咱們老爺如今就從三品了,根本沒得比?!贝呵蓻]見過吳清,對他連面上交情都沒有,此時深怕姨娘起歪念頭,連忙打壓。她可是還希望姨娘能回去的,外頭野漢子哪涼快哪待著去。 “以后別提他了,收拾收拾睡罷?!?/br> 綠鶯倒是沒別的想法,這時再一想?yún)乔?,已然如同路人?/br> 恰在這時,門房回稟說,主家老爺跟前的德冒來了,是來接姨娘回家的。 “不開!要是破門而入,就給我打出去?!本G鶯正是煩躁的時候,竟又有討嫌的了。 “好嘞?!倍瑑菏莻€聽話又單純的,沒多想后果,甚至還隱隱有些躍躍欲試,噠噠噠跑到院角扛起大掃帚就守在了門旁。春巧沒轍,也跟秋云跟了上去。綠鶯哄豆兒睡覺去了。 如此,這就是德冒吃了閉門羹,阿興被從角門扔出去的前因后果了。 翌日晌午,天空晴朗,無雪,南門又響起了敲門聲,只不過這次溫柔了些。 第146章 雖說人心隔肚皮, 但以馮元資歷,讀心不難。可那是普通人,女人心可復雜多了,大抵女子們, 總會想些奇奇怪怪的念頭, 讓男人薅光腦袋上所有頭發(fā)都想不透。綠鶯是真心離開,可馮元只當她在置氣, 連德冒一行人碰了一鼻子灰, 他也歸結(jié)于她拿喬, 希望自己親自去請她, 給她做面子, 最好再抬頂小轎去恭迎在門外, 讓她風風光光回府。 她要真這么想,那就大錯特錯, 真是給她臉了, 他絕不會慣著她,以為自己真是他祖宗呢?既然她自己不肯灰溜溜滾回來,讓下人去接,卻還倔噠噠的不回來, 那就別回來了。他決定不在想她,先晾上幾天,讓她以為自己真不要她了,讓她急一急慌一慌。到時候忍不住了, 低三下四求著回來,看她以后還刁不刁?還敢不敢撓他打他跟他耍橫威脅他了? 只是雖想得這般灑脫, 夜里卻難眠了。孤枕寒裘, 心里也空落落的, 頸下鴛鴦枕一對一雙,并并齊齊靠在一處,她一只都沒拿走。床鋪依舊,擺件依舊,少的只是她的貼身物品,妝臺上空蕩蕩。衣柜只余他的衣裳,登時顯得大得嚇人。跟她有關的都沒了,就剩下一把綠綺名琴,這琴價值連城,想必她是怕磕了碰了才沒拿走罷。 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本決定心硬不再想她,可睡著的時候,夢里卻全是這一路以來的磕磕絆絆。本是喜憂參半,可在夢里,喜的憂的好的壞的,統(tǒng)統(tǒng)都不賴,他是那么喜悅而滿足。夢里的人大抵都要求低,只要她對他笑一笑,他就跟個哈巴狗似的哈哧哈哧流口水,他將她抱在懷里,就能傻樂上一整天,她親他一下,他就蹬著腿遍地打滾。這一晚上夢做的,忒讓人氣憤。 馮元早起醒來后,坐在床上很是陰沉了許久。氣得早膳都不吃了,掛著吊喪的臉去了光祿寺。 南門宅子。 青蔥手指掐成蘭花狀,輕輕拈起一塊銅板大小的胭脂糕,銀牙細咬,橙色嘴唇那么一抿,風姿卓越。姬姨娘溫柔啟唇,話聲倒是爽朗:“你多考慮考慮,我是不急。還有這珍珠粉,你要是用好了,著人再朝我要便是。” 這是第二回見了,對于她能找到這里,綠鶯實在驚訝。按理說這姬姨娘既然之前拜托她勸和馮元,也定是在時刻關注著馮府,弄清自己從馮家到這南門,不算難事??伤@訝的是,姬姨娘平白給她送珍珠粉就罷了,為何還與她商談起了一同做買賣一事。自己不過一個普通女子,又不是出生于商戶人家,姬姨娘為何偏偏挑中她呢?是希望她再盡力勸和而說的客套話,還是有甚么別的目的? 這別的目的當然是為財,綠鶯不得不多想。從馮家出來時,金銀首飾衣裳鞋襪,還有朱粉芳與玲瓏閣的一應契約,她都搬了過來。這一關口,不是矯情的時候,她不能拋頭露面,就算馮元不介意她如何,她也是沒有傍身營生的,指望賣糖葫蘆,豆兒得去喝西北風??杉幢阌袃杉忆佔硬⒁槐娂业祝陨娇找膊皇情L遠之計,誰知道將來哪天馮家將來會不會突然有人過來把這些都收回去? 將錢放出去吃借利,一個女子沒靠山?jīng)]家人的,本兒都收不回來,也只能想別的賺錢營生了。這個時候,就得絕對小心,慣有人專打無依無靠孤兒寡母的主意,若真出個問題,竹籃打水一場空,官司都難打。 姬姨娘說,若綠鶯想做甚么營生,無論哪行哪業(yè),別的說不上,銀錢她定能幫上一把,參股也好,借貸也罷,賺了按成去分,賠了就當?shù)姑?,絕不追究討要。綠鶯不禁就詫異了,她不是沈萬三,跟著他閉眼都有錢賺,她一個普通百姓,經(jīng)濟上甚么也不懂。這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便宜,姬姨娘圖甚么呢,她找誰找不到呢? 無論如何,綠鶯與這姬姨娘都不熟,這水還是別淌了罷?!皩嵅幌嗖m,妾身脫離馮家,也是身不由己,與老爺他也算是恩盡了,將來不敢奢望馮家能幫襯,故而日常嚼用也不知能堅持到幾何,又哪有余力去當老板呢。就算節(jié)衣縮食去開個小鋪子,外行人一個,說不定哪天就關門大吉了?!?/br> 綠鶯自嘲道。最后這句卻是實話了,她哪有本事開店呢。姬姨娘若真心想與她聯(lián)盟開商號,那絕對是太過好笑,她可有自知之明,若賣了幾天糖葫蘆就能有那本事,那街市上炸臭豆腐賣鞋墊兒的都能去當皇商了。朱粉芳與玲瓏閣生意紅火,不過是馮元打的底子好,她只須坐享其成就行。 “其實說來慚愧,太太的事妾身沒幫上一點忙,姨太太這禮,倒是受之有愧了?!?/br> 綠鶯將桌上珍珠粉往姬姨娘那邊推了推,既然交道不打算再打,小便宜她也不稀罕占。姬姨娘臉上笑容不變,仿佛沒注意到她手上動作,搖了搖頭才說:“無妨,可能這就是她的命罷。原來就當是我強求,我們再不提這事了。不知你今日方便否,能不能陪我去街上逛逛?” 綠鶯又哪好意思拒絕,如此,兩人便相攜出了門。 天氣嚴寒,呵氣成霜,兩人各自捧著手爐,轎里還備了腳爐。饒是如此,下了轎子,也不想在外頭待上片刻,腳一落地便往各式鋪子里鉆,就是姬姨娘,這時候也顧不得形象了。逛了幾家,綠鶯挑了幾塊料子打算回去給豆兒做衣裳穿。接著乘著轎子又走了幾步,姬姨娘看到間賣胭脂水粉的鋪子,連忙喊停。 寒風像針似的往脖子里扎,綠鶯縮著頭,也沒來得急看頭上牌匾,只是覺得這門臉似乎有些熟悉。一口氣沖進去,待迎過來的掌柜一開口,那笑得滿臉大菊花的模樣,不是于掌柜是誰?原來竟是來到自家鋪子朱粉芳了。沒想到這么巧,姬姨娘一聽這是她的店,立馬抬腿邁步,一臉躍躍欲試地相看了起來。 轉(zhuǎn)了一圈,柜臺里歸類清楚,脂粉品相上乘,饒是這大冬天的,客源也不少。忽然,姬姨娘眼睛一亮,伸手從脖子高那層架子上摸下個紙盒來。小指高的圓形盒子,上頭涂著隔潮防水的蠟層,印畫的圖案是對鏡梳妝的仕女圖,瞧起來是美輪美奐。她素手將它托在掌心,越看越愛。只是待她旋開蓋子,湊近聞了聞,又將里頭粉末捻了捻后,才有些憾然地嘆了口氣。她還真有些想買櫝還珠了。 掃了眼屋內(nèi)顧客,她拉著綠鶯往后屋走去。將門簾子掩嚴實,姬姨娘將那盒子給綠鶯看:“我沒想到汴京還真有賣這玩意的,不過我告訴你,你家這珍珠粉,是假的?!?/br> 綠鶯驚叫:“怎么可能!” 珍珠粉在汴京確是少有,因汴京不臨海,亦沒河也沒江。再者珍珠粉這種極貴重的東西,本就沒太廣泛應用,就是內(nèi)服外抹的養(yǎng)顏法,她也是聽姬姨娘說才知道的。不管是新婚還是日常,世人只知道上妝用胡粉,估計鮮有人聽過珍珠粉。朱粉芳她雖時有關注著賬簿進出項,但具體所售明細,她卻不知。也是此時才知道原來自己從沒聽過的東西,自家竟有售。可這家店也是汴京城有名氣的所在,怎么可能賣假貨砸自家招牌呢? “你聞聞?!奔б棠锬槠鹨淮榉勰瑴惖骄G鶯鼻下:“純正的珍珠粉十成十都是珍珠,若是江河里產(chǎn)的,直接打磨就好,沒有任何雜質(zhì)。海里的咸珍珠卻有核,得去核后才行。這兩種珍珠粉都有著淡淡的腥氣,少數(shù)帶有天然溫潤的淡香氣。若是次一些的珍珠粉,里頭會摻著些雜七雜八,譬如貝殼粉、珍珠內(nèi)核等等雜質(zhì)。假的粉,可能是面粉,也可能是白石頭磨的粉,當然,也有可能是別的甚么東西磨的。” 綠鶯伸手在盒子里頭搓了下,不知里頭是有沙子還是甚么,一點都不細膩,這要是抹臉上不是毀容么?!邦伾雇兊?,只是聞著似乎香得過于刺鼻,手感也粗糙,姨太太可能看出這里頭有甚么?” 姬姨娘笑了,朝她搖頭:“顏色純?不對。我最初發(fā)現(xiàn)它是假的,先看的就是顏色。判別這個就猶如醫(yī)科里的望聞問切。人們總以為既然珍珠是亮白色,那么研磨成的粉末也是白色,其實真正的珍珠粉呈的是淡灰色。至于你這里頭有甚么,我看不外乎那幾樣,面粉貝殼粉,且還放了香料。” 最后,知道她還有處理商鋪的事情,姬姨娘便體貼地先告辭了。走時,她還不忘勸告綠鶯:“胡粉你可以照賣不誤,但我勸你自己還是不要用了?!?/br> 綠鶯讓掌柜不要再進珍珠粉的貨,上架和庫房里的,在她的監(jiān)督下,一律銷毀。忙出一身汗,她坐在小房里,春巧泡著茶,很是好奇地打聽:“姨娘啊,胡粉真如姬姨娘所說,用著用著就成包黑炭啦?” 不管相不相信,總之姬姨娘的話,綠鶯是放在心上了。理了理頭發(fā),她立起身,歪了歪頭,朝春巧俏皮地眨眨眼,笑著說:“書中自有黃金屋,咱們?nèi)デ魄凭椭懒?。走,去書坊。?/br> 告別于掌柜,主仆二人往門口走去,春巧磨磨蹭蹭,在后頭哼哼唧唧:“每次姨娘都要逛很久呢,都過了晌午了......” 噗嗤一聲笑,綠鶯好笑地回過頭,親熱地刮了下春巧的臉皮:“好好好,先去填飽你的五臟廟,再去書中找黃金,這樣行了罷?” “使得,使得,姨娘最英明啦。”春巧點頭如搗蒜,瞇眼笑著。 下館子點了幾個菜,春巧吃得風風火火,見姨娘不怎么動筷,連忙問:“姨娘怎么不吃,是不好吃么?” 綠鶯搖搖頭,扯起笑勸她多吃。食不知味,味同嚼蠟,以為自己不牽不掛,其實還是沒做到,只盼日久成良藥,助她早日遺忘那人。 飯畢,春巧吃得肚皮滾圓,末了還竊笑不已,竟很是賊兮兮地湊到綠鶯耳朵邊咬著:“姨娘啊,咱們回去可別說在外頭吃飯了,就說晌午啥也沒吃,天兒太冷了不餓。” “為何?”綠鶯忍笑裝傻。 “嘿嘿嘿,奴婢怕秋云jiejie生奴婢氣,奴婢吃著了她卻沒吃著?!?/br> 賞了她個爆栗子,綠鶯道:“秋云才不像你那么饞呢?!?/br> 坐上轎,她吩咐小廝:“去最近的書坊?!?/br> 一炷香的功夫,轎子竟停在了靜謙齋外。 作者有話說: 突然想寫篇男主是狗的文。 第147章 綠鶯抬起頭, 于寒風中望著那方牌匾。當初在這門外與吳清相識,之后一番百轉(zhuǎn)千回的患得患失,此時再重游故地,竟沒了當初的柔腸寸斷, 只剩悵然。 坊中還是老樣子, 連坊主都沒換。這家店,主營工術(shù)一類的書, 間雜奇案言情詭譎話本。書架類目清晰, 書也算好找。要查胡粉珍珠粉一類, 她知道珍珠能入藥, 《本草綱目》里有記載, 不過不記得書中有沒有提及胡粉一物。她找到這本書, 翻開瞅了眼,似是沒看到關于胡粉的筆墨, 將這本拿在手里, 遂而又去看起別書。 手指輕輕撫過一排排書脊,忽然一喜,找到本關于女子妝容的書。上頭敘述倒是淺顯易懂,教女子如何上妝卸妝補妝、黛石有哪些顏色、眉色與口脂顏色該如何搭配, 白日要盡顯端莊,夜里妝容該略帶嫵媚。這倒奇了,綠鶯從來就寢前就梳洗,夜里沒帶過妝睡去。她帶了點獵奇, 不知不覺竟看了大半,直到翻到末頁, 竟還有段底白, 說前文的那幾套妝法, 哪些會更討男子歡心,哪些會讓男子龍精虎猛。看到這句,她頓覺掃興。以為是個絕代佳人所作絕學,引領女子風尚,看來不過是個專愛鉆女人堆成天到晚研究女子胭脂的敗類。 嫌惡地將這本朝原來的空格塞回去,她轉(zhuǎn)過身,饒了一排架子,打眼掃向頭頂。胡粉是上妝用的,連講妝容的書里都沒描述它的特性,再去找別的書類,猶如大海撈針。她扭過頭,隨口問了問坊主。書坊主人是個年過四旬的儒雅男子,蓄著美髯。此時正端端正正席地而坐,邊品茶香邊卷著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 綠鶯也沒抱多大希望,誰知那人竟頭也不抬,只輕飄飄說了句:“《天工開物》(五金篇),左手五排五行第七本?!?/br> 她呆愣著道了謝,到了他指點的那架中抽出這書,翻到五金篇,果然有胡粉的描述。時候不早,認識的字不多,春巧勉強看了幾本就不愛費心思了,催著她回去。綠鶯便想著回家再細看,將手中《本草綱目》和《天工開物》疊到一起,打算去結(jié)賬。也沒瞅見身邊有人,忽然回身,竟跟人撞到了一處,書也散脫了手,噼啪掉到地上。 綠鶯啊了一聲,那人本要作緝賠禮,聽到她的聲音,頓時身板僵硬,喉頭滾動不停。待兩人目光交接,他才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眼睛卻是熠熠生輝,顯然是極欣喜的樣子。他像被攝了魂似的,怔怔地望著她,啞著嗓子喚了一聲:“......綠鶯?!?/br> 這個聲音仿佛穿越了千年,渡過多少荊棘,淌過多少河流,才到了這里。場景太過熟悉,竟讓綠鶯分不清這是過去還是現(xiàn)在。 對面茶館,二樓雅座。 綠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渾渾噩噩地跟他來了,她與他還有甚么好說,還有甚么好見呢,本已斷得干凈,何必再生牽連。可望著他那雙帶著隱隱哀求的眼睛,拒絕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館子里人不多,二人的出現(xiàn)沒有引起甚么注意。冬天飲壺黑茶,最是驅(qū)寒保暖,橙黃明亮的茶身,像塊剔透鮮明的琥珀。入口咂舌間,便是回甘無窮,可吳清卻怎么品都是苦澀,這哪里是黑茶,倒像是黃連泡的水。 若在從前,絕對是四目相對,脈脈不得語??纱藭r,一個垂頭,一個看杯子,相坐無言,倒有些慘淡了。 他想看她,想好好看看她,她的臉可曾老去,她的皮膚可曾發(fā)皺,可接著卻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無稽,才過去多久,她怎么可能老,她還是那么得明艷動人。短短兩年,他竟感覺過了半生。 “喝些茶暖暖胃罷?!彼恢膘o悄悄的,像座雕像,吳清抬起頭看她,用手指了指她面前的茶。她終于動了,伸出手探向茶杯。他便趁勢去打量她,目光貪婪,帶著兩年的絕望和將來漫無邊際的無望。臉兒比從前豐潤,氣色也好多了,眉宇間比卻從前沉靜成熟。容貌更盛,性子卻沒了從前的俏皮。當年一個圓子便能讓她笑如銀鈴、眼兒彎彎似月牙,現(xiàn)在連與他相見,竟也沒讓她起太大波瀾,他忽而有些慘然。是為人母的變化,還是本性沒變,只是在他面前才冷淡寡言? 綠鶯覺得心酸酸的,像是掐碎了一整串未熟的青葡萄。她端起茶碗,熱氣蒸騰,茶香余韻,水順著嘴唇流往喉管,最后滋潤到心肺。直到嘴巴里重新干涸,才朝他望去,像個老友般輕啟唇瓣:“好幾不見了,你......還好么?”說到底,不管尷尬到如何程度,見到他,始終都是讓她高興的。 吳清一直望著她,目光像緊緊跟住母親的幼鳥,一刻不敢錯過地粘在她臉上,見她喝茶了,知道她解渴了、暖和了,他便欣慰??蛇€沒等愉悅多久,就聽見她開口了。 好久不見,你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