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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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巧出門讓下人去街上請大夫, 馮元自己將寢鞋套好,一邊語氣有些嚴(yán)厲,指著綠鶯:“快,別傻站著, 好好坐下?!?/br> 綠鶯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望著馮元,見他已經(jīng)開始在屋中來回胡亂踱步, 不時搓手不時笑笑, 喜不自禁的目光還偶爾朝她這里瞟一下, 心內(nèi)冷笑不已。真的懷孕了么?呵呵, 怎么可能。今早葵水突然而至, 雖晚了些, 可總歸是來了。眼瞅著春巧出門,她卻沒有提醒, 就讓馮元那么以為罷, 先希望后失望,他難受了,她就覺得高興。 只要一想到他做了甚么,她就從骨子里泛出一股說不清的惡心感, 臟,真臟。對著咫尺外的那張臉,那副身軀,她從里到外地感到厭惡, 連與他同處一室,此時都變得那么可怕。一切都不同了, 之前發(fā)生那么多事, 都能讓她在萬千猶豫中忍讓, 將那些化作煙云,可這件事,忍不了讓不了,就是心中知道要退,可身體卻不受控制,只要他近一步,她就會打哆嗦冒寒氣。心好痛,以前可以是氣是怨是憤是恨,夾雜著太多,總不會到頂。可此時此刻,只有痛,已到了頂點(diǎn),心rou像被菜刀剁碎了,背后那座已經(jīng)習(xí)慣去依靠的大山,你以為它會永遠(yuǎn)屬于你,可在你沒防備的時候,它已經(jīng)自己走遠(yuǎn)了,去給別人靠了。被背叛的感覺,就像是錐子鑿rou,任憑你怎么翻滾,痛還是如影隨形。 有些事情,改變不了,必然要發(fā)生,你總以為自己能接受,譬如馮元再娶。可這時候綠鶯才知道,她以為自己的能接受,不過是事情還沒有發(fā)生罷了。試想,當(dāng)他梅開二度時,鞭炮轟鳴,府里到處是暈紅一片,酒紅燈籠處處灑滿,當(dāng)喜樂的賓客散去,他與別的女子手臂環(huán)繞脖頸相交喝著合巹酒,在兒臂般喜燭的照映下,他滿滿的柔情蜜意,新娘子全是無限嬌羞,她還能夠淡然處之么? 他用摸過別人的手,親過別人的嘴,與別人最親密過的身體,再來碰她,她受不了,比被屎糊了還接受不了。 正廳,綠鶯老老實實坐著,默不作聲地伸出手,兩根指頭搭在脈上。馮元立在幾步遠(yuǎn)處,微哈了腰,不眨眼地盯著那白胡子老大夫。 那被從被窩挖起來的倒霉大夫,匆匆而來,不到一刻鐘,又匆匆而去,把那張瞬間變難看的老爺臉狠狠拋在身后,深怕被遷怒找茬。綠鶯像個瓷娃娃,不言不語不動,她沒有神游天外,而是在想,今晚怎么把他支走,今后又怎么遠(yuǎn)離他。 大夫這趟本不必走,綠鶯沒懷上,春巧秋云兩個都知道,可姨娘沒開口,她們哪敢多嘴掃老爺興??諝庀癖粌鲎×耍齻兡懬拥芈柪X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老爺已經(jīng)開始在外頭梳籠人了,指不定多久就有了可心的新寵,姨娘本就不討他歡心了,此時再懷不上孩子,豈不更快就要失寵? 馮元確實面色不善,臉像涂了一層煤灰似的,晦暗深沉。他身子動了一下,往她這邊走來,綠鶯微不可見地瑟縮了下,他在身旁的椅子落座,還好身邊隔著一張八仙桌,那惡心的味道并沒傳過來,她無比慶幸著。馮元端起茶杯,飲了口,抿唇間一縷清潤劃過喉頭,懊喪的臉緩和了些微。他因這事懊惱,算是有情可原。要說綠鶯身子骨不算差,哪有無緣無故就要吐的道理呢,生下豆兒都這么久了,也該有消息了。頭胎是女,二胎合該輪到男了,本以為這兒子跑不了,誰知轉(zhuǎn)眼成了一場空,哪能不讓人喪氣??粗G鶯的眼神自然也有些埋怨,這娘們,就知道跟他置氣,肚子半點(diǎn)不爭氣,把勁兒使在正地方,兒子不早有了? 這廂他在這里憋屈地尋思著,綠鶯那廂卻一直垂著頭,連個哄人的話都懶得給。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倔強(qiáng)模樣,更讓他氣惱。要說馮元當(dāng)初能看上綠鶯,也是有原因的。內(nèi)弟佟固一直受他恩惠,將來也少不了要靠他這個姐夫幫扶,不管是多年深厚的私交還是為將來打底,報答或是討好,佟固都給他送過不少回女人,不過他都沒要。有勾欄里的,他嫌自掉身價;也有清白人家的,他卻不耐煩置外宅,抬家里又覺得亂,從前馮佟氏將府里攪得烏煙瘴氣,好不容易清凈兩年,他還不想沒事找事。 他本是這樣打算的,馮安若能改邪歸正,那他就好好教養(yǎng)扶持這個嫡長子。若掰不過來馮安那性子,那將來就買個良家妾回來生兒子。遇到綠鶯實屬意外,不知是他眼光太過挑剔還是心思本不在女色上,這輩子還少有讓他覺得驚艷的女子,就算國宴時見到的后宮諸妃,也讓人觀之無味。可與她的初見,他就有些轉(zhuǎn)不開眼了。倒是頭一回見過這般女子,容貌姣好不說,關(guān)鍵肌膚剔透,不只膚白貌美,身條更是罕有。圓潤飽滿,比尋常人胖了許多,卻恰到好處。就如同一枚晶瑩剔透的水晶包子,讓人忍不住去咬上一口,絕對滿嘴汁水,回味流長。 在一起后,他也是極可心的,可決定讓他跟她有個長遠(yuǎn)打算,還是因為她的性子。真實、自然,她不會掛著假笑去奉承他,讓他很輕松??绅埵窃俨幌矚g女子阿諛虛偽矯揉造作,也是希望對方能在一些時候哄一哄自己,起碼在此時,綠鶯跟個木頭樁子一樣傻坐著,馮元就有些看不上眼了。能不能懷上,取決于她自己,這賭氣的模樣,好像是他不讓她生似的。 “還不是因為你肚皮不爭氣,跟誰在這甩臉子呢?”馮元將茶杯往桌上一磕,不悅道。 綠鶯緩緩抬頭,看來他是忘了剛才說過的話了?哼,誰稀罕給他生孩子。那眼神太過尖銳,有著莫名敵意,讓馮元一愣。過了會兒才琢磨過來,她這是怨怪上他了。剛才那事,又是大張旗鼓又是請大夫的,這時候才想起來今兒的正事。 馮元懶洋洋地挑眉:“怎么,吃味兒了?逢場作戲而已,又不是要納進(jìn)家來。不過將來可說不好?!毖酝庵馐强此谋憩F(xiàn)。 她又想吐了,只要一聽到他說話,一看到他的人,綠鶯就忍不住泛嘔,渾身都開始不舒服。眼睛癢癢的,想哭卻不舍得流淚,她不要為這個人渣哭。她不會再在意他,不會再嫉妒,不想再看他一眼,她與他,再也不想有瓜葛?!澳惆讶煜屡佣际杖肽抑胁藕茫膊挥酶艺f一句,和我又有甚么關(guān)系?” “你這是甚么態(tài)度,渾說甚么,又是跟誰置氣呢!”馮元佯作虎臉狀。 在她看來是決絕的話,馮元卻只當(dāng)她在跟自己置氣??尚Φ氖牵惯€沒發(fā)覺出她即將心死,還在暗中滿意這法子是多么立竿見影。平日甚會讀心的人,此時也難免如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一樣,將事情越搞越砸,將女人心越傷越重。想用一些手段威脅她,將她牢牢握在手心,可這哪里適合用在內(nèi)柔外剛的女子身上呢,只會將她越推越遠(yuǎn)。 “你不樂意,爺也不屑用強(qiáng),自然去找別人。呵,你昨兒在我面前自比勾欄女,將自己說得是多么低下,不就是覺得你比那里的女人強(qiáng)么?”馮元看著她,不屑地?fù)u了搖頭:“可爺告訴你,你還真不如人家放得開,溫柔小意得很,可比你會伺候人。再說,人家可是黃花閨女,爺還就告訴你,那里更是不缺干凈的,爺要是想,夜夜都能做新郎。你有甚么?跟個鐵疙瘩似的,就會作就會鬧,一點(diǎn)不知道懂事兒。爺最后跟你說一次,再不收斂些,爺就將外頭那個收進(jìn)府里,到時候可別跟爺哭!” 他將一嘴瞎話說得愈加順暢,完了后,想了想,又添了句:“人家還比你小幾歲呢,卻比你懂事多了。到時候就讓她安頓在這玲瓏院,你們兩個平日多多相處,你也向她多學(xué)著些?!?/br> 綠鶯忽然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娘還在呢,與爹一同在集市謀營生,冰糖葫蘆攤子紅紅火火。當(dāng)時是新朝伊始,捐稅少,每月盈余充足,日子過得還好。夏天有涼棚防曬,冬天有稻草垛子在腳下隔涼,別人家孩子還在光屁股打鬧,她就已經(jīng)能將銅板數(shù)到上千了。后來娘得病死了,爹再娶后,她就過得一天不如一天,然后被賣給路過大同府的劉太太。依稀記得,在得知被親爹賣的消息后,她在難過之余,也生了絲微弱的欣喜。在家的日子苦不堪言,洗衣挑水,炒菜蒸飯,雖沒多余閑暇,可也希望偷偷能掃兩眼書,卻都被后娘給賣了,娘留給她的遺物,一本都沒保住。這樣地獄的日子,若是能到一戶新的人家,即便是做丫鬟,那也是強(qiáng)不少的。 沒想到劉太太真正的算盤是讓她嫁給那個癱兒子,以為劉家是天堂,沒想到是徹底進(jìn)了火坑。那時才發(fā)覺,似乎還是原來老家的日子好。從劉家到了馮府,以為終于日子能好過些了,可直到今日,才知道原來不是。若能選,她希望時光能倒流,她還是劉家被奴役的小丫鬟。沒有遇見佟固,也沒有與馮元瓜葛一場。若不是那該死的朱員外,一切都不會發(fā)生,她如今也不會受盡屈辱。沒有朱員外,劉少爺也沒死,誰說日子就一定難呢?一個病相公,不會欺負(fù)她,不會背叛她,不會羞辱她,就是累些苦些,身體疲累也比心里被鞭笞要好過得多。 馮元要將一個出身風(fēng)塵的女子,與她一起擺在玲瓏院,韓信胯.下之辱也不過如此了,他可真是絕情啊。還說甚么呢,還有甚么值得留戀的呢,綠鶯心灰意冷。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日后能安分守己,不能說的不說,不該你做的不去做,爺自然虧待不了你。晚了,歇了罷。” 馮元望著綠鶯的腦瓜頂,見她低垂著頭安靜乖巧,似是聽進(jìn)去了,心道這番震懾之法果然好用。大功告成后,硬起的心腸也軟了下來,再看她又是滿眼憐愛了,念及剛才關(guān)于子嗣的那場空歡喜,自然而然有了生兒子的打算。今晚月明星稀,沒準(zhǔn)是個天時地利的好日子呢,爭取一舉奪魁。 綠鶯被他扯著往床上帶,慌亂間滿眼不敢置信地盯著他的背影,這人怎么能如此不要臉,剛說完那些話,就要與她這般,他難道不該覺得尷尬心虛么?剛打完人,就跟沒事兒人似的湊上去嘻嘻哈哈說笑,這樣無恥的人,世間少有。 “老爺能龍馬精神夜御二女,我卻只能掃你的興了,剛才大夫沒說的是,我已來葵水?!币娝犃穗m有失望之意,卻也沒多說甚么,隨即他正要開口,綠鶯卻不給他說話機(jī)會,即便甚么也不做,就是與他同榻而眠,她也是極不樂意的:“我去豆兒房里睡,以免弄臟老爺?!?/br> 直到她離開,馮元才悻悻地躺了下來。這時才后知后覺,她自從昨兒開始,就一直跟他說話我我的,半點(diǎn)不謙卑了,他卻一直沒聽出來、搖搖頭,這可不行,再聽一聽就習(xí)慣了,明兒可得好好將她數(shù)落糾正一番。 可當(dāng)他第二天歸家時,卻發(fā)現(xiàn)綠鶯已經(jīng)不在了。 第144章 人去屋空, 別說綠鶯,就是豆兒連帶春巧秋云,都沒了蹤影。馮元呆了片刻,這才反應(yīng)過來, 登時臉色發(fā)青, 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嘩啦啦將桌上杯碗全部掃落在地。她慣用的被子、茶盞, 日常的衣裳、首飾、妝奩, 都被帶走了。很明顯, 她不是攜女帶仆逛大街去, 這是又鬧離家出走。去了哪里, 他大致也能猜到。 “老爺莫?dú)? 小心身子。”雙莢立在一邊答著話,見他抖得如篩糠, 就要上前去撫他胸口。 馮元隔開她的手, 冷著臉道:“接著說?!?/br> “......李姨娘晌午走時說要去南門大街的宅子,還說不想再回來了,說望老爺成全。” 他沉默不語,雙莢看著他, 這個心疼,恨不得兩拳頭捶死李氏。真是,老爺怎么就攤上了這么個掃帚星。越想越憤怒,她恨地哆嗦著嘴, 氣沖沖替他抱屈:“她這是干嘛啊,威脅老爺是怎么的, 這是計算著要老爺親自去哄啊?那李氏也忒沒輕沒重了, 惹完老爺就拍屁股走人, 這么不知本分,馮府哪是她說進(jìn)就進(jìn)說出就出的,跟走城門似的?!?/br> 馮元忽然抬起頭,看向她,雙莢發(fā)覺他目光不善,頓時有些訥訥,她下意識摸了摸臉,疑惑道:“奴、奴婢臉臟了么?” “你是甚么?。俊彼Z氣古怪,歪頭瞇著眼慢悠悠問她。 “???”雙莢眨眨眼。 “你算個甚么東西,‘李氏’也是你叫的?姨娘是你能數(shù)落的?仗著主子捧你了些,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老夫人對你好,是因為你將她伺候得好,可你再反過來壓人,不就成了東郭先生救的那條恩將仇報的狼了?” 雙莢怔了怔,連忙跪地,垂著頭臉色慘白。想她一直在侯府是個紅人般的存在,與綿芽分侍老夫人左右,平日連侯爺都高看兩眼,長這么大,就沒被人這么謾罵過。一直被高高在上捧著,她雖是丫鬟,可在侯府,她就只須給老夫人捶捶腿捏捏膀子端杯茶,自從來了這倒霉的玲瓏院,徹底淪為了粗使丫鬟,又是洗衣裳又是抬水又是掃地的。她也被養(yǎng)成了一股傲勁兒,否則也不會都十八了還不嫁,那些腰板都直不起來的小廝管家的,她可看不上,唯有二老爺馮元,鐵骨錚錚的男兒,才是最值得女子托付的。 被心上人數(shù)落了,她怎能不委屈。她與李氏比,差甚么了,性子、脾氣、身條,她也是極拿得出手的,老爺怎么就中了那李氏的毒了?她身體康健,屁股也圓,也能生孩子,他干嘛就非瞧不上她呢? 馮元此時越加瞧不上她那番作態(tài),以前覺得是個穩(wěn)妥的,此時一看,跟那些搔首弄姿妄圖攀高枝兒的小丫鬟,也沒甚么不同,不過是脊背端得直些,姿態(tài)提得高些罷了?!盃攩柲悖邥r你怎么不攔著,主子不懂事你一個丫鬟也該不懂事?她要是去死,你是不是也站在一邊眼睜睜看著?” 越這么想,他仿佛就越生氣,也知道她攔了也不一定能攔得住,但此時此刻,她撞槍口上,他自然將悶氣撒在她身上了。 “奴婢......奴婢明明是老爺......”雙莢抬起頭,紅著眼眶委屈地欲言又止。 她可真嘔死了,老爺怎么還真將她當(dāng)李氏的丫鬟了,她可是老夫人送給他,太太親自接過來的,就差他點(diǎn)個頭就給開臉的通房大丫頭,可不是甚么隨隨便便的粗使小丫鬟,她憑甚么去給李氏當(dāng)甚么都管甚么都cao心的老媽子啊。敢一次又一次離家出走的小妾,除了李氏全世界也再找不出一個來,還不都是他給寵的。她忍不住眼紅,真是同人不同命。 馮元刷一下站起身,飛起一腳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上踢去,咚一聲,一塊掌心大的碎瓷貼地疾馳了幾尺遠(yuǎn),狠狠撞到墻腳。極大的作用力下,又磕碰成了若干小塊,其中之一像長了翅膀,朝雙莢飛來,轉(zhuǎn)眼臉上就被劃了道指甲大小的細(xì)痕。并不疼,初始她還沒發(fā)現(xiàn),只覺得右頰有些癢,抬手一撫,才知道是血淌下來,忽然眼淚就出來了。零 “怎么,想提醒爺你那不入流的小心思?不用提醒,爺看也看得出來。以為她走了,你就能飛上枝頭了?指不定有多盼著她能滾蛋罷?”馮元一撩衣擺坐下,翹著腿俯視著她,笑得諷刺。 他這番挖苦,雙莢只顧搖頭,不論想沒想,她都不能承認(rèn)。 馮元哪管她怎么想,他就是要遷怒,就是要撒氣放火泄憤,誰讓她趕在這個當(dāng)口呢,誰讓她嘴欠呢,不拿她當(dāng)靶子還拿誰呢??粗郊訁拹簾?,揮揮手,打發(fā)她道:“你回侯府罷,那里才是你該待的地方,李姨娘的事,你不許多嘴,否則有你好果子吃?!?/br> 老爺這么絕情,雙莢確沒料到,饒是如何傷心,如何怕他,也不肯甘心這么打退堂鼓,此時是千載難逢的機(jī)會,他身邊正好缺個解語花。故而,她不死心,仍舊想垂死掙扎一番:“無緣無故就回去了,老爺讓奴婢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呢?” “隨便你怎么說,說爺看不上你打你了,說你不會來事兒挨主子罰了,甚么都行,你雙莢還須要別人教?”她那道行,太淺,馮元一眼看明白。 雙莢被他堵得上不去下不來,事情也到這份兒上,她也沒臉再賴在這了,只是...... “兩府同氣連枝,李姨娘不見了,這么大的事,就算奴婢守口如瓶,難保侯爺老夫人就不會知道,指不定三兩日就傳過去了呢?!?/br> 這話確實,她果然心思縝密。馮元點(diǎn)點(diǎn)頭:“別的不用你cao心,是誰多嘴我自能查,可要讓我發(fā)現(xiàn)是你欠嘴賤舌,爺知道你心氣兒高,你也不用再在侯府屈居人下了,香月樓肯定能好好捧一捧你的?!?/br> 雙莢在玲瓏院待了好些時日,看得多聽得多知道得多,馮元這是提前將話說絕了,以防她將一些隱私之事透漏給老夫人。這下也算一勞永逸,雙莢再是不服,也不敢去背后使壞。她失落離開,覺得心里空空的,以為飛到天上后,星星近在咫尺,沒想到伸手一抓,不過是泡影。 德冒對著她的背影搖頭唏噓,多好的姑娘啊,可比那李喪門強(qiáng)太多了,利索、大方、獨(dú)立,甚么都會為老爺著想。反觀那個呢,說話黏糊糊的,一看就不本分,小心眼兒、記仇、好妒,怪精怪精的,整個狐貍精轉(zhuǎn)世。老爺也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就知道追著她尾巴傻跑。哎,造孽啊...... 不過還好,李喪門夾著尾巴跑回南門,府里可要清凈些時日了。德冒望著天,不敢奢望她大發(fā)慈悲永遠(yuǎn)留在那里,可老天保佑至少讓她晚點(diǎn)回來罷,阿彌陀佛。 “德冒,你帶人去把她抓回來?!?/br> “......是?!钡旅凹m結(jié)著臉答應(yīng),心道佛祖一點(diǎn)也不慈悲。眼珠子偷摸轱轆轱轆,心懷惡意道:“爺,若是李姨娘死活不跟咱們回來,能......綁不?” “能,怎么不能,不僅要綁,還得給我狠狠地綁,五花大綁,好好殺殺她的威風(fēng)?!钡旅暗脑捄喼闭f到馮元心坎上了,一想到她跟個粽子似的,蔫巴巴出現(xiàn)在他面前,可憐兮兮的樣兒,他就忍不住暗爽。 他想了想,又吩咐道:“小心些,別驚動外人,鬧得人盡皆知?!?/br> 還得綁人,還得不出聲,這可不是土匪搶人,能堵嘴能敲棍子的,半個主子啊,得拿捏著,哎,難度大啊。德冒點(diǎn)頭去了。 馮元趁這個功夫思緒如游龍,想了很多。罰是肯定得罰,怎么罰。罵,她沒臉不長記性。打,她還手。關(guān)?不痛不癢的,徒漲她氣焰。要不餓她兩頓?不讓她吃飯,把她餓抽抽了,自然知道飯香了,今后再惹事,就再餓。還有南門宅子,明兒就給賣了,看她將來還能往哪跑。 德冒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后了。 見他一個人進(jìn)屋,馮元站起身往他身后看去,隔著門能看見外頭影影綽綽,忙問他:“回來了?還犟著脾氣不肯進(jìn)來?在院子里凍著呢?” “沒有,小的無能?!钡旅鞍脝实芈柪X袋,腮幫子直抽抽,又氣又愧又沒面子。 馮元實在接受不了這個說法,要說德冒,若是放在戰(zhàn)場上,絕對是個好手,能抵上個將軍了,今兒卻連個弱女子都搞不定?知道他不敢耍自己,可馮元還是忍不住推開他,自己推了門去看。就見院子里整整齊齊站著兩排人,全是灰衣灰褲的家丁打扮,一眼就能瞅到頭,哪有紅妝隱藏其中?這是真沒回來啊。 “怎么回事,可別告訴我天黑你分不清東南西北,去北門給爺接人了?!瘪T元忍著氣,回頭冷冷盯著德冒。 “回爺,小的沒迷路。是李姨娘她......她壓根就不給咱開門吶。咱們是門也敲了,將老爺找她的話也傳進(jìn)去了,可她就是不讓人開門。小的本來想撞門的,可老爺吩咐不能鬧大,所以就尋思爬墻?!钡旅班溧渲亲?,一張國字臉生生擠成了苦瓜,就快要淌苦水兒了。 他指了指院里一個被人扶著的下人,跟馮元帶了些抱怨:“阿興頭一個翻的,剛跳到院里,還沒等接應(yīng)咱們呢,就被院子里幾個埋伏的丫鬟拿大掃帚噼里啪啦劈頭蓋臉一頓揍,之后被抬著從角門里給扔了出來。咱們......咱們怕動靜大吵醒鄰居,就回來了?!?/br> 作者有話說: 呃...寶寶離婚了,心疼他一分鐘 第145章 綠鶯是晌午來的南門。 家具上遮蓋的厚布被掀開, 一眼望去,仍是熟悉。門口擺著的面盆架子,東面的架子床,北面窗下案子上的長頸花瓶, 西處空出來一塊地方, 原來放的是妝臺。 一年多未曾踏足,正房擺設(shè)位置沒變, 卻難免有股腐朽陰涼的氣息, 炭火擺了一圈, 烤了幾個時辰才好。原來用順手的家什物件, 早搬到了馮府, 綠鶯立在屋子當(dāng)中, 望著那張光禿禿的架子床,列了張單子支使小廝去采買一應(yīng)物事。 春巧看她這架勢, 越看越不對勁, 湊過去扯著她衣袖期期艾艾問:“姨娘啊,還真去買啊,咱們不就是氣一氣老爺么?” “誰跟你說是來置氣的,我就打算在這里常住了。”綠鶯隨口回了一句。她正兀自感慨著, 原來饒了一圈,她又回來了。當(dāng)初千般不想進(jìn)府,奈何身懷有孕又礙于馮元強(qiáng)勢,兀自在那局中轉(zhuǎn)了一年半, 像是一場夢。要不是此時隱晦的潮氣和眼前簡陋的布置,她還以為自己從沒離開過。 春巧聽了頓時傻眼, 看了眼秋云, 成了苦瓜臉:“?。颗具€以為姨娘是鬧著玩的呢, 整了半天是玩真的啊,那、那老爺不得打死咱倆啊......” “你擔(dān)心啥,打不打都有姨娘在呢,她還能不護(hù)著咱們?” 秋云并不擔(dān)心,她覺得不管姨娘來真的來假的,她都贊成。那日雖不知姨娘與老爺爭端是甚么,可那胖頭腫臉的模樣,膝蓋一片青,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的,又是藥敷又是冰敷又是雞蛋滾的,好不容易才消了腫。能把女人打成這樣,這老爺心得有多狠,姨娘要再跟他待在一處,將來指不定哪天就被活活打死了呢。 春巧動了動嘴,偷眼看了眼綠鶯,心道姨娘護(hù)是肯定會護(hù)咱們,可就怕姨娘自身都難保。 “咦,姑娘,你怎么來了,是來小住的?”一道活潑的嗓音從外頭飄進(jìn)來,門扉被她闔得叮咚作響。 綠鶯登時笑了,回過頭,俏皮道:“我回來了,你高不高興?” “當(dāng)然高興,高興得很?!倍瑑狐c(diǎn)頭如搗蒜,嘴巴已經(jīng)咧到了耳后根。她還是那副性子,嘰嘰喳喳,心思簡單。 “甚么姑娘,該稱呼姨娘啦。”秋云對她道。 “呀,這是咱家二姑娘罷?”一眼掃見秋云抱在懷里的豆兒,蹬蹬蹬奔過去,歪著頭,好奇地盯著豆兒瞧,跟瞧甚么西洋景似的。這還是她第一回見到豆兒呢,越看越愛,冰雪般的一個小人兒,頭上一左一右梳著兩個苞苞髻,淺紅色發(fā)帶伶伶俐俐地纏著,看起來跟天上的童女似的。 她忍不住伸手往豆兒臉上摸去,白嫩嫩rou呼呼,豆兒覺得癢了,咯咯咯笑著往后躲,主仆幾人閑話了些家常,屋里霎時熱鬧一片。冬兒喜滋滋地對綠鶯夸贊:“小主子生得真好,跟仙女似 的。” 綠鶯笑而不語。她看著豆兒,笑容卻有些苦澀。馮家她待不下去了,再不走她覺得自己會死,會難受死,可真出來后,她得償所愿,可女兒呢?沒人出面,將來怎么說人家?她算看明白了,不管丈夫再優(yōu)秀,女子也不一定過得快活。她也好,馮佟氏也罷,誰也沒贏,世上就沒有能贏的女人,這注定是場無法論輸贏的戰(zhàn)役,而執(zhí)棋者永遠(yuǎn)是男人。她有些不希望豆兒嫁人了,與自己伴在一處,母女兩個相依為命多好??蛇@個想法也只存在了那么一瞬,她不可能永遠(yuǎn)陪著女兒,她可能會早死,會生病。若真耽誤了豆兒一輩子,她沒準(zhǔn)會恨死自己這個親娘了。 如今她與女兒一起脫離馮家,女兒將來嫁人不好嫁,可若不帶豆兒出來呢?綠鶯不禁想了又想,仍是覺得舍不得,也不放心。將來不管如何,眼前自己走了,豆兒的日子絕不會好。只要母女兩個在一處,起碼眼前的日子會好,將來沒準(zhǔn)也能搏上一搏。 打家具的叮叮當(dāng)當(dāng),丫鬟收拾得乒乒乓乓,豆兒小身子整個窩在正廳碩大的圈椅里,聽動靜聽得興高采烈。不過聽了一會就膩了,不時扭下身子,腦袋也成了博浪鼓,左看看右瞅瞅。忽然她竄下地,奔到身邊坐著的綠鶯身前,兩手一夠,像猴子似的往上攀爬,綠鶯聽她哼哼唧唧地急躁,滿面笑意地托了下她的小屁股,她順勢就蹭地竄上來,親親熱熱地抱住了姨娘的脖子。 “爹呢?這里不好,姨娘咱們?yōu)樯趺匆獊磉@里啊?真的要在這里住么?爹爹甚么時候來?” 豆兒奶聲奶氣的話,卻讓綠鶯笑意滯在臉上。她用臉蹭了蹭女兒,一下下?lián)嶂畠旱念^,輕聲道:“爹爹不會來,有姨娘陪你不好么?豆兒為何說這里不好,是嫌里頭的聲兒太吵了?明兒就好了,今兒在裝家具呢?!?/br> “爹爹為甚么來不了,他也覺得這里不好?”豆兒垂下頭,噘起了嘴,玩著手指頭聲音漸漸低落:“我也不喜歡這里,床不好看,屋子也不好看,蘭花也沒有,也沒池子沒錦鯉,碗也不好看,菜也沒家里好吃。嗚嗚嗚,豆兒想回家,姨娘,豆兒要回家,豆兒要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