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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獰寵記在線閱讀 - 第81節(jié)

第81節(jié)

    “難道你我,就只淪落到說客套話的地步了?”他聲音發(fā)澀。是多年不見的兒時同窗,還是久未謀面的至交好友,才會說這些?她是他一生的摯愛啊!考場兇險,褪了幾層皮,每當累得受不了想放棄時,他就會想她。想給她過好日子,想一輩子對她好,只要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該堅持,也最終走到了金鑾殿??蛇€沒等他開始金鑾殿的面君之試,卻忽然等到了她的不告而別,她也借由春巧的口,告知了她的身份。因這身份,他與她,注定相隔天壤。牛郎織女尚且每年七夕相見,他與她,與天人永隔還有何區(qū)別。

    “聽春巧說,你......還未娶妻......”這話她本不該問,既尷尬又無情,更加失禮??伤坏貌粏?,也不得不與他說清楚。只要一想到自己早已變心,他卻還固執(zhí)地信守承諾,更打算為了她一輩子不娶,她便羞慚得無以復加,深深覺得此時坐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子,是那么得可憐。

    吳清卻不想談這些:“他對你好么?”

    綠鶯垂下頭,頓了下才點頭:“好。我已給他生下個女兒,他也甚是疼愛?!毙刺ь^接著說道:“當初的相遇,可能只是老天爺下的一步錯棋,后來他老人家撥亂反正了,咱們各歸各位。我已有了好得不能更好的歸宿,你也該早些看開才是。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了,千金貴女高雅雍容,倒是與你的才氣更相匹配,跟她們一比,我倒真成了根草了。吳夫人前半生命運多舛,你也該早讓她抱上金孫才是。”

    “這些就不勞你費心了?!眳乔逡讶皇樟诵Γ砂桶偷?。說完也不再看她,只兀自低頭望著杯中茶,似是生了悶氣。

    他態(tài)度這般,綠鶯怎么能不明白,知他不愛聽,可又有甚么法子。沉默片刻,覺得也沒甚么再可說的,她起身告辭。

    吳清看她臉色發(fā)白,心便軟了些,再一想到這一分別不知何日再有相見機會,連忙起身,彎腰作緝紅著臉羞愧道:“對不住,你別氣我,方才是我不好,你可莫要氣壞了身子,否則我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br>
    綠鶯搖搖頭,嘆息一聲:“我不怪,我怎么會怪,是我負了你,該我說對不住你才是。”

    “不不不,你沒錯,能遇見你,是我吳清這輩子最不后悔的事?!眳乔暹B忙胡亂擺著手。

    “這兩年,我在翰林院不能經常歸家,多虧你讓秋云過來幫襯著,我娘的病才養(yǎng)得那般快。可總這般,我怕到時候讓人知道,會壞了你名節(jié),今后就莫要再讓她來了。還有,如今我馬上要入編修一職,到時候正式領俸祿了,當初赴考的一百兩銀子,連本帶利,我便能徹底還你了。”

    這事綠鶯早忘了,她知朝廷俸祿不多,他到時候一個七品官多久能攢下百兩,便說不用還了。他竟不肯,她知勸不住,便不置可否地點了頭,與他作別后下樓。

    旋木樓梯傳來她的腳步聲,吳清只盼著慢些,再慢些,即便不說甚么話,能與她在一幢房子里共同呼吸,也是好的。直到聽不見腳步聲了,他像瘋了似的,一下子沖到窗邊,一把推開,寒風中,只來得急看見她彎腰鉆進小轎時的一截脊背。隨著轎子遠去,這一幕竟與記憶中桐花小巷的那幕重合——

    他大著膽子輕輕抓起她的手,溫柔地望著她:“那以后日日吃我家的圓子好不好?你放心,我知你家富貴,我必好好溫書,待出人頭地了去你家提親好不好?”

    綠鶯一怔,呆呆地望著他。須臾,終狠了狠心一跺腳,再不看他希冀的目光,撇開他手往門外跑去。

    一句隱隱約約的“不好!”順著風傳入他耳中,望著晃晃悠悠漸行漸遠的轎子,他先是失落一陣,后似想到甚么,搖搖頭笑著闔上了大門。

    那時他還道自己孟浪,覺得人家姑娘是害羞,原來那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與他不可能了......

    積雪成冰,路上打滑,轎子搖晃,春巧扶著綠鶯手臂,縮頭縮腦好奇問著:“姨娘,原來這位大人就是當初那個吳公子???”

    “怎么?”綠鶯見她眼冒星星,話里有話,遂挑眉道。

    “嘿嘿,奴婢怎么說姨娘當初跟鬼迷心竅了似的,不怕得罪老爺也要去與他相會,原來竟是個這么俊的人兒,怪不得呢!”春巧煞有其事地分析:“也不賴姨娘心不穩(wěn),老爺跟這個,絕對沒法比,咱們老爺都生白頭發(fā)啦,可人家吳大人正是風華正茂油頭粉面的大好年紀,與姨娘正相配呢?!?/br>
    “呵呵,以后教你識字不僅得把意思告訴給你,還得告訴你該怎么運用,褒的貶的你全胡用一通。”

    綠鶯無奈搖頭。春巧注意力卻不在這咬文嚼字上頭,她接著想了想,忽然話鋒一轉:“其實長相再好也沒用,他還是不如老爺有本事。就跟咱們女子似的,再美,也沒個好出身重要。他明年才七品,猴年馬月才能趕上咱們老爺。等他趕上老爺了,老爺早都不知道升到幾品了,永遠都甩他一條街?!?/br>
    有些驕傲地對比完,春巧忽然又生了些可惜勁兒:“不過呢,這吳大人的性子,可比老爺好多啦。溫溫吞吞的,對姨娘也是溫和有加,哪像老爺,總跟個炮仗似的,說炸就炸。這不,一下子就把咱們炸到南門啦,要是吳大人,總不會這么狠心的?!?/br>
    “你又知道了!”綠鶯食指戳她額頭:“是好是壞都在你說,這日子仿佛不是過的,都在你嘴說的似的,那么容易呢!有些東西哪是靠說就能說得清的呢?!?/br>
    主仆兩個一路逗悶子回了南門,與吳清的一場糾結相見而產生的悲涼心緒,經過這熱鬧的一路,也仿佛淡了些。家門口下了轎,氣氛卻與往日不同了些,想到甚么,綠鶯忽然生了些忐忑。果然,門房低頭哈腰,訥訥告訴她:“主家老爺來了,小的本來......本來想遵照姨娘......但老爺他......”

    點點頭,綠鶯不意外。昨兒德冒來過,被她驅走,她便猜著馮元遲早會親自走一遭的,卻沒想到這么快。今天出門,穩(wěn)妥起見,她背著姬姨娘交代下人,若馮元來,也不能開門,出了事,她兜著??伤仓?,馮元又豈是幾個下人就能攔得住、敢攔得住的。

    深吸了幾個來回,這場仗,即便再是懼怕,她也仍得去打。堅定地邁著步子,轉眼到了門前,一掌推開,她滿面肅然地走了進去。廳中那人穿著孔雀補官服,頭頂烏紗帽被端正擺在旁邊八仙桌上。即便是坐著,整個人也從里到外透著威嚴,似山一樣巍峨。明明早早便來了,官服卻不換下,是想給她下馬威?

    “回來了?聽秋云說,與姬姨娘出去了?買甚么了?凍沒凍著?”

    一見她進門,馮元便眼睛一亮,騰一下起身朝她迎過來,嘴里連珠炮一樣關懷著,煞是親切。方才院中幾步路,綠鶯想了幾個場景。想到她一進門,他會不會一杯子砸過來,或是一巴掌揮過來,再或是迎頭來根繩子捆她,想了百般,卻獨獨沒有料到他會這般作態(tài)。

    他到底打甚么主意?

    第148章

    綠鶯脊背僵直, 有些防備地看著他。就見他仿佛從未與她有過隔閡,立在她身前寸余,用手背探著她的臉頰:“這么冰?”于是,另一只手也抬了上來, 用兩手的掌心捂著她的臉。目中所及的丫鬟都避了開去, 綿綿情意流淌在兩人之間。

    粗糲、溫暖,綠鶯也只不過陶醉了瞬間, 旋即想到他在外頭的風流作為, 登時熟悉的惡心感又一次襲來。她退了一步, 直接開門見山:“你來到底要做甚么?”

    見她連個笑模樣都沒有, 說的話也硬邦邦, 馮元眼中閃過一絲惱意。他盡量讓自己笑得心平氣和, 拉著她走到桌旁坐下,最后還破天荒地親自給她斟了杯茶。這杯茶被他推出去后, 就像被遺忘的舊物似的, 冷落地擺在一旁,她連嘴都沒沾。都這么做小伏低了,她卻還是端著姿態(tài),凜然不可侵犯地用冷傲對著他。

    他忍了忍, 才和顏悅色地對她道:“我都親自來了,也該回府了罷?”

    綠鶯總算明白了,他這是硬的不行,打算來軟的了。那他可打錯了算盤, 在這件事上,她是軟硬不吃。遂搖頭:“我不會回去, 念在我服侍你一場, 你就放了我罷?!?/br>
    放了她?當我馮府是龍?zhí)痘ue么, 就這么讓你難以忍受?馮元臉上有些變色:“豆兒呢,你讓她跟你在外頭受苦,被人指指點點著長大成人?”

    綠鶯垂下眼簾,默默想了一會后,似是下了決心,抬頭對他道:“你帶她走罷,過幾年記事了,別告訴她曾有過我這么個生母?!?/br>
    砰的一聲,馮元一掌拍在桌上,倏然起身指著她鼻子吼道:“李綠鶯,虎毒還不食子呢,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還是人么?還有心么?”

    手腕搖晃,一根指頭哆哆嗦嗦指著她,似要穿過一層皮,直接戳到心肺去,顯然他已經極是生氣了。綠鶯也不遑多讓,臉色不比他好哪去:“我有心沒心,不勞你費心!”

    見他要氣抽了,她撇過頭不看他。馮元居高臨下,看了半晌她那仿佛寫滿了倔強二字的腦瓜頂,想到此行目的,頓覺方才太過沖動。他吐納了幾個來回,翩然落座。

    “我知道你氣甚么,我答應你,從今往后再不那么對你,定會溫柔,也會顧及你,可好?”他笑著承諾,滿眼認真之色。

    聽了這話,綠鶯先是一愣,緊跟著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甚么事了,她臉一紅,又羞又氣。兇叨叨瞪著他,卻沒臉去接這話。然后就聽他接著說:“還有之前那個勞什子梳籠姑娘,全是莫須有,我喝多了瞎講逗你的。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我內弟佟固。我若撒一句謊,就讓我仕途盡斷?!?/br>
    怕她不信,馮元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你若還記得,那晚我還要與你親熱呢,要是真在外頭野過,哪還有多余心思應付你?”

    那日,她以身帶葵水推拒了他,細細一想,他說的倒不似有假。再說,他還真沒必要去哄騙她,綠鶯心里已經信了。只要一想到他還是干干凈凈的,即便此時寒冬臘月,她也覺得身上暖和和的。馮元不動聲色地將她所有表情看在眼里,知道她動搖了,連忙趁熱打鐵:“都還沒用晚膳呢,這里簡陋,不如現(xiàn)在就回府?”

    他已經躍躍欲試地站起來了,掃了眼四周,日常東西一會搬著,大件不急用的明兒再說。還有寶貝閨女,一直屋里睡著,這兩日見不著爹爹還不知怎么哭呢,回府后他定要好好抱抱她哄哄她才是,最近事情太多,倒是冷落閨女了。

    “那老爺還要娶妻么?”

    馮元正在美好展望著,不防綠鶯忽然說話,他下意識點頭:“自然要娶的?!?/br>
    “呵,果然。”綠鶯揮揮手,像趕蒼蠅似的,語氣厭棄極了:“我不回去,你請回罷。”

    馮元煩躁地閉了閉眼,坐回去無奈地望著她:“又怎么了,作甚么妖,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綠鶯直直對著他的眼睛,神色堅決:“你若承諾不再娶,我就跟你回去,否則我們就斷?!彼龥Q定將話說得更白寫,即便會惹人詬?。骸拔蚁M阒挥形乙粋€,不能再有別人,行不行?”

    馮元直起肩膀,朝她那邊欠著身,語氣凌厲,像只受驚的大公雞:“你瘋了么,還是病了?中邪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甚么?簡直荒謬至極!”他試圖用難聽話羞辱話澆滅她腦中的無稽念頭,他從沒想到,她對他竟有這么強的獨占欲,她的嫉妒心讓他大吃一驚。

    他的激烈,仿佛并不能影響到她,綠鶯眉眼平淡,注視他的目光確是那么執(zhí)著:“我就問你,到底答不答應?”

    “不可能?!毕攵疾挥孟耄T元猛地搖頭,“我又不是窮地娶不上,家里后院瑣事也得......”

    “這些不用跟我說了。”綠鶯毫不留情地將他后話截斷,已經給過彼此機會,盡管結果不盡人意,卻也在她意料之中。世間女子千千萬,她不知在天涯海角處,是不是也有和她一樣敢于執(zhí)著追求的女子,盡管不被世人所容。但別說馮元了,就以她平生所見,都沒碰到過第二個,可能這就是天生反骨罷,她也沒法子。“既然過不到一塊去,就散罷。你以后也別來找我,若要看豆兒,提前派人來知會我,我出門避開后你再來。你要堅持帶豆兒回去,我不攔著,你放心,我也不會去做偷偷摸摸與她相見的事。還有,你要是能給我一紙放妾書,就最好了?!?/br>
    見他面色越來越黑,像是在打甚么主意,她翹著嘴角嗤笑:“怎么,還想動手?”

    馮元有些心虛,還有些下不來臺。其實他是想岔了。綠鶯的意思是他又想像頭幾天在書房似的,啪啪給她大嘴巴子讓她服軟,而他琢磨的卻是不想廢話了,說甚么她也是油鹽不進,干脆直接綁回去。他擅長以德服人,像個專搶花姑娘的山大王似的,手段到底不入流,被她這么明晃晃得看不起,他自覺被將了一軍,也就不好再動手了。

    不知他是在忍氣還是不屑,總之嘴角傾斜到一邊,滿臉嘲諷之色。就見他環(huán)顧廳內所有角落,語氣有挑釁有威脅:“你當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我給你的,鬧到如今這般,我若收回去......你還堅持那蠢念頭?”

    他也就這點本事了,真讓人瞧不起。綠鶯呵了一聲,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小丑:“隨你的便,我就算討飯也討不到你馮府大門?!?/br>
    好生噎死人的本事,馮元差點沒嘎一下抽過去:“好,好,真有志氣!我們走著瞧!”

    撂完狠話,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重重一拂袖,氣勢洶洶闊步出了南門,門讓他甩得梆梆響。

    這一路吃了一肚子涼風回了府。真是娘了個蛋,出師未捷,自己先被氣了個仰八叉。進門后,又賤皮子似的如往常一樣去了玲瓏院,不過他可不是去緬懷舊情的。進了正房,蹭蹭兩步走到床邊,照著柱子就是咣咣兩腳,末了還不解恨,一眼掃見床頭那雙鴛鴦枕,拳頭一出,又覺不舍,改路朝褥子砸去,悶響聲聲。

    這娘們是白眼狼轉世么,他對她已經夠忍讓了,真是冤家!昨兒還下決心晾她一晾,可就這么短短兩日沒見,就覺燒心燒肝地疼,想她想得心痛,簡直匪夷所思,這才決定先舉降旗。他對她有眷戀,不假,可世上女子多如牛毛,怎么就非繞著她轉了?大抵人人都有各自的執(zhí)念罷,而他的執(zhí)念,就是她。

    他對她包容,她卻對他殘忍。不讓他娶妻?就如同穿鞋不穿襪,進茅廁不帶草紙一樣,擱誰那也說不過去,他又怎么能答應呢?夜里做了一個夢,夢里一夫一妾,夫是他,妾是她,沒有妻,沒有別人,日子溫馨祥和,白發(fā)蒼蒼,相攜到老。醒來后,他竟覺得其實這樣也不賴,可若侯爺老夫人將來會生微詞......那將來就再說罷,眼前先把那倔娘們哄回來才是正經。

    說回剛才。

    馮元離開后,春巧從簾子后頭鉆出來,湊到綠鶯身邊,噘嘴瞪眼地表達不滿。

    綠鶯不搭理她,轉而端起之前馮元給她斟的那杯茶。涼了,她仍是小口啜飲。春巧嘴巴都噘酸了,忍不住扭到她身前,盯著她質問道:“姨娘啊,你剛才是說氣話罷,其實你沒打算不要二姑娘罷?”

    “嗯,是氣話。”綠鶯連猶疑都沒,嘁哩喀喳答得干脆,春巧反而有點吃不準了。被她直勾勾的眼光盯得瘆人,綠鶯好笑地搖頭,“好罷,確實不是氣話?!?/br>
    還沒等春巧發(fā)急,她便又接著說:“不是氣話,也不是心里話,不過是試探他罷了。我總要知道他的想法,將來會不會趁我出門時,來抱走豆兒?!?/br>
    “那......老爺會么?還有,他若真將這些值錢東西收回去,連吃穿嚼用都不給咱留,咱們該怎么辦啊?”剛才真是劍拔弩張,姨娘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怕將老爺逼急了,兔子急了還知道咬人呢,春巧真真后怕。

    綠鶯搖頭。事事再是多么不順,起碼有一點值得欣慰,他還是那么心軟,從來都是干打雷,少有下雨時候。想必將來即便她孤身一人,也不至于過得太差。

    第149章

    早起, 綠鶯撐起一件小衣裳坐在床沿,苦等豆兒鉆出被窩。

    太冷了,還是里頭暖和,豆兒嚴嚴實實縮在被里, 只露出個毛茸茸的腦瓜頂, 被姨娘催得緊了,她就蹬兩下小短腿撒嬌, 哼哼唧唧不成句子。昨晚與姨娘一塊睡的, 真香啊, 姨娘身上香香的, 軟軟的, 她像抱了團棉花糖。不像爹爹, 手也糙,臉也扎, 眼珠子一瞪就大。小孩子記性好, 忘性也大,豆兒早就將爹爹對她的好忘到腦后,想到姨娘說的,以后再沒爹爹了, 她忽然就覺得其實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話說要是在原來,她可是從來都沒機會跟香香姨娘一塊睡的呢。

    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起床需要下很大決心,但只要套上一件衣裳, 也就不感覺那么冷了。綠鶯下手干脆,將棉被掀起一小截, 兩手進去里面一撈, 掐住豆兒腋下, 一提溜,瞬間豆兒就像只鯉魚越出水面了。套上夾襖的袖,系扣,棉褲往上提......扎頭發(fā)、涂面脂......這一個早晨,跟打仗似的,為了彌補女兒,綠鶯凡事親力親為,竟不知伺候個孩子,原來這么累。多虧就豆兒一個,再多倆,可是要她命了。

    穿的沒變,吃的卻比馮府遜色多了,坐吃山空,錢得精打細算著花。從前早飯一般是這樣:雞rou粥或豬rou粥,配醬瓜或素炒蝦仁,外加幾小碟什錦,如豆豉、芹菜、熏牛rou或丸子,主食時而豆沙饅頭,時而新蒸糕點。如今呢,菜粥、昨晚剩下的陳花卷、咸鴨蛋、糖蒜、為豆兒加炒的萵苣。鴨蛋糖蒜都是南門灶下之前就腌好的,本是下人吃的,如今倒成了主子的口糧。

    于是,豆兒又開始不高興了,吵著要吃蝦吃丸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可小孩子又懂甚么呢,她不認識錢,不知道日子的難易,只知道從前愛吃的都不見了,換成一堆不是甜就是咸的奇怪東西,當然不喜歡。可你跟一個一歲多的秩兒訴苦、講難、說節(jié)儉的道理,那也太過殘忍了些,綠鶯不忍心。

    晌午飯自然得豐盛些,再節(jié)省也不能一天三頓都寒酸。豆兒一看有rourou了,倒是不鬧了,一聽姨娘說吃完可以出去踩雪玩,更是不用人喂,自己舉著小筷子哼哧哼哧往嘴里扒飯。馮府的雪永遠高不過鞋底,只要下過雪,下人立馬清掃。而南門不一樣,下人本就少,又沒主子在,平時便想打個雪仗堆個雪人的,倒也不去特意清理。此時院子里的雪已經及到腳腕處深,豆兒踩過,再往上拔腳,回頭一看,一串蜿蜒小腳印跟在她的身后,像只尾巴,她頓時眉開眼笑,咯咯捂嘴樂個不停。忽然發(fā)現(xiàn)姨娘立在石階上看她,她越加咧開粉嘟嘟的小嘴,頰邊梨渦生動得耀眼。

    紅彤彤的小棉襖,綠油油的燈籠褲,兩只苞苞髻俏生生頂在腦袋瓜上,臉兒被雪映的,仿佛比雪更白,細細的小眉頭清秀溫潤,青緲猶如遠山,她像個遺落凡間的小仙子,在雪地上跑啊,蹦啊,笑啊,笑聲清清靈靈的,穿過繁華,越過糟雜,像根定海神針般穩(wěn)穩(wěn)當當扎在綠鶯心底,她感到寧靜、安穩(wěn),一切都值得,她就是要讓豆兒過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

    冬兒摩拳擦掌,攛掇那粉雕玉琢的娃娃:“小主子,不如咱們堆雪人罷?”

    豆兒哪曾親自動過手,從來都只看過別人堆好的,說起來今天踩雪,還是頭一遭呢。她有些玩瘋了,跺腳拍手喝彩:“好呀好呀,堆雪人,豆兒要堆,堆胖嘟嘟的大雪人?!?/br>
    冬兒一溜煙跑去灶房,切來一堆蔬果,又領著豆兒去團雪。豆兒撅著小屁股,兩只小短腿啪嗒啪嗒一頓搗騰,像個球一樣,從這頭滾到那頭。一大一小兩個雪團一疊,貼上茄子皮當眼睛,魚尾當耳朵,山藥作鼻子,紅蘿卜皮當嘴唇,大功告成,豆兒卻不滿意,她俯身搓了把地上黃土,往雪人臉上抹去。

    這絕對是敗筆,一個白胖白胖嬌嬌憨憨的雪姑娘,轉眼成了一臉烏漆墨黑的乞丐,冬兒有些悶悶不樂:“小主子,她這臉也太黑了,都不好看了......”

    豆兒眼睛亮亮的,指著雪人脆聲告訴她:“好看,這是我爹!”

    小孩子火力旺,此時綠鶯早被凍進了屋。她生在大同府,冬天不算嚴寒,而汴京的冬,徹骨、刁鉆,似是能冷進人的骨頭縫里,從前賣冰糖葫蘆習慣了也能受得住,后來錦衣玉食了兩年多,沒成想竟又變回了原來的畏寒體質。就在門外站了這么一會兒,手指頭就腫了,鼻涕下來了,臉皮也開始發(fā)癢。

    春巧用溫水給她敷著手臉,忽然提到昨兒來造訪的姬姨太太:“姨娘啊,奴婢就是不明白,她到底圖甚么呢,干嘛非要跟你合伙做買賣,她那樣滑不溜丟的性子,如今又得勢,還愁沒人上趕著巴結?”

    綠鶯也想不通,若她還在馮府,姬姨娘跟她打交道還有情可原,如今自己一個沒靠山沒能耐的小婦人,姬姨娘這么湊近乎是為何呢?想不通就不想了,左右防著點就是了。這么一提,就又想到了吳清,以及他說的話。秋云一直去吳家?guī)鸵r照顧吳母,這事她不知,雖說是為她好的舉動,可如今吳清前途平坦,倒不宜在此事上給他招黑。

    偏頭望過去,秋云正側坐在床上縫著一床被子,低垂著頭,眉眼安靜。當初自己與吳清斷,因著擔憂吳母,便使秋云去過幾回,之后為了斷得徹底,就再沒過問,也沒讓她去登門過。沒想到她竟堅持至今,一直默默做著,卻從沒找自己邀過功,實在難得。

    綠鶯笑著朝她招手,秋云見了,忙將針扎在被面醒目處,這才迎面走過來。

    “昨兒在街上遇到吳公子,這才知道你一直代我去探望吳家嬸子。”秋云一怔,綠鶯拉她坐在旁邊繡墩,握住她的手拍了怕,點頭感激道:“難為你了,一直替我奔勞。”

    秋云笑了,搖著頭:“姨娘這是折煞奴婢了,并不算奔勞,都是奴婢樂意的?!?/br>
    綠鶯心內更加點頭,當初身邊春巧、夏荷、秋云、冬兒四個丫鬟,唯覺秋云最是穩(wěn)妥。后來因為進了馮家,只帶了春巧秋云兩個,經年累月一對比,她還是更信任秋云些,也因此引得春巧偶爾頓足埋怨過她兩回“姨娘偏心眼兒”。此時一想想,她的眼光自來沒錯。

    “我知道你是怕我又對他起心思,這才瞞著我的。”綠鶯笑著說:“不過以后倒是不用再去了,身份特殊,該避的嫌咱還是得注意?!?/br>
    秋云頓了下,才笑著應是,轉身又回去做活。

    綠鶯想起甚么,咦了聲,四處環(huán)顧一圈,連忙問著春巧:“昨兒咱們買的那兩本書,怎么沒瞧見,放哪了?”

    春巧先是蒙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來,昨兒老爺忽然來尋姨娘,她便與旁人一起避了開,正巧手里捧著書,就直接去了書房。待她從書房小心翼翼將書捧來,綠鶯先翻起了《本草綱目》。幼時曾讀過此書,她記得珍珠能入藥。果然,上說:珍珠味咸,甘寒無毒,鎮(zhèn)心點目。涂面,令人潤澤好顏色,除面斑。止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