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跟她玩的好的同學(xué)同情地看著她。愛捉弄人的男同學(xué)則發(fā)出怪叫,圍著她嗷嗷亂叫,跟吃錯老鼠藥一樣,然后被體育老師逮著罰跑步去了。 同桌盧艷艷恨鐵不成鋼地瞪她:“昨天放學(xué)我不提醒過你,今兒上體育課嚒?!?/br> 江海潮苦笑:“我忘了?!?/br> 其實她早上還記得,但海音一哭她也慌了,就把球鞋給她穿了。 唉,應(yīng)該讓她穿自己的涼鞋的。 不行,涼鞋又沒鞋帶又塞不了布頭,這么大,海音怎么穿。 盧艷艷還想學(xué)她媽那樣拿手指頭戳江海潮腦門,結(jié)果眼睛瞥到班主任朝這邊來了,嚇得趕緊一溜煙跑了。其他同學(xué)也嗷嗷叫著一哄而散。 江海潮心里直打鼓,估計自己又得再挨一次批評。沒想到班主任只瞅了她一眼,走去旁邊跟體育老師說了句什么,后者就宣布她不用再罰站了。 因為班主任安排她回班上去出黑板報。 盧艷艷羨慕得都要流口水,難掩復(fù)雜的心情:“陶老師果然最喜歡你,多偏心你啊?!?/br> 江海潮神胳膊夠她脖子:“呵呵,你要不要也被偏心下?跟我一塊兒去出黑板報?” 她從小臨爸爸的字,硬筆字寫的好看,粉筆字也不錯,加上會畫畫,總被老師喊去出黑板報。其實偷偷說一聲,雖然挺有面子的,很被同學(xué)羨慕,但她真不愛吃粉筆灰。 盧艷艷立刻掙扎出去:“不要,我們要跳皮筋的?!?/br> 江海潮只好自己一個人回班上出黑板報,她才抄了一首詩,盧艷艷驚慌失措跑回來喊她:“海潮,你meimei海音被人打了?!?/br> 嚇得她立刻丟了粉筆往外沖。海音從小跟個面團一樣,從來不跟人吵架。哪個王八蛋敢打她meimei! 找死! 第4章 是你們吃我們的 江海潮沖到老師辦公室,海音正在抹眼淚,屁股上沾了好多灰,應(yīng)該是叫人推了個屁股墩。 站她對面的男生沖老師嚷嚷:“是她先打我的,她拿鞋子砸我的頭?!?/br> 江海音哭哭啼啼:“我沒有,是鞋子自己飛出去的?!?/br> 原來二年級也上體育課,江海音和同學(xué)一塊兒跳橡皮筋,她是玩皮筋的高手。但今天鞋子大,她跳的時候,鞋子飛出去了,剛好砸到了男同學(xué)的頭上。這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江海音推倒在地上。 還是老師看到了,才把兩人帶到辦公室。 現(xiàn)在看兩個學(xué)生還在爭執(zhí),老師被吵得頭疼,開口斷官司:“好了,江海音鞋子跑了不是故意的,李濤你一個男子漢怎么能不問青紅皂白就推女同學(xué)呢?這要摔出個好歹來怎么辦?” 江海音眼淚含淚:“老師,我疼?!?/br> 李濤不甘示弱:“我頭還疼呢,你要把我砸笨了,你負責(zé)???” 老師噗嗤笑出聲:“你還好意思,我倒是希望你被砸開竅了,回回考試倒數(shù)第一你有臉哦,你要有江海音一半聰明我睡覺都能笑醒了。行了,不許再吵?!?/br> 正好下課鈴聲響了,老師給這事畫了句號:“趕緊回家吃飯吧,不許再鬧?!?/br> 江海潮在心里盤算了下,感覺這回meimei就即便吃虧,虧得也不大,就跟老師打了聲招呼,帶meimei去小學(xué)前面的幼兒園接弟弟一塊回家。 江海音卻一瘸一拐的,偷偷告訴jiejie:“我屁股疼?!?/br> 剛才當著男生的面,她不好意思說。 江海潮立刻急了,屁股疼,萬一是骨頭摔壞了怎么辦?不行,她得找人要個說法。 不等她回頭,后面已經(jīng)有人追上來,一位跟mama差不多大的阿姨抓住海音的胳膊:“你個小妹頭打我兒子的腦袋你還想跑啊?!?/br> 江海潮用力從陌生阿姨手上搶回meimei的胳膊,大聲道:“你還說呢,我meimei被李濤推的摔的骨頭疼,我還要找你們家賠骨頭?!?/br> 李濤mama冷笑:“玻璃做的啊,屁股坐地上就骨頭疼了?是你家這個小妹頭先砸我兒子的腦袋的。你爸媽呢,你們家是怎么教小孩的?” 李濤有mama撐腰了,腰桿子挺得小肚子都鼓出來,大聲嚷嚷:“她爸媽出去要飯了,叫花子,要飯的!” 江海音眼睛又紅了,帶著哭腔喊:“我家不是要飯的?!?/br> 幼兒園放學(xué)了,老師帶著學(xué)生往校門口走,江海軍看到二姐要哭了,跟顆炮彈似的沖過來,一把推開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李濤,像小老虎一樣怒吼:“不許你欺負我jiejie。” “吵什么啊。”后面走過來一個比爸爸大幾歲的男人,皺著眉毛說李濤mama,“接個兒子怎么到現(xiàn)在,飯店菜都上桌了。” 江海潮認出了人,主動打招呼:“李伯伯。” 這是化工廠的廠長,她到廠里找爸爸時見過。 李廠長驚訝,瞅了江海潮好幾眼,一副不確定的模樣:“你是?” 江海潮搶在李濤母子前面開口:“我爸是江和平,化工廠的技術(shù)員?!?/br> 李廠長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你跟你爸長的真是一個模子脫出來的。今天這是?” 江海潮大著膽子開口:“我meimei跳皮筋時鞋子飛了,不小心碰到了李濤。李濤問都不問一句,把我meimei推的摔下臺階,她現(xiàn)在骨頭疼,恐怕骨頭都斷了。伯伯,我爸媽不在,我不曉得怎么帶我meimei去醫(yī)院拍片子?!?/br> 她記得清清楚楚,傷了骨頭要去衛(wèi)生院拍片子的,說不定還要打石膏。 李濤mama冷笑,這小妹頭還倒打一耙了,摔了屁股的人竟然好意思讓砸了頭的人負責(zé)帶去醫(yī)院拍片子!她從鼻孔里出氣:“好啊,我們帶她去衛(wèi)生院拍屁股,你好好看著,學(xué)會了帶我們家李濤拍腦袋。別說我們家欺負人,誰也別占誰便宜?!?/br> 農(nóng)村人就是這德性,一天到晚想占便宜。像這個小妹頭,鞋子買這么大,還是想多穿兩年嚒。真是占便宜占的天天演笑話。 江海潮捏緊了拳頭。她只有五塊錢,連一雙塑料涼鞋都買不起,哪有錢拍片子。可海音一向能忍,如果不是疼的吃不消肯定不會吭聲,萬一真摔壞了殘廢了要怎么辦? 沖動之下,她脫口而出:“行啊,拍片子的錢從我爸的工資里扣?!?/br> 李mama火冒三丈:“你爸哪來的工資?都不上班哪來的工資?” “好了好了?!崩顝S長出來打圓場,抬手看了眼腕上的表,“趕緊的,趁中午到衛(wèi)生院拍個片子再看?!?/br> 江海潮一手牽著meimei一手拽著弟弟,默默地跟在后面。 李廠長今天開小車過來的,司機奇怪地瞅了眼小尾巴似的三只小蘿卜頭,只問領(lǐng)導(dǎo):“去飯店嗎?” “先去衛(wèi)生院?!?/br> 小轎車本來塞不下這么多人,但江家姐弟都瘦,愣是擠進去了。四個輪子的確比兩條腿要快,平常走路十多分鐘才到的衛(wèi)生院,只聽見車子打火,嗖一下就停在衛(wèi)生院門口了。 大夫正端著鋁制飯盒吃飯,聽江海潮說完點頭安排海音照x光去了。 李濤mama不肯吃這個啞巴虧,嚷嚷道:“大夫我們家也要拍片子,這砸到腦袋可是大事?!?/br> 大夫看了眼李濤:“頭暈嗎?惡心嗎?想不想吐?” 李濤福至心靈,瞬間意識到這是個裝病的好機會,立刻捂住腦袋哎喲喲叫喚:“我頭疼我頭暈,媽,我難受死了?!?/br> 李mama慌了,一把摟住兒子:“乖濤濤,給mama看看,哪兒難受。”她又沖江海潮喊,“你家必須給個說法,我家濤濤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個小妹頭等著!” 江海音嚇得心慌手抖,下意識地拽jiejie的胳膊,眼睛紅的像兔子,小聲央求:“姐,我沒事了,我們回家吧?!?/br> 他們哪有錢給李濤治病啊。 江海潮卻不肯走,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海音就這樣回家挨著。 大夫?qū)﹄p方之間的劍拔弩張置若罔聞,只撩了下眼皮,點頭道:“難受啊,那大概是腦震蕩,等臥床休息,動都不能動。電視別看了啊,別跑出去玩,還有吃的,清淡飲食,別吃葷腥了,先喝粥吧?!?/br> 李濤越聽臉越白,到后面聽說自己連rou都不能吃了,他立刻又跳起來:“沒事,大夫,我一點事都沒有。” 大夫面無表情:“頭不暈不難受了?” 看李濤狂點頭,他才開口施恩:“那行吧,回去注意休息。” 李mama可不干了:“大夫,你怎么能這么不負責(zé)?就這樣算了?起碼拍個片子吧。” 大夫到現(xiàn)在飯都沒吃完,已經(jīng)十分不耐煩:“那你還要怎樣?鞋子砸到額頭,油皮都沒破,也沒腫,你不說我都看不出紅印子。你說怕影響腦袋,這照x光吃射線,你到時候要說拍片子把腦袋拍笨了,我怎么講?你要是不放心去城里大醫(yī)院,我是沒辦法的?!?/br> 李mama還想再說什么,被李廠長拉住了:“行了行了,先給這個妹頭拍片子吧?!?/br> 等片子拍完,大夫說骨頭應(yīng)該沒事,江海潮才松了口氣。 李mama氣呼呼的:“看到了吧,別想再訛人?!?/br> 李廠長倒是平易近人,還沖三姐弟笑:“好了,趕緊回家去吧。對了,沒吃飯吧,算了,跟我們一起上飯店吧?!?/br> 江海音下意識地想拒絕,他們讓她感覺不舒服。但她習(xí)慣性看jiejie,jiejie卻抿著嘴巴點頭:“好啊,現(xiàn)在回家也來不及了。” 李mama大概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人,李廠長都愣了下才示意他們上車:“去飯店?!?/br> 江家姐弟上了飯桌也不客氣,不用人勸,該吃吃該喝喝,不管是糖醋排骨還是燉雞湯,他們都吃的毫不遲疑。江海音一開始還有些慌,后面看大姐動筷子,也跟著放開痛快吃了。 到后面,李廠長不得不又讓飯店再上了份黃瓜炒rou片。 吃完飯,他又安排小轎車把他們送回學(xué)校。 等進了學(xué)校大門,李濤終于憋不住,沖江海音吼:“你們真不要臉,還好意思吃我家的?!?/br> 江海音憤怒地懟回頭:“你們家才不要臉,不發(fā)我爸爸工資?!?/br> 李濤快氣爆炸了:“那是廠里沒錢,關(guān)我們家什么事?” 江海音啞炮了,她覺得不對勁,但不知道該怎么回嘴。好在她姐可不是悶葫蘆,直接鼻孔里出氣:“當哪個傻哦,廠里沒錢給我爸發(fā)工資,有錢給你們家蓋小洋樓,還唱卡拉ok呢?!?/br> 去年她爸被迫去給廠長送禮,想讓廠里好歹開幾個月的工資。廠長就在家里唱卡拉ok。結(jié)果禮送出去了,工資卻一分都拿不到手。 江海潮眼睛噴火瞪著面前又白又胖的李濤:“廠里沒錢我爸出去闖生活,你爸還滋潤地開小轎車吃飯店。你們糊弄鬼呢,都當旁人傻,就你們家聰明是吧。我告訴你,今天不是我們吃了你們家的,是你們家一直吃我們家,吃廠里的。你們家才是最不要臉的。” 撂下話,三姐弟揚長而去。 回教室前,江海潮關(guān)心meimei:“你屁股還疼不?” 海音搖頭:“不疼了,貼了膏藥就不疼了。”她憂心忡忡,“姐,李濤爸爸生氣的話,會不會再也不發(fā)爸爸工資啊。” 江海潮冷哼:“他扣著廠里人的工資不發(fā)他才高興。” 呵,廠里沒錢?那么多原料還有運貨的大卡車,隨便賣出去都有十幾二十萬。mama上班的被單廠好歹還分了床單被套,化工廠卻一毛不拔。哼!mama說了,這種人掉進化工爐子里燒出來的心肯定是黑的。 她光棍極了:“反正他又不會發(fā)爸爸工資,我們不吃白不吃,能吃回一口都是賺的?!?/br> 海軍眼睛一亮:“那我們天天吃去,他家還開小轎車呢?!?/br> 江海音小小聲道:“車不是廠里的,李濤他爸去鎮(zhèn)政府了。” 真不公平,他們爸爸辛辛苦苦上班,廠子不行了,爸爸就只能空手白干。天天上飯店吃吃喝喝的廠長卻還能去當干部,坐小轎車。 為什么這樣?江海潮也不懂,她只能叮囑meimei:“海音,你晚上放學(xué)跟海軍先別走,等我一塊上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