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看著他手里筆直的一根粗樹杈，頓時眼前一黑，恨不得叉他身上。

    她今日便是爬得斷了腿，也斷然不會用這東西?。?！

    “不必，二爺自己用吧?！敝x蘊勉強穩(wěn)住，沒在眾人面前失了禮。

    戚鈺不解，但也不糾纏，自己拄著十分得勁兒，還貼心道：“行吧，你想用的時候跟我說?！?/br>
    謝蘊都懶得回，但礙于這么些人在，還是道：“多謝二爺?！?/br>
    戚鈺不愿她這般客氣，想起什么，低聲問：“栗子好吃嗎？”

    謝蘊淡淡‘嗯’了聲，便聽他害羞道——

    “我用嘴剝的?！?/br>
    “?。?！”

    “咬得很是費力呢?！?/br>
    “……”

    謝蘊神色變幻幾瞬，紅透的臉上神色復(fù)雜，忍了半晌，還是沒憋住道：“二爺日后不要做這般多余之事?！?/br>
    “??？”戚鈺神色微愣。

    沒等來夸耀，反倒被嫌棄了？

    他眼睛眨了眨，忽的福至心靈，頓時明了的拖音‘哦’了聲，“好。”

    謝蘊復(fù)雜心緒還未消，聽他又開口。

    “以后你來剝，我喜歡吃！”好開心。

    謝蘊：“？”

    問月垂首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跟在后邊，努力壓住唇角，只當沒聽見。

    白珠兒有些酸的快走幾句，拉開些距離，不愿聽他們夫妻恩愛黏糊糊的話。

    行將過半，謝蘊腿腳酸得幾欲抬不起來，動作自然也慢了許多。

    后面的人陸續(xù)超過他們，行到前頭。

    戚鈺忽的快走一步。

    謝蘊眼中疑惑未散，便見他蹲在了她身前。

    “你做什么？”謝蘊腳步頓住問。

    戚鈺扭頭，仰頭瞧她，笑出一口小白牙，“趴上來，我背你上去?！?/br>
    今日太陽好，落在他眸子里，淺淡一層光，襯得那雙眼，那雙目光，愈發(fā)的澄澈潔凈。

    后面相伴的幾個姑娘行來，手中絹帕掩唇，笑著打趣道：“謝娘子便讓他背吧，我們戚二爺這是心疼你呢?！?/br>
    戚鈺‘嘖’了聲，抬著下巴，桀驁兇道：“趕緊走，煩人的很?！?/br>
    幾個姑娘笑著越過他們上了前面。

    戚鈺剛想說話，屁股忽的被踢了一下。

    對上謝蘊的目光，他唰的一張臉漲紅，吭哧說不出話來。

    謝蘊也神色不自在的挪開視線，淡聲道：“起來，還要讓人瞧多少笑話？”

    后半截路，謝蘊是被戚鈺扶著上去的。

    那只手臂，強勁有力。

    戚鈺穿衣不顯，謝蘊卻知他那副身子藏著多少力氣，箍得人掙不開，逃不脫，浮上一層薄汗，腱子rou彈性滑手，抓不住，她像是一葉扁舟，晃得厲害，難耐低吟被他堵在唇齒間……

    “在想什么？你臉好紅?！?/br>
    清冽的聲音乍然響在耳邊。

    謝蘊倏然回神，視線相觸一瞬，她慌忙移開。

    戚鈺將拎了一路的筆直樹杈扔了，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她，“喝口水歇歇?！?/br>
    謝蘊視線在那壺嘴處掃了眼，輕輕搖頭，“不必。”

    “這是只新的，我沒用過?！逼葩曈值?。

    謝蘊這才接過，打開塞子喝了兩口，這大半日，水已涼了，倒是解渴的很。

    又喝兩口，她蓋好還給他。

    卻是聽這人嘟嘟囔囔一句。

    “我不嫌棄你，我可以喝?！?/br>
    “……”

    謝蘊眼睫顫動，轉(zhuǎn)開視線瞧向那白雪皚皚的山林，抬手在臉旁扇風。

    上了山，謝蘊領(lǐng)了客舍牌子。

    許是對戚鈺愛屋及烏，倒是給她單獨一間。

    今日無甚事，吃了素面后眾人皆休整歇息了，只等明日一早祭祀。

    謝蘊歇過片刻，便帶著問月出去逛逛。

    山間淡泊寧靜，有旁處瞧不見的風光。

    此處愈是靜，后邊那急色聲就顯得愈發(fā)的躁動。

    “……三郎，別……你我還未成親……”

    “怕什么？你都收了我的定親禮，香香……快給小爺親一口……”

    “別……不合禮數(shù)……”

    “我就是禮數(shù)，左右你都是小爺?shù)娜肆耍缧┩硇┎钍裁?？快給我親一口，這小嘴兒——”

    “砰！”

    石子砸在樹干上。

    “誰！”一道喝聲。

    謝蘊也未閃躲，瞥過去的目光滿是憎惡厭棄。

    “喲！這是誰家的小美人兒，哥哥竟是沒見過呢。”男人神色一變，臉上堆著自以為風流倜儻的笑，語氣狎弄，視線毫不掩飾的將謝蘊從頭打量到腳。

    梁青瑤將衣襟整好，躲在樹后不敢出來，聽見這句，稍稍扭頭，頓時臉色一白。

    謝蘊！

    她定是瞧見了！

    “這、這是戚鈺的娘子。”梁青瑤似是畏縮的小聲道。

    謝蘊視線挪到她臉上，嘲弄的笑了聲。

    “原來是嫂嫂啊”，男人拱手作揖，瞧著謝蘊的眼神卻是赤裸裸，“在下張寅?！?/br>
    他說罷，目光垂涎道：“嫂嫂這豐乳細腰，當真是惹眼的緊，難怪戚二這些時日不去春江樓吃酒了呢，我若是他，有嫂嫂這樣身段窈窕的娘子，也會日日在府中與嫂嫂耳鬢廝磨，綿延子嗣?！?/br>
    謝蘊視線睥睨，像是在瞧一攤腐蟲爛rou，語氣涼?。骸皯{你？也配？”

    張寅臉上笑意頓收。

    謝蘊悠悠收回視線，又淡聲：“惡心東西?！?/br>
    第26章 雪人

    客舍分男女兩側(cè), 謝蘊閑逛至用晚膳時方才回來。

    晦暗的光，腳下石階不甚清明，遠處那道人影也模糊隱綽。

    似是聽見動靜, 那人回頭瞧來, 視線稍定，便朝她走來。

    “二爺怎的在此？”謝蘊微微屈膝行禮。

    戚鈺目光落在她臉上, 似是在探究什么, 片刻后，問：“你遇見張寅了？”

    謝蘊轉(zhuǎn)念間便知是梁青瑤與他說的。

    張寅蛇鼠之輩, 自是不敢對她下手, 便是有氣也只能忍著，再者，祭祀太廟，他旁若無人的親熱, 饒是皇后娘娘是他姑母，也保他不住。

    謝蘊不屑與他糾纏, 將人罵了便走了。

    她淡聲‘嗯’了聲, 忽的, 整個人被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動作突然, 謝蘊渾身僵硬, 面上閃過詫異。

    戚鈺感覺到, 伸手輕拍她繃緊的后背, 愈發(fā)的心疼, 安撫似的輕聲哄：“你別怕，此事不是你的錯。”

    謝蘊：“？”

    他懷里很暖, 有一股淡淡的干燥青橘香，掌心拍在她后背脊骨, 有種整個人被他寵著的錯覺。

    謝蘊深吸口氣，不想貪戀這點暖，伸手在他胸口輕推了下。

    戚鈺倒是也不強求，順著她的力道后退半寸，垂眼看她。

    “梁青瑤跟你說了什么？”謝蘊問得直接。

    兩人挨得近，她仰頭才能瞧清楚他臉上神色，那雙眼里似是壓著什么沉悶。

    不合時宜的，謝蘊想起了那句‘黑云壓城城欲摧’。[1]

    “不必多想，此事不會有旁人知曉”，戚鈺與她保證，說著一頓，又道：“你若不想我知道，我也可當作從未聽過?！?/br>
    謝蘊沒出聲，依舊盯著他瞧。

    莫名其妙。

    戚鈺喉嚨一滾，挪開視線，推她回房間，“小沙彌方才送了糕點來，你去用些，今晚約莫還是吃素面，你若是吃不慣，稍忍忍，明日祭典后我們便下山?！?/br>
    謝蘊被推著往那亮處行了幾步，身后力道消失，她回頭，就見戚鈺已然轉(zhuǎn)身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