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幾乎是不受控的想，如今他怕不是與梁青瑤在一處。

    “將廊下燭火也熄了吧，你們都去歇息，不必守夜?！敝x蘊(yùn)又道。

    “娘子，這不合規(guī)矩?！眴栐滦÷暤?。

    不等謝蘊(yùn)開口，旁邊的聽雪卻是冷哼一聲，不高興道：“我們姑娘的規(guī)矩多好啊，都亥時(shí)了，二爺遲遲不歸，且不打發(fā)人來說一聲，我們姑娘又何必等？”

    謝蘊(yùn)被她語氣里的幽怨逗得勾唇笑笑，擺擺手道：“去吧?！?/br>
    問月雖覺不妥，但也沒有多勸。

    她家姑娘向來是聰慧的，她又何必杞人憂天？

    屋子里倏然暗下，謝蘊(yùn)翻了個(gè)身閉上眼。

    忽的，又唰的睜開。

    她不能睡！

    如若醒來時(shí)是景明五年……

    夜半，一道黑影進(jìn)了清風(fēng)堂。

    瞧見廊下一片漆黑時(shí)，腳步一滯，而后才咕噥一句什么，輕手輕腳的推門進(jìn)了屋子。

    微弱的燭火亮在內(nèi)室，戚鈺關(guān)上門停了一瞬，沒等到什么動靜，不尷不尬的摸摸鼻子進(jìn)了湢室，過了半晌，濕著頭發(fā)出來，拖沓著步子往屏風(fēng)那邊走。

    思忖片刻，剛想開口，繞過屏風(fēng)，目之所及，卻是微張著唇愣住了。

    床上的人，頭懸梁！

    一頭青絲被胡亂抓起與帳子拴在一處，整個(gè)人半倒不倒的歪在榻上，呼吸綿長。

    戚鈺：“……”

    這是在等他時(shí)睡著了嗎？

    戚鈺眼底閃過些心虛，生出幾分歉疚，輕手輕腳的上前，將她與帳子綰在一處的頭發(fā)解開，手中青絲順滑，如他床上錦緞一般。

    眼瞧著那腦袋晃了晃便要歪到床上，戚鈺慌忙伸手扶住，見她沒醒，松了口氣，將她放在床榻里側(cè)。

    倒不是他故意讓她久等，只是今日出城，路途遠(yuǎn)了些。

    戚鈺去吹了燈，脫鞋上床，扯了一角被子蓋住肚子。

    不是他的錦被，不甚舒服。

    剛合上眼，一團(tuán)暖熱滾進(jìn)了懷里，有什么毛茸茸蹭在他脖頸處。

    戚鈺頓時(shí)咻的睜開，微瞪著眼，渾身僵直不敢動，唯有胸腔處砰砰。

    不是世家女嗎？

    世家女睡覺這般不規(guī)矩？

    世家女會抱他？

    可他是她郎君欸。

    手指摳摳床榻，一只手磨磨蹭蹭的環(huán)上她的腰。

    戚鈺緩緩?fù)鲁隹跉?，又抿抿唇，帶著她往里?cè)躺躺。

    過了半刻，他瞪著圓眼睛，扯開寢衣，抬手扇扇風(fēng)。

    呼！

    這被子是用什么做的，好熱。

    第3章 家規(guī)

    謝蘊(yùn)醒來時(shí)，蔥白手指摩挲著被子上的梨花繡紋，盯著床帳瞧了片刻，長舒口氣。

    床帳一側(cè)銀鈴響，聽雪、問月叩門進(jìn)來。

    謝蘊(yùn)摸摸頭發(fā)，問：“昨夜你們可曾進(jìn)來？”

    聽雪搖搖腦袋，十分乖巧道：“姑娘昨兒讓奴婢去歇著，奴婢就歇著了，睡得可美了。”

    問月也道：“奴婢也不曾進(jìn)來，娘子可是覺得有何異樣？”

    “無事?！?/br>
    許是她綁的太松，夜里太乏困，便不仔細(xì)松開了。

    “姑娘，今日穿哪身衣裳呀？”伺候梳洗后，聽雪捧著兩套衣裳來問。

    謝蘊(yùn)看了眼桌上昨夜寫的字，渾身松泛許多，只是一扭頭，瞧見她懷里那套青色衣裳，頓時(shí)只覺心口難受的緊。

    “將那套拿走，日后不要拿出來?！敝x蘊(yùn)指著那套青色衣裙道。

    聞言，不止聽雪，旁邊伺候綰發(fā)的問月也面露疑惑。

    “可是，娘子素來不是最愛青黛兩色？”

    謝蘊(yùn)指尖掐進(jìn)掌心，才勉強(qiáng)咽下那惡心感，道：“不喜青色了。”

    她厭屋及烏。

    聽雪雖是不解，但也照做，將那青色衣裙壓了箱底，抱著一套湛藍(lán)色襦裙等在一旁。

    晨昏定省，未至辰時(shí)，謝蘊(yùn)便帶著兩個(gè)丫鬟便往云七堂去。

    一路上，聽雪憤憤不平的碎碎念，“二爺昨兒當(dāng)真沒回來，哪家郎君如他這般，真是氣煞人，姑娘方才過門，他便這般行事，絲毫沒有器量……”

    “到了?！敝x蘊(yùn)溫聲打斷她的話。

    院子里仆役在灑掃，疊聲問安。

    永嘉公主身邊伺候的嬤嬤聞聲來，將謝蘊(yùn)請了進(jìn)去，“二娘子稍坐。”

    “嬤嬤忙吧，不必招呼?！敝x蘊(yùn)朝她微微頷首示意。

    前后腳的功夫，松月堂的戚顯夫妻也到了。

    “兄長，嫂子。”謝蘊(yùn)起身，頷首行禮道。

    大嫂白氏含笑與她回了一禮。

    “二郎呢？沒同你一道來？”戚顯左右掃了眼，問道。

    “今早起身，不曾見過二爺。”謝蘊(yùn)微垂著眼答。

    上世，戚顯也是這般問，謝蘊(yùn)當(dāng)時(shí)替戚鈺搪塞了一句，但如今，去他的吧。

    國公爺雖健在，但早些年間，常年在外征戰(zhàn)，戚顯作為兄長，早早擔(dān)起了照顧幼弟的職責(zé)，若說戚鈺怕什么，那便唯有這兄長。

    頓時(shí)，戚顯皺了皺眉，面色冷肅，低斥了句：“愈發(fā)沒規(guī)矩了?！?/br>
    立在謝蘊(yùn)身后的聽雪微不可察的點(diǎn)頭，她好想直接說，二爺壓根兒就沒回來，但她不敢，大爺有些駭人。

    二爺長得白凈，像是戲本子里的玉面小生，大爺就不行了，是那握刀的武夫，她瞧一眼他橫眉冷豎的生氣的模樣，就想抖腿。

    片刻后，嬤嬤過來請他們過去。

    “母親懿安?！比诵卸Y道。

    永嘉公主今日穿了件牡丹襦裙，一眼瞧去，雍容華貴，屋子都亮堂了幾分。

    她抬抬手，面上神色無奈，“無需多禮，過來坐?！?/br>
    三人依次坐下。

    “你們夫妻難得回來，不必日日晨起請安，二郎媳婦也是，每逢十過來坐坐就好?！?/br>
    永嘉公主說著，瞧了眼她身上的襦裙，又道：“鄴都不比姑蘇，早晚涼的緊，多添件衣裳?！?/br>
    她扭頭，與嬤嬤道：“去將我新做的那件月白藍(lán)色的斗篷拿來，二郎媳婦模樣好，穿著襯她?！?/br>
    “多謝母親，兒媳差人回去拿一件便是，怎敢拿母親的？”謝蘊(yùn)忙道。

    “無礙，不過一件斗篷罷了，安心穿著，身子要緊。”

    三人說了會兒話，永嘉公主留了他們用飯。

    出去時(shí)，恰好戚鈺姍姍來遲。

    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他腳步稍頓。

    她今日穿的如冬日雪，恬靜好看。

    漏光落在臉側(cè)，似是鍍了一層絨色，能瞧得出周身的溫柔書卷氣，將那張姣好面容的顏色都壓下去幾分。

    永嘉公主沒好氣的橫他一眼，“你媳婦與你兄嫂都過來兩刻鐘了，你怎的才來？”

    戚鈺慌亂移開眼，偷悄悄紅了耳朵，嘴上笑嘻嘻道：“夢見母親說想吃玉江樓的蒸子鵝了，兒子這不一早就去給您買了？”

    “怕不是你自個(gè)兒饞嘴了，那我當(dāng)什么幌子？”永嘉公主沒好氣道。

    戚鈺訕訕笑了笑，對上他大哥的眼神時(shí)，又眼皮一跳，僵著脖子扭開，卻正好瞧見了旁邊垂眼溫順聽著的謝蘊(yùn)。

    不像夜里那般黏人，但……一樣的乖。

    似是覺察到他的視線，那雙眼微微抬起，視線撞上。

    他心底一緊，她無波無瀾，若無其事的挪開了。

    戚鈺木著臉：“……”

    女人都是這般？

    夜里白日兩幅面孔？

    國公爺回來，一桌人依次坐下，丫鬟在身后布菜。

    戚鈺眼珠子落在他帶回來的那道蒸子鵝上，眼瞧著桌上幾人都動過幾次筷子，唯有身側(cè)的人沒動，他耐不住，吭哧著低聲問：“你不想嘗嘗嗎？”

    聞言，問月心想：二爺可算是知道疼人了。

    她剛要夾一筷子，就聽她家姑娘開了口。

    “二爺用便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