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本就沒有感情,所以,她才更能狠下心。 繡滿海棠花的披風撫過臺階,桑葚踩著馬鐙上了馬,她攥緊韁繩,抬頭看了看高懸的明月。 趙鄺是死是活無人在意。 全天下的百姓更在意的是能否有口吃的,有件穿的,倘若換了的君王能讓百姓生活過的更好,誰又會在意皇位上的人是誰呢? 史書向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一場秋雨落下,寒冷潮濕。 夜里的紫禁城像是被星點了燈。 壽安宮。 仙鶴香爐里飄出細煙來,緩緩上升,散在每個角落。 太后說:“哀家來看看你?!?/br> 武英柔欲起身來請安,都被太后摁了回去,“你仔細身子,不必起來?!?/br> 豫嬪福了福身,臉頰的淚痕擦拭幾遍都還在。 她便低下頭去,不想讓太后看見她這樣子。 豫嬪現(xiàn)在總是會來壽安宮瞧武英柔,說些體己的話,但每次來都是哭。 竹瀝捧上一個精致的盒子,太后拿給沙棠說:“這是株野山參,讓你宮里頭的人熬成參湯,喝下去會好得快些。” 武英柔頷首:“多謝太后記掛?!?/br> 安撫了幾句,太后看看怯懦的豫嬪,再去看武英柔,無奈的說:“皇帝糊涂,你們作為嬪妃,也理當勸勸他。” “太后說的是?!痹妩c頭稱是,順從的模樣似乎已經(jīng)刻在了骨子里。 武英柔什么話都沒說,端起藥碗,忍著苦意盡數(shù)灌進了嗓子里。 太后執(zhí)起武英柔冰涼的手,拍了拍說:“你哥哥剛立了功,這幾日經(jīng)常寫折子來問你是否安好,你好生養(yǎng)著。別落下了病根?!?/br> 武英柔點頭,偏過頭去咳嗽,聽的太后也一陣疼。 太后嘆息一聲,說:“哀家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好生歇息?!?/br> “恭送太后。” 這話武英柔是在榻上說的。 豫嬪則是跪下來,低著頭,“恭送”著皇太后。 長街上,主仆二人走的緩慢,身后的宮女太監(jiān)都慢慢的。竹瀝吩咐了的,叫他們離太后遠些。 “你可查仔細了?”太后捻動著佛珠,嘴里呢喃著什么。 竹瀝頷首:“他的義父是曹濟周,而曹濟周曾與那舒貴妃跟前的李玉如交好,這個事實無法否認。但九公主是否是被舒貴妃所害,還有待而論。那孩子的來路很清晰,是京郊一對夫妻所生,因家中實在貧寒,就低價賣給了曹濟周的母親。而曹濟周的母親只是為了曹家能有個后。所以性別對不上,年齡也差一歲,什么都是對不上的?!?/br> 太后止了步子,看向竹瀝,胸口始終不暢快,“可是他和先帝很像,你沒發(fā)現(xiàn)嗎?” “近看是像的。遠看說不上來。但是太后,這些時日來,范掌印不是帶了很多相似的人與您瞧嗎?她們都不是,他又怎么可能是呢。何況,天下相似的人太多了,我們不能cao之過急啊太后!” 竹瀝勸解著,其實在她心里,九公主或許已經(jīng)沒了。 要是還活著,為什么這么多年音訊全無? 整個東廠都在找,為什么還是沒有找到人? 太后捻動佛珠的速度越來越快,心也越來越亂,一聲貓兒叫,太后手中的佛珠斷了線,佛珠滾落一地,太后心中的那根線也斷了…… 弘熙七年,九月十二,西廠被廢。 西廠提督李海德的項上人頭被割下,血淋淋的頭顱被扔在了東廠門前。就是在警告東廠,做盡壞事的下場! 西廠的一干人員被解散,六福未雨綢繆,又為自己謀了個好去處。那便是皇貴妃跟前。 皇貴妃正在睡夢里頭,六福在床邊的凳子上坐著,突然整個宮里異常明亮,腳步聲繁重,聽著來了好些人,他驚醒過來,在西廠做事久了自然是知道出了事,趕忙喚著皇貴妃。 皇貴妃還朦朦朧朧的,在模糊里看到了一個人影。 那個人披著玄色斗篷,用金線繡滿蟒紋,模樣鮮活的像吐著蛇信子,那個人的雙眸冷清,吐出來的字更冷漠,“娘娘跟前的奴婢暗害貴妃娘娘,微臣得圣上口諭,前來告知娘娘。” 皇貴妃心有一慌,此時再不清醒也清醒了。 六福機靈的很,知道桑葚說的是什么事,忙道:“那賤婢竟然敢做這種事,實在該死!害得娘娘還要被連累!” 明提被控制在簾子后頭,什么反駁辯解都沒有。 桑葚冷冷一笑,看著皇貴妃的眼睛說話:“娘娘宮里頭的明提,可是好大的本事,竟然敢在永壽宮縱火?!?/br> 皇貴妃怔然,攥緊手中被角,不讓自己露出差錯。 這個時候,不說話就是最好的辦法。 “人我就帶走了,叨擾娘娘休息了,微臣告退。” 敷衍行了一禮,桑葚擺了擺手,明提被押了出去,皇貴妃連一個求情的字都沒有說。 在她眼里,明提只是一個奴婢,奴婢就應該為她而死。 她為什么要求情? …… “還不肯說?” 桑葚捏住明提的下巴,對上明提快睜不開的眼睛,“你的嘴是真硬。但在這里,在東廠的監(jiān)牢里,哪怕你死了,你這張嘴都得一五一十的說清楚?!?/br> “你知道你的主子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她正與別的奴才打馬吊呢,那個奴才你也不陌生,就是六福。你家娘娘放在心上的人,誰說太監(jiān)沒有本事?他有的是手段。她又可曾對你這般信任看重過?”她笑了笑,又拿帕子擦拭著明提臉上的血跡,又去撫摸她的臉頰,撫摸她臉上被鞭打過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