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那把吉他在他手上也有十年了，也不知道這一壞，到底還能不能修好……

    江岌從浴室出來時，江北正玩得不亦樂乎。

    “這局還沒完？”江岌看著她。

    江北悶頭玩著游戲：“少啰嗦。”

    “快點。”江岌不耐煩地靠著門框等她。

    幾秒之后，手機響起了“victory”的音效，江北從臺球桌上跳了下來，輕蔑地說了聲“垃圾”。

    江北走過來，將手機隨手一扔，心情似乎不錯。

    “贏了？”江岌隔空接過手機，看到屏幕上大大的“勝利”兩字，“不容易啊，小學(xué)生都能贏?！?/br>
    “mvp。”江北淡定道，

    江岌有意逗她：“什么p?”

    “你懂個屁。”江北表情里的得意掩飾不住。

    江岌看著她那種有點臭屁的模樣，覺得挺逗，但他沒表現(xiàn)出來，又催了句：“趕緊洗洗睡?！?/br>
    “早就洗完了，那人什么情況？”江北有點好奇地瞥向江岌房間。

    “要不今晚你睡這間，自己問問他？”江岌提議道。

    “想得美，自己撿回來的自己解決。”江北拒絕道，轉(zhuǎn)身進了自己房間。

    江岌回到房間，秦青卓仍舊坐在床邊，兩只手臂搭在腿上，頭垂得很低，埋在手臂之間。略長的頭發(fā)垂下來，擋住了他的臉。

    江岌倚著書桌，擰開一瓶礦泉水，仰頭喝了幾口，看著秦青卓問：“水？”

    秦青卓沒答。

    江岌扔過去一瓶新的，礦泉水砸到秦青卓身旁的床上，他沒再說什么，關(guān)了燈，上床睡覺。

    窗戶沒安窗簾，外面昏暗的路燈透進來，屋內(nèi)影影綽綽。

    江岌又往秦青卓旁邊扔了一串鑰匙：“想回去自己去樓下開門?！?/br>
    他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聽到秦青卓站起了身，走出了臥室。

    他以為秦青卓拿了鑰匙要下樓，但繼而又聽到衛(wèi)生間里傳來了水聲。

    秦青卓沒開燈，他站在水池前，捧著水漱了口，又洗了幾把臉。

    冷水順著臉頰和頭發(fā)滴下來，他清晰地聽到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呼吸聲。

    他直起身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昏暗的光線里，只能模糊看見一張蒼白的臉，像鬼。

    他莫名有點想樂。

    鏡子里，在他身后還晾著江岌洗好的衣服。

    他又想到自己吐了江岌一身，也算報仇了。

    明明不是多好笑的事，但他忽然笑出了聲。

    一切都挺可笑的，包括自己。

    他笑了好一會兒，身后傳來了很輕的腳步聲，他扭過頭，一個瘦小的身影趴在門口，一雙大眼睛在黑夜里幽幽發(fā)亮：“媽呀，嚇?biāo)牢伊?，我以為鬧鬼呢。”

    聽到這話，秦青卓更是笑得停不下來，原本就因為醉酒而站立不穩(wěn)，這下要撐著洗手臺才能不倒下去。

    江北用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轉(zhuǎn)身回了自己房間。

    臥室隔音很差，江岌能聽清外面的一切動靜。

    他聽到水龍頭嘩嘩的放水聲，聽到秦青卓壓抑的笑聲，聽到江北的腳步聲。

    然后他聽到秦青卓又走回來了。

    秦青卓窸窸窣窣地躺到了他旁邊。

    屋里的空調(diào)開得很低，人的體溫靠過來時格外明顯。江岌不動聲色地往里收了收胳膊。

    他閉著眼睛，聽到秦青卓低聲說：“你也給我添了不少麻煩，我借住一晚，就不說謝謝了?！?/br>
    江岌沒作聲。

    他聽到秦青卓在旁邊翻了幾個身，然后呼吸逐漸變得平緩，似乎陷入了睡眠。

    這人今晚又哭又笑的，他以為得折騰一晚上，沒想到居然這么快就睡著了？

    江岌覺得不可思議。

    他放緩呼吸，清空大腦，做好了進入睡眠的準(zhǔn)備。

    但或許是因為以前沒怎么跟人合住過，總覺得一旁秦青卓的存在感格外強似的。

    許是視覺封閉時人的其他感官會格外靈敏，他聞到了秦青卓身上的味道——不僅僅是酒精的味道，還有一種很淡的香味。有點像桂花的香氣，似乎又摻了某種木質(zhì)的味道，淡得若隱若現(xiàn)……大晚上出門還噴香水？

    不知過了多久，睡著了的秦青卓翻了個身，側(cè)躺著面對他，沉緩的呼吸很輕地拂在他手臂上，輕得如同錯覺。

    又過了一陣，還是沒睡著，江岌抬手從枕邊拿了耳機塞到耳朵里，放了一首輕音樂。

    純凈的鋼琴聲響起來，撫平了他情緒上的褶皺。

    他的呼吸逐漸變得沉緩，睡意順著神經(jīng)末梢覆上來。

    即將跌入睡眠的前一瞬，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之前沒聽清的秦青卓的那句話——

    “帶套了沒？”

    江岌睜開眼看著天花板，頂燈被昏暗的路燈映出了一個傾斜的陰影。

    他察覺到自己起了反應(yīng)。

    cao，什么情況？

    又躺了一會兒，江岌起身下了床，走出臥室，坐到了外面的沙發(fā)上。

    他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咬在嘴里，卻沒拿打火機。

    片刻后，他取下那支煙，就像轉(zhuǎn)筆那樣在指間嫻熟地轉(zhuǎn)了幾圈。

    好一會兒，那陣反應(yīng)才平息下去。

    這反應(yīng)來得莫名其妙，難道是因為最近都沒用手紓解過？

    似乎也說得過去，最近一連串糟心事的發(fā)生，搞得他沒什么這方面的心情。

    但不管怎么樣，對著一個剛失戀的醉鬼起了反應(yīng)，這事兒真是……

    江岌低下頭，有些煩躁地抬手擼了一把頭發(fā)。

    他拿了個靠墊扔過去，在沙發(fā)上躺了下來。

    算了，今晚將就著在這兒睡吧。

    第17章

    秦青卓是被窗外強烈的日頭晃醒的。

    睜開眼睛，頭痛欲裂，腦后似乎在被一把很鈍的鋸子來回切割。

    他摸過手機想看看時間，拇指在開機鍵上摁了一會兒，屏幕上顯示出需要充電的標(biāo)識。

    將手機扔到一旁，他撐著床，有些費力地坐了起來。

    昨晚睡覺之前的那段記憶還保留著，但從在街邊蹲下來到躺在這張床上的那一段，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連貫的畫面了。

    只記得似乎是被江岌扛回來的，后來還差點跟江岌打起來……是因為什么來著？記不清了。

    真夠狼狽的……在一個十九歲的小鬼面前。

    對了……江岌呢？明明昨晚好像是睡在旁邊來著，已經(jīng)起床了？

    對著空氣發(fā)了一會兒怔，秦青卓下了床，那種天旋地轉(zhuǎn)的感覺又來了，頭疼加劇，還伴隨著讓人難以忍受的尖銳腦鳴。

    從房間里走出去，秦青卓看到了窩在沙發(fā)里、還在睡覺的江岌。

    秦青卓記得江岌的身高是一米八七，此刻窩在這大概只有一米五、六的沙發(fā)上，看上去非常憋屈。

    江岌仰躺在沙發(fā)上，一條腿屈著折起來，另一條腿甚至搭在了地上，?一看就睡得很不舒服。

    明明床也夠?qū)挘趺雌氩婚_睡沙發(fā)？

    秦青卓不確定自己昨晚是否因喝醉而睡相不佳，其實他酒量還不錯，記憶中就沒喝醉過幾次，昨晚喝到斷片純屬意外。

    他朝江岌走過去，想將江岌拍醒讓他去床上睡。

    走近了，視線不經(jīng)意掃到了某處非禮勿視的位置，迅速移開了，腦中卻閃過一個念頭——還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jì)啊。

    大概是聽到了動靜，還沒等秦青卓有什么動作，江岌這時自己睜開了眼睛。

    他垂著眼睛看秦青卓，臉上看不出什么睡意，只是表情略微不爽，不知是因為沒睡好，還是因為被秦青卓吵醒了。

    秦青卓剛想開口，喉嚨卻疼得有如針扎，干澀得幾乎說不出話。他指了指隔壁的房間，示意江岌可以去那邊睡覺。

    江岌撐著沙發(fā)坐了起來，也不知有沒有看懂他的意思，只是摸過了煙盒，從里面抽出了一支煙。

    見他又要抽煙，秦青卓微微皺了下眉，但沒說什么，轉(zhuǎn)身去了洗手間。

    他現(xiàn)在也沒什么心情顧得上江岌，頭痛、喉嚨痛、耳鳴、腦鳴齊齊招呼過來，剛醒那會兒還沒什么感覺，現(xiàn)在下地走了幾步，強烈的不適感隨神經(jīng)系統(tǒng)一并蘇醒，宿醉的后遺癥讓他難受得無以復(fù)加，胃腸翻滾著有點想吐。

    俯身趴到洗手池前，秦青卓打開水龍頭，往臉上潑了幾捧涼水，試圖讓混沌的大腦清醒一些。

    直起身，他扯過領(lǐng)口聞了聞，隨之皺起了眉。衣服上的酒精味倒不算太重，但就是讓他覺得反胃，那種想吐的感覺更強烈了。

    對著馬桶干嘔了幾下，胃里沒東西，什么也沒吐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那酒精味時隱時現(xiàn)地飄到鼻腔里，這感覺讓他難受極了，恨不能現(xiàn)在就把上衣脫下來扔了。

    猶豫片刻，他推開衛(wèi)生間的門看向外面。江岌仍坐在沙發(fā)上，兩只胳膊屈起來搭在大腿上，指間夾著煙，卻一直沒點火，不知在想什么。

    喉嚨里像填滿了沙子，秦青卓清了清嗓子，勉強說得出話來：“借用一下浴室?！?/br>
    江岌沒回頭：“用吧?！?/br>
    “還有上衣，能借……”

    話沒說完，就被江岌語氣不耐地打斷了：?“要用什么自己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