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卓仍舊沒反應(yīng)。

    江岌又用力捏了他一下，但秦青卓這次連哼聲都沒了。

    江岌有些頭疼，松開了秦青卓的手腕。他上次送過秦青卓回家，但秦青卓那時只讓他停在了明泰附近，他并不知道秦青卓的具體住址。

    他拿過秦青卓手里的手機看了一眼——關(guān)機狀態(tài)，那他剛剛站在街邊低頭看著手機做什么呢？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江岌想，秦青卓的手機里面肯定存了季馳的號碼，如果他開了機然后打電話過去，應(yīng)該可以問到地址，說不定季馳還會派司機過來將秦青卓接回去。

    但說不清為什么，江岌并不想這么做。

    再不然……就只能先帶回自己那兒了。

    江岌嘆了口氣，握著秦青卓的一只胳膊繞過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扶住秦青卓的身體，架著他站了起來。

    第16章

    秦青卓已經(jīng)醉得沒了走路的意識，完全靠江岌拖著他往前走。

    走了幾步，江岌腳步停下來，覺得要換個方式。

    這樣拖著秦青卓往前走，一是太慢，二是費勁，挪到紅麓酒吧估計兩人都得累得夠嗆。

    還有一點，他得用力將秦青卓的身體往上提，才能減少秦青卓的腳底與地面的摩擦，走得快一點，但這樣一來，他秦青卓歪靠在他身上，頭發(fā)蹭得他頸側(cè)很癢，而且那濕潤的呼吸撲到頸窩上，讓人覺得……挺怪異的。

    江岌扶著秦青卓站直了，一躬身，手臂勾住秦青卓兩條腿，再直起身時，他把秦青卓扛了起來。

    這樣就輕松多了。江岌加快了腳步。

    秦青卓不算太重——他不矮，一米八出頭，但肩背略薄，腰窄腿細，全身沒掛多少rou。

    路上有醉鬼朝著江岌吹了一聲口哨，大概把他當成了撿尸的那種人，江岌沒理。

    “腰不錯?！蹦侨诉€來勁了，醉醺醺地指著秦青卓，豎起拇指評價道，“好貨色?！?/br>
    秦青卓出門時隨手套了件寬松的t恤，剛剛被江岌從地上提起來的時候，t恤被蹭上去了一點，現(xiàn)在上半身向下，布料因重力而下垂，露出了一段緊窄的腰腹。

    江岌剛剛只顧著往前走，根本沒注意到這一茬。

    這會兒聽那醉鬼這么說，他冷冷掃了一眼那醉鬼，抬手將秦青卓身上下垂的衣擺扯了下來，蓋住了那段腰。

    扛著秦青卓比拖著秦青卓要省力得多，江岌推開酒吧的門，上了鎖，一口氣將他扛上了二樓。

    江北已經(jīng)由盤腿坐在臺球桌上變成了躺在臺球桌上，仍在用江岌的手機玩王者榮耀。

    聽到江岌的腳步聲，她坐了起來，看了一眼走過來的江岌，有些嫌棄道：“哪撿來的醉鬼？”

    “玩你的?！苯_步不減。

    “你要讓他睡哪兒？”江北又問，“沙發(fā)？”

    江岌沒說話，走到沙發(fā)旁邊時，他的腳步頓了頓。

    這沙發(fā)不算長，平時江北躺在上面綽綽有余，但若是把秦青卓放上去，兩條腿蜷縮起來，估計挺憋屈的。

    “臺球桌也可以，” 江北玩著游戲說，“反正不管睡哪兒，別占我的地兒?！?/br>
    她話沒說完，江岌已經(jīng)扛著秦青卓進了自己房間。

    將秦青卓放到床上，江岌直起身看著他。

    你不是挺受歡迎的嗎，江岌心道，現(xiàn)在卻被一個小鬼嫌棄，大明星也有今天。

    *

    秦青卓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大腦缺氧，惡心想吐，直到身體接觸到柔軟的床，才覺得好受了一點。

    他費力睜開眼，看到了頭頂陌生且刺眼的白熾燈。

    眼皮很重，眼神遲緩地從天花板移到周圍，他看到了這房間的局部——擺設(shè)很簡單，但看上去似乎挺整潔。他總覺得這房間很眼熟，似乎什么時候見過似的，但大腦昏昏沉沉地轉(zhuǎn)不動，壓根想不起來為什么會眼熟。

    這是在哪兒……難道是酒店？

    秦青卓記得自己剛剛在路邊，想要叫司機過來，但手機因為季馳持續(xù)的來電徹底耗光了電量，開不了機。他又忽然覺得很累，累到連站著都覺得費勁，于是便蹲了下來，想休息一會兒。

    整張臉埋到膝蓋間，鋪天蓋地的困意席卷而來，意識被酒精一點點蠶食，他隱約感覺有人走過來拍了拍自己，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那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往耳朵里鉆：“這么晚了，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喝得這么醉，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記得他想伸手用力推開那人，讓他滾來著，后來這么做了沒有？記不清了。

    再之后，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就什么都不記得了，睜開眼就躺在了這里。

    秦青卓醉得很厲害，殘存的意識中，理智所剩無幾，全都是混沌而濃稠的情緒。

    那些在他清醒時只會悄悄隱藏在潛意識里的情緒，譬如委屈、怨懟、不甘……此刻明目張膽地從四面八方侵襲過來，不由分說地讓他陷入到一種痛苦而脆弱的狀態(tài)，裹挾在其中的，還有一絲想要報復(fù)和越軌的瘋狂念頭。

    這念頭隨著酒精在體內(nèi)的擴散，膨脹的速度極快，迅速占據(jù)并支配了他的大腦。

    他能猜到眼前這人為什么要把自己帶到床上——不就是要睡一覺嗎？

    跟陌生人發(fā)生關(guān)系這種事，圈內(nèi)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秦青卓自己卻沒試過。一是不屑，二是沒那個必要。從一開始，他身邊就沒缺過追求者，再到后來，他又與季馳相戀多年。

    但現(xiàn)在，酒精吞噬了清醒時的冷靜自持，那種想要報復(fù)和越軌的瘋狂念頭愈發(fā)猖狂。

    秦青卓半睜著眼，看見眼前的人朝自己俯下了身。

    這人的下半張臉線條優(yōu)越，棱角分明，嘴唇稍薄，似乎很年輕——大概是因為那略微向下的唇角看上去有種倔強的少年感。

    秦青卓想將看清這張臉的全貌，但眼皮卻似壓了千斤重似的無法睜開，視線被眼皮擋住而無法上移。

    不過，也無所謂了。秦青卓是個骨子里的天生顏控，多年以來的審美經(jīng)驗猶如本能般在他體內(nèi)根深蒂固——一個人的上半張臉決定了顏值上限，而下半張臉決定了顏值下限。這人下半張臉優(yōu)越成這樣，應(yīng)該不會難看到哪兒去。如果僅僅是作為一夜情的對象，倒是可以接受。

    喉嚨干澀，挺疼的，秦青卓啞聲問：“帶套了沒？”

    看著秦青卓臉色蒼白得接近透明，蹙著眉，一副挺難受的模樣，江岌從旁邊拿過枕頭，俯下身，剛托著秦青卓的頭稍稍抬起來，秦青卓忽然低聲說了句什么。

    他沒聽清，動作頓了頓： “你說什么？”

    “安全套?！彼吹角厍嘧块]著眼，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

    江岌：“……”

    沒聽到回應(yīng)，那雙齊整的眉蹙得更緊：“沒套別碰我。”

    原來是把自己當成了剛剛那位撿尸的慫貨。江岌站直了，自上而下地看著秦青卓，忍不住譏諷道：“喝成這樣，碰你你能反抗？”

    秦青卓沒動靜了，估計又斷片了。

    江岌一陣無語，這些明星都一個尿性，看著光鮮，其實爛到了骨子里。

    跟那個季馳一路貨色。

    幾秒種后，江岌再次俯身，正要往秦青卓腦后塞枕頭，秦青卓忽然撐起了身，表情痛苦地抻長了脖子。

    江岌下意識往后閃躲，但是晚了，秦青卓已經(jīng)吐到了他的衣服上。

    江岌：“……”

    行，釋放生化武器也是個招兒。

    好在秦青卓似乎一整天都沒吃什么東西，干嘔幾下，只吐出了一點酒。

    江岌抬起胳膊扯著后頸的領(lǐng)口，將t恤從頭上薅了下來，從旁邊拿了件干凈的套上。

    秦青卓吐完，這時撐著床沿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外走。這會兒他稍稍清醒過來了一點，并且意識到剛剛完全高估了自己，他根本就接受不了這種事情。

    “去哪兒？”江岌抬手攥住他的胳膊。

    下一秒，秦青卓一拳揮了過來：“滾！”

    江岌條件反射般的偏過頭避開，那拳頭堪堪在他臉側(cè)擦過，氣流在耳邊拂過。

    趁江岌剛剛那一避，秦青卓已經(jīng)用力掙開自己的手腕。一拳沒打著，另一拳也招呼了過來。

    這人喝得爛醉，但這一拳接著一拳力氣卻不小。

    好在喝醉的人行動都比較遲緩，江岌看準時機抓住了秦青卓的手臂，皺眉道：“你看清楚，我沒興趣睡你?！?/br>
    帶著醉意的、不甚清醒的目光緩緩上移，停頓了幾秒，遲鈍的意識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江岌？”

    江岌感覺手里攥著的手臂失了力氣，看著秦青卓道：“地址給我，我送你回去。”

    但下一秒，秦青卓的頭垂下來，身體隨意識一并放松下來，就像鏡頭中的慢動作那樣緩緩前傾，江岌毫不懷疑如果不是自己站在他身前擋著他，他會一頭栽到地上。

    秦青卓的額頭重重磕在江岌肩上，江岌抬手扶住他。

    他耐心等了一會兒，但秦青卓仍沒動靜。

    江岌再次催促道：“地址給我?！?/br>
    還是沒動靜。

    然后他感覺自己的肩頭好像濕了。溫熱的液體通過布料滲到了他的肩膀上。

    ……秦青卓哭了？

    江岌側(cè)過臉，他只能看到秦青卓頭頂?shù)陌l(fā)旋，看不到他的表情。

    失個戀而已，至于嗎？他腦中再次出現(xiàn)了這種想法。

    但他沒再說什么，他扶著秦青卓坐到床上，沒再管他，去衛(wèi)生間拿了拖把清理地面上的污漬。

    走出房間，他看到江北坐在臺球桌上，還在拿著他的手機玩王者榮耀。

    “趕緊去睡覺。”江岌拎著拖把從催促道。

    “知道了！”江北眼睛不離屏幕，手指動得飛快，無暇理會江岌。

    進了浴室，江岌把拖把涮干凈了，然后去浴室沖了個涼，又順手把臟衣服洗了。

    二樓這地兒原來是兩間牌室，臺球廳老板跑路那會兒，江岌之前租住的那處城中村面臨拆遷，正帶著江北到處找房子。

    燕城房租本就高得離譜，更別提江岌還帶著一個小女孩，想要低價租下兩室，只能奔著半地下室去找。黃鶯得知后，便將這兩個房間低價租給了江岌。

    這里原本就沒預(yù)備給人住，沒冰箱，也沒洗衣機，不過這些在江岌看來都無所謂，有空調(diào)就挺好，否則燕城的夏天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

    擰干衣服的水，江岌將衣服晾到洗手間里，一抬手將額角上包扎的紗布撕了下來，隨手扔到了垃圾桶，剛剛洗澡時沒注意，紗布被打濕了。他對著鏡子看了看傷口，那里已經(jīng)不流血了。

    這點小傷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么，放在平常他充其量用雙氧水抹幾下就完事了，也就秦青卓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人，才會大費周章地讓醫(yī)生幫他處理和包扎……

    不過，想到這傷口是那人拿著自己的吉他砸出來的，江岌的眼神暗了暗，眉心再次起了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