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兩位學長回來的早，胤華提出邀約，他們二話不說就應允了。歐學長一臉促狹手肘不停頂江學長的肚子：「該緊張囉！表現(xiàn)不佳的話，會──」比手勢劃過脖子。

    晉海一巴掌往品管腦袋上招呼，拍得人都歪倒了?！高@進度不符合常理，跳太快了！」

    胤華端著剛泡好的茶走出來，輕聲說：「學長就是學長，我不會多說造成困擾的?！?/br>
    品管聽了聳肩雙手一攤，搖搖頭，夸張嘆氣。兩人對視一眼，品管轉(zhuǎn)開話題：「那明晚吃什么？學弟還煮嗎？」

    胤華喝口熱茶，點頭：「嗯，所以早上要買菜，我爸也會一起煮，他煮菜比我還好吃！」

    這下晉海緊張了，晚餐還讓家長幫忙煮，哪行！立刻跳起來拉住學弟端著熱茶的手：「明早我跟你一起去買菜！」

    「嗯?！关啡A把手抽回來，兩杯熱茶又往前推一點?！笢囟葎倓偤?，你們喝我去洗澡?！?/br>
    被學弟洗澡遁了。

    當天夜里兩人睡覺都不安分，不斷在床上翻身，誰也讓誰睡不好。

    隔天早晨兩人睜著熊貓眼起床漱洗，出門採買。把爸爸交代的菜全給買齊了，總共七人，量不是普通的多，機車踏墊上滿滿的生鮮蔬菜。回到家吃頓午餐打算回頭補眠，電話就來了，已經(jīng)在候車稍等就要搭車了。

    胤華應好叮囑路上小心后掛上電話，敲門告訴meimei爸媽等等就要上車了。轉(zhuǎn)身要進自己房間，雙腳卻鬼使神差的走進江學長房里。晉海正在復習課程，嘴里唸唸有詞全是胤華不懂的專業(yè)名詞，他踅到桌邊，晉海閱讀被中斷，仰頭不明所以看著學弟，面上笑容可親。

    「江學長，吃飯的事會不會很困擾？」胤華邊說邊盯著看人臉上那道自己也有的黑眼圈。

    「還好?！关啡A清澈的雙眼直望進他眼底，宛如被看透徹般挑眉改詞：「好吧，是有點緊張，但不困擾?！?/br>
    「真的？」胤華疑惑。

    晉海起身，拉過胤華的手走到床邊：「真的，你睡個午覺吧。我昨天一直翻身你一定沒睡好?！?/br>
    胤華被壓進床上，像小朋友被mama照顧上床睡覺，還幫忙蓋被子，壓得密不通風。「我看完書再叫你?！罐D(zhuǎn)身要回桌前衣角被胤華抓著不放。「怎么？」

    胤華躺在床上就是盯著晉?？?，也不說話，看也看不出來究竟在想什么。晉?；剡^身彎腰作勢要吻他，被胤華轉(zhuǎn)頭閃避，他笑著退開，揉揉他額前的發(fā)：「睡覺吧，我去看書?！惯@回衣襬被放開，他回到桌前坐定，不一會綿長的呼吸聲在房間里回盪開來。

    生日收到那本重復的參考書還在架上，后來他找一天把舊的那本上面的筆記謄過去，舊的考完就轉(zhuǎn)賣給學弟了。那天一直寫完到最后的那頁上有乖乖學弟端正的筆跡，一段生日快樂的祝福，另一段是預?？荚図樌娴氖呛芤恍囊灰?。晉海能想像到乖乖學弟在書店里詢問店員的畫面，不知道那店員是男是女，女孩子一定很喜歡像學弟這樣類型的男生，沉靜可靠的氣質(zhì)，說起來──他還真沒見過學弟情人節(jié)收過什么禮物或是情書呢。八成全在學校里拒絕光了。

    天生不喜歡女生，應該也讓學弟吃足了苦頭，而自己天生就喜歡女孩與大眾相同，基本上沒嚐到什么暗戀或失敗的痛苦滋味。一開始確實很難以想像學弟腦子里究竟裝些什么，持續(xù)一段時間近距離接觸，去試探、去深究，看見越來越多不一樣的一面，也越來越心疼，他不清楚自己的價值，總是任意貶低自己，應該說他把在乎的人看得極重，就輕忽了自己，天底下要這么傻的人太少了，偏讓他遇到一個。

    唉。

    當晉?？匆娔菍π置脗z的父母后，心底不由驚嘆，遺傳，都是遺傳的錯！

    約四點半時方家父母按了樓下電鈴，所有人大動員，穿戴整齊，等候下去帶領父母的乖乖學弟回來，各個正襟危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尤其晉海緊張到覺得自己開始盜手汗，根本心理作祟。

    「爸、媽，鞋子脫這，拖鞋穿上腳才不會冷?！箤W弟打開大門，人還未看見就先聽見聲音。映嬅從廚房出來直奔玄關，兩學長剛看見一道模糊輪廓就被小嬅meimei無尾熊熊抱遮擋住視線?！笅屵?！」

    字正腔圓溫柔的嗓音飄過來：「嬅嬅，媽咪親一個！」國外禮儀正宗無比的在玄關上演。

    母女倆還在玄關相親相愛，方爸爸已經(jīng)換鞋走進客廳了。兩位學長立即起身打招呼。

    「爸，跟你介紹，這是我學長。左邊這位是江晉海，江學長。右邊是歐品管，歐學長。他們兩位同班，都是醫(yī)學系大五的學生?！关啡A左邊比一下，右邊比一下，轉(zhuǎn)過身面對學長，介紹：「學長，這是我父親，叫叔叔就可以了?！?/br>
    「方叔叔好?！箖扇水惪谕?，中氣十足，微微鞠躬彎腰。

    胤華的父親啊，兩人站在一塊根本就是熟男版跟青年版的差距而已啊！

    屬于成年男子的聲音呵呵笑兩聲，頻率跟學弟非常相似：「在國外久了，回來聽到『方叔叔』反而覺得全身不自在啊。叫alan就好了，不用拘束?！?/br>
    胤華在后面推了把父親的背：「爸，坐下再說?！?/br>
    晉海跟品管擠同張椅子，把長的沙發(fā)讓給胤華父子兩，母女倆竟然在門口聊開了，好半天沒想到要進來，方爸喊了聲兩人才靜下來坐在客廳里。

    映嬅這時候可乖了，縱使不甘愿也乖乖介紹：「媽，這兩位是醫(yī)學系的學長，歐品管、江晉海，這個是哥哥?！购髞聿煌阈Α！高@是我媽?！癸L格非常簡潔。

    「方阿姨好?！箖扇擞滞瑫r站起身，一副乖寶寶樣彎腰鞠躬，再坐回位置上。

    「別叫方阿姨，叫cara就好，輩分不用拘束?！共焕⑹欠蚱?，連說話方式都很相同。

    胤華起身，「我去倒茶，先說好，我只有茶你們不能喝咖啡?！?/br>
    「是是，快去?！狗綃屝Φ臒o奈又寵溺，擺手讓他快去。

    晉海鼓起勇氣攀談，頭一回見到家長難免有些緊張，再怎么想像都沒料到這一家人竟長得如此相像。「我是晉海，姓江。平常我們都受胤華照顧，很謝謝你們?！?/br>
    映嬅膩在母親身邊，忍不住哼哼兩聲，惹來母親捏了把她鼻子。「沒禮貌。」方爸的眼睛很有神，看了下兩名青年，甚不在意地笑了兩聲：「哪來的謝，我兒子才麻煩你們，太像我都固執(zhí)，沒添麻煩吧？」

    晉海連忙搖頭，后頭品管則點頭，查覺對方動作不一致，傻眼?；厣裼肿兂蓵x海點頭，品管搖頭，又雙雙互視，這下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了。晉海挫敗摀臉連哀嚎聲都發(fā)不出來。

    方媽一看笑得話都說不全，方爸呵呵笑開?！缚礃幼尤A華把你們難倒了?！骨『脙鹤幼叱鰪N房，方爸招手讓他走快點過來，看著兒子發(fā)送茶水，接過手喝了口：「華華，手藝進步了！」

    胤華還沒開口，映嬅搶白：「哥哥每天煮菜能不進步嗎？」

    方爸微不可見的皺了下眉，沒多說什么，只道：「等等就能知道煮得好不好了?！?/br>
    「我先說我不幫忙喔，我讓阿昔五點半到，要下去接他?！褂硧靡宦牭揭?，連忙舉手搶豁免權(quán)?！笅專ノ曳块g看看，我現(xiàn)在跟三個男生住一塊，你別太驚訝?！?/br>
    方媽點頭母女倆一起往房間走，還能聽到方媽說：「都走進來才講，根本是想嚇我吧？」

    映嬅銀鈴般的歡愉笑聲成串飄出，沒關上的房門偶爾還能聽見高亢的交談聲。

    四個男人坐在客廳又聊一陣子，很快的就五點多了，父子倆進了廚房，兩名租賃在這的小主人倒無措起來，趴在廚房門口探頭端詳。晉海拉過學弟，附在耳邊悄聲問：「需要幫忙嗎？」

    胤華看了一下父親，搖頭拒絕了：「我跟爸爸弄就好，江學長去看書吧？」

    晉海張望一下，兩人都動作都比自己俐落不知百倍，遂放棄，看著胤華一臉溫和的笑容，輕捏了把他的臉頰：「那我去看書，有需要再叫我。」

    「嗯。」胤華拉下學長的手，被輕輕握了下松開轉(zhuǎn)身回流理臺前清洗食材了。

    兩人一邊料理，方爸邊把雞胸rou剔骨，邊問剛才的疑惑：「你跟meimei怎么了，吵架了嗎？」

    胤華在一旁切開茄子，一段一段的放進盤子里?！浮瓕κ虑檎J知有點出入，沒事的?！?/br>
    方爸發(fā)出疑問聲，太了解兒子報喜不報憂的個性，根本沒相信兒子的說詞：「看樣子問題不小，不跟爸爸說說？」

    胤華遲疑了下，搖搖頭，不知從何說起，也不想說。埋頭切完茄子，又切洗高麗菜。

    方爸處理完雞胸rou，開始處理魚，開膛剖肚?！鸽娫捓锫犇阏f跟學長相處得不錯，爸爸起先還擔心你會打算安安靜靜自己過完大學呢?！寡韵轮猓瑒e太自閉。

    胤華開始將高麗菜切成細絲，單一的動作讓思維有點遲鈍，緩慢吐出：「學長人很好，很照顧我，但是……小嬅因為我的關係跟學長的關係不是很好……最近有比較好了，爸可以不用擔心。」

    方爸手腳麻利，一尾魚很快處理好，正反兩面跟魚肚內(nèi)都抹了鹽去腥，放到一旁等候，擦拭掉砧板上的臟污，又拿過豆包和酸菜開始往里頭塞飽，用牙籤固定?！溉A華，meimei長大了，你也大了，不用把自己塑造成長輩，你喜歡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跟你媽再過幾年打算固定下來，到時候又是一家團聚?！?/br>
    聽完胤華差點切到自己的指尖，抬手端詳又繼續(xù)。又切了足足一簍才停下來，好似積蓄足夠的勇氣才道：「爸，我想留在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