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故人】
初二天都還沒亮,方沐柔卻醒了過來。從昨天知道允祈要帶她回一趟母家后,她這心里頭就是忐忑不安。雖然春喜和夏香一直告訴她,她的阿瑪和額娘都是很和善的人,但她畢竟不是真正的齊爾濟沐柔啊,這心里頭總是緊張。 看著身旁仍然還睡著的允祈,她躡手躡腳的想跨過他下床,就想趕緊跑去找蘭姨再問問有關(guān)母家的事情。從她起身開始,一旁的允祈早就醒來,自小在軍營訓(xùn)練,自然一有動靜可以馬上警覺,只是想看這小福晉在耍什么把戲而故意裝睡。方沐柔這氣都不敢呼,這一腳跨了出去這另一腳卻重心不穩(wěn),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允祈馬上手一攬的把人摟進了懷里。 「你這一大清早的是要做什么?」他冷冷地問著??粗铧c受傷,這心情就是急躁。 方沐柔就像做著壞事被逮著的小貓,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零散的發(fā)絲,襯著她那濃眉大眼和精緻五官顯的楚楚動人讓允祈看得有些呆愣。 就見美人兒吞吐的解釋著:「我想去廚房…看早膳好了沒…」說完還帶著傻笑。 允祈聽她那離譜的解釋也搖頭著:「你這人最貪睡,就算是餓著了也沒差。說吧,到底發(fā)生什么事?從昨日在馬車上就覺得你有心事,還不快從實招來。」 看著允祈攤著手坐正要洗耳恭聽一番,方沐柔卻還是猶豫,低著頭實在難以言喻。就見允祈又拉著她到懷里偎著,溫柔的在她耳邊說著:「不管什么事都有我,柔柔別怕?!?/br> 方沐柔微微抬頭瞧著他的深情臉龐,鼓足了勇氣才緩緩的說:「我…我不記得母家的事了?!官M盡力氣才吐了那么一句話,卻讓方沐柔整身冒了汗。 允祈聽她這樣一說自然是訝異,雖然知道自從她一年多前落水之后的一切舉止都挺怪異的,但也歸咎如大夫所說的許是昏沉太久的緣故,可連自己母家的事情都忘了,這可真讓允祈疑惑。但不得不說在落水后和她相處的每一刻而漸漸了解她的特別進而愛上她的嗎!說到底終究也是被柳氏陷害,而他也沒護她周全才造就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呀。 方沐柔見他老半天不說話感到有點害怕,心里想著莫非開始懷疑她不是真正的齊爾濟沐柔了。就見允祈緊緊的摟著她,溫柔的說:「不怕,有我在?!?/br> 馬車?yán)铮姐迦峤袢沾┲簧硐矚獾募t色旗裝,圍著白色狐毛脖圍,頭上的裝飾里還戴著祈王送的翡翠白玉簪子,整個人更加俏麗動人。方沐柔看著允祈正閉目眼神,聽春喜夏香說母家在京城的隔壁城鎮(zhèn),路程可是要有一段。她從袖口拿出大清早梳妝時纏著蘭姨寫的家譜小抄,嘀咕著:「阿瑪叫滿臨,額娘是葉氏,大哥叫做貝臨、二哥叫做貝滿,三哥…三哥…怎么想不起來呀…」 「貝格?!沟统粮挥写判缘纳ひ粽f著。 方沐柔轉(zhuǎn)頭看著身旁的允祈,就見他看著自己手上的小抄,一臉疑惑又有趣。 允祈實在覺得他的小福晉逗趣有好玩,連這種小抄的事情都想的出。 「我有先請人通知齊爾濟將軍我們要回去,你這一年的狀況,我估摸著他老人家也是知道的,你不用太擔(dān)心,倒是本王可能會被將軍唸叨一頓?!箍粗势硖嫠治觯瑢嵲谑歉械劫N心又感動,但唸叨一頓,這是什么意思啊。 「你是王爺,阿瑪?shù)脤δ愀┦追Q臣的,何來唸叨呢?」方沐柔疑惑著問。 他笑了笑,這小妮子真什么都不記得了。 摸了摸她的頭解釋著:「我的一身武功和在軍營的訓(xùn)練都是齊爾濟將軍把手教導(dǎo)的,他老人家年紀(jì)漸大不宜征戰(zhàn)沙場,退下后竟把兵權(quán)交給只上過一次戰(zhàn)場的我,這之后的就把你許配給我了?!拐f著那回憶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允祈還記得他與福晉大婚的那天,他其實是很抗拒的。從小到大受了很多齊爾濟將軍的恩惠,拿到兵權(quán)也讓人詬病許久,認為他無功卻受祿,而當(dāng)皇阿瑪將他的女兒指婚給他時,更被謠傳他根本就像是入贅齊爾濟氏一樣是一顆旗子。 他多年來的嚴(yán)格訓(xùn)練、辛勤刻苦似乎就像是一場笑話,于是他努力在戰(zhàn)場上征戰(zhàn)、求功,變成了人人稱讚的祈王。但這人一旦殺戮了起來,卻也漸漸的變得沉悶冷漠甚至孤獨。 大婚當(dāng)天他倔強的待在大營不肯回府,不管允佳如何勸說都無用,卻沒想到齊爾濟將軍親自到了營帳里只說這女兒的婚事也算是圓怡妃娘娘的心愿,他這才知道自己額娘與齊爾濟夫人的深厚交情,自小宮里看盡額娘備受欺凌、舉步維艱,一向心疼又敬愛額娘的他,自然不能違抗。 只是當(dāng)他掀開紅頭巾的那刻,卻看到齊爾濟沐柔滿臉的淚水,他卻是感到一陣氣惱,原來這女人也不想嫁給自己。之后的相處都是冷眼以待、相敬如賓,看這福晉成天苦著臉?biāo)残臒瑓s沒想到一場落水后徹底改變了一切。 再看著現(xiàn)在的小福晉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只是大婚之夜她的淚水為到底誰而流,他至今還是疑惑… 看著哈欠連連一陣豪邁坐姿的方沐柔,他實在難以想像這會是同一人。 顛簸的路程終于告一個段落,方沐柔一路上是昏昏欲睡,多虧允祈一路抱著她不至于腰痠背疼。春喜掀開馬車的布簾說著:「王爺、福晉,已經(jīng)到了?!?/br> 方沐柔這顆心七上八下,允祈攙著她下了馬車,就見齊爾濟府邸眾人到大門口前迎接行禮喊道:「祈王爺吉祥、祈福晉吉祥?!?/br> 允旗手一揮喊著:「將軍不必多禮,都起吧?!拐f完眾人起身,春喜夏香便吩咐著人把馬車上帶來的賀禮全部卸下。 齊爾濟滿臨慈眉善目,一臉興喜的說:「王爺請進,老臣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將軍客氣了。今日是陪福晉回娘家,不用太多禮數(shù)。」允祈說著。 方沐柔看著滿臨只是覺得很熟悉,像極了她在現(xiàn)代的父親,只是父親早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離開,她不是這么清楚,但心里卻覺得他就是她現(xiàn)代的父親。 允祈被滿臨迎向前院大廳。 齊爾濟夫人葉氏看著方沐柔,一臉心疼的說:「柔兒,我的好柔兒,這些日子苦了你了。」說著這眼淚就直落。 方沐柔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夏香見到趕緊上前說著:「夫人,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呀,王爺偕著福晉回母家那可是何等光榮之事,夫人莫要感傷?!?/br> 葉氏聽了夏香提醒,趕緊拭著淚就拉著方沐柔的手走向后院的院落。 方沐柔一進到齊爾濟府邸里就像有一道電流竄了一身,是原主對這里的情感。她看到了原主的喜、原主的笑、原主的活潑,看到這一大家子對她的愛,在這眾多的幻象之中她看到了一個男人拭去了原主臉上的淚水,輕輕說著:”別哭,我會要回你的?!保m然畫面不怎樣清晰,可卻讓方沐柔看的很清楚那男人的臉。 方沐柔一陣暈眩,蹲了下來猛喘著氣,她知道為何原主進了王府后的抑鬱,因為她根本不愛祈王,她愛著那個男人,她早就心有所屬,可… 葉氏看她癱軟,知道這一年受了不少苦以為她身子不適連喊著:「柔兒,怎么了?」 春喜夏香見狀趕緊扶著,卻看方沐柔猙獰的臉問著:「那個人是誰…」 兩人疑惑又有些害怕,不曾看福晉有這樣的表情,葉氏連喊著:「先送福晉回房里休息?!勾合亩粟s緊帶著方沐柔回到那熟悉卻又陌生的房間。 見著府里下人都走遠些,春喜小心翼翼的問著:「福晉剛剛是在說他?」 坐在臥榻上的方沐柔回過神來,自然知道春夏二人是陪著這副身體的原主長大的,這原主的事情他們也是知曉的。 平常大喇喇的夏香卻也緊張了起來:「春喜,老爺都說不許提了。」她叮嚀著。 方沐柔看著她們的古怪,認真問著:「快說,那人是誰?」 春喜有些不知是好,「小姐已經(jīng)是福晉了。如果福晉已經(jīng)忘了,那就忘了,畢竟那是故人了,若要談起來…恐怕這王爺…」想到祈王的冷酷無情就感到害怕。 方沐柔有些失落的說:「可我好像想起來了。他說他會要回她的。」 「誰要誰?這周公子不能如此啊,小姐已經(jīng)是祈福晉了。」夏香緊張全說了出來。 周公子?方沐柔腦海里又閃過那男人的與原主的每一幕,一起策馬、一起在街上逛著還有他們在盛日下的擁抱和月光下的親吻。 「快把這男人還有…我大婚時候的狀況都說一說。」方沐柔必須冷靜,她得先想想這男人目前是如何,大婚時發(fā)生了何事怎能讓那男人得以這樣說。 春喜、夏香見她堅持又一臉失神,半推半就的兩人就說起了那段過往。 那個男人叫做周浩然,偶然在街上看見原主被幾個色慾薰心的流氓刁難而出手相救而相識。兩人交談很是投機,周浩然也非常的體貼老實,日日相處也漸漸有了情愫,便相愛了起來;只是…齊爾濟將軍不同意兩人一起,極力的阻止,已私定終生的兩人還在大婚前互許私奔,卻被將軍抓了回來,當(dāng)周浩然拭去了她的淚后,便不知去向… 方沐柔聽完后是一陣惆悵,原來是這么深的一段感情卻被剝奪了,可為何呢? 她看著春夏二人,「阿瑪為何要拆散呢?」 夏香一陣嘆息,「周公子只是鎮(zhèn)上一個賣香料舖子的商人兒子,將軍認為家世不般配。再加上怡妃娘娘和夫人自小姊妹情深,早已把福晉和王爺指婚了呀?!?/br> 方沐柔搖搖頭,「不可能。阿瑪不會是這樣勢利的人,額娘也定不會勉強的?!?/br> 春喜看了夏香一眼,又看著方沐柔的慌張,只好說著:「福晉本來也是知道的,奴婢見您忘了才敢說的?!狗姐迦狳c著頭示意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老爺也是為了穩(wěn)固朝中地位的,前幾年陣局不穩(wěn)加上皇上當(dāng)時生了一場病,太子之位爭奪的極是厲害,老爺是把籌碼都壓在了王爺身上了?!?/br> 方沐柔驚訝的說著:「所以我是籌碼?」 夏香趕緊安慰著:「怎會?現(xiàn)在福晉正盛寵著,哪有什么籌碼可言?!?/br> 方沐柔沉默,整個臉色暗了下來,她示意著二人出去,只說著要好好靜一靜。 雖然知道古代帝王社會皆是如此,可是知道原主是個棋子,自己現(xiàn)在是她便也是棋子,那允祈呢?他是否知道她是個棋子,是為了助他日后可以登上皇位的棋子?想到這…方沐柔不禁覺得可怕,她好像可以理解原主為何在大婚當(dāng)天會那樣傷心,婚后允祈對她的冷漠、不關(guān)心只是因為覺得她就是個助自己登基的人,可允祈現(xiàn)在對她這樣上心,給了她好多寵愛,那些不可能是假的呀。思緒在跳回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那個讓原主深愛的男人,他說他會再要回她的… 方沐柔曲著腿,把臉埋向膝間,想到周浩然,她發(fā)抖著,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本能反應(yīng),這眼淚卻不自覺得一直掉。 不知過了多久,方沐柔覺得好累,直到傍晚屋內(nèi)一片漆黑,一雙溫暖厚實的手摸著她的臉,輕輕地說:「怎么了?怎么不點燈呢?」 這樣的感覺那么熟悉,她抬著頭幽幽喚著:「允祈…」 兩眼紅腫的滿是淚水,允祈還是那般溫柔的雙眸微笑著卻緊緊的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