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及此，元鈺望著高融，有心止了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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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高融聞元鈺之言心下大驚，方知其已窺了此間私隱。見元鈺突然止聲，高融抬了頭，一臉不安望著元鈺，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元鈺見高融如此，心下得意，繼而又開口道：“中庶子，你乃陛下與太子近臣，熟諳朝綱宮規(guī)。吾欲請教中庶子，若依我大魏律法，這私通小叔亂族之人該當何罪？”

    高融一時情急，脫口而出道：“不過臣一廂情愿之事，無關(guān)左昭儀…”

    “哦？左昭儀？這奇聞軼事所道之人難道是中庶子與左昭儀？”元鈺言罷，失聲而笑。

    高融方知自己情急之下失了言，懊惱不已。

    元鈺嘴角微揚，得意道：“左昭儀身為皇兄姬妾卻與外臣私通，倘若吾將此事稟于皇兄知曉，中庶子道皇兄當如何？”

    高融聞言，又氣又急：“公主怎可信口雌黃！左昭儀與臣清清白白，何來私通之事？”

    元鈺道：“清清白白？倘若無私，為何你寧愿被禁足房中亦不愿迎娶她人？便是皇兄信你，宗親亦無人能信！”

    高融未曾料及元鈺有心將此事公諸于宗親，惱羞于色：“公主您…您怎得如此血口噴人？”

    元鈺亦不與之計較，只冷笑道：“左昭儀乃妃嬪之首，膝下又有兩雙兒女，倘若你二人當真有私，豈不令我皇室顏面盡失！”

    “吾聽聞漢家最忌私通之事，如今皇兄厲行漢革，若知了此事，亦不知左昭儀與你高氏族人會當如何？”

    元鈺之言猶如當頭一棒，高融聞之霎時轉(zhuǎn)了面色。只一彈指間，高融便伏跪于地，痛心道：“一切皆是臣之過，求公主，求公主高抬貴手，放過他人…”

    元鈺又呷了一口茶，輕笑道：“他人生死皆在中庶子一念之間，中庶子又何須向吾行此大禮？”

    高融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只得飲泣吞聲，無奈道：“臣，臣但憑公主做主…”

    元鈺聞言，心內(nèi)歡喜，下得榻來親手將高融攙扶起身，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中庶子才智過人又豈能不知吾心中所愿…”

    一場相思憑誰訴，心奈何，天意弄。

    御書房內(nèi)，元宏與元鈺兄妹相對而坐。

    待元鈺將欲以高融為駙馬之事道出，元宏微鎖了雙眉，道：“中庶子為人耿直，且文武雙全，倒是配得六妹…只…”

    不及元宏言罷，元鈺便急急道：“大阿兄，只如何？”

    元宏望著元鈺，道：“只駙馬身故不過數(shù)月，六妹現(xiàn)下里便要再聘駙馬，恐有不妥?！?/br>
    元鈺聞言，心下不悅：“吾乃當朝長公主，豈能受尋常百姓之俗約束…大阿兄將吾接回宮內(nèi)便是體恤吾，恐吾憂思過度。現(xiàn)下里吾心有所屬，大阿兄反倒出言相阻？”

    元宏道：“朕豈會阻六妹姻緣？只駙馬都尉尸骨未寒，你若此時再嫁，恐惹朝臣非議?！?/br>
    元鈺道：“吾與大阿兄雖男女有殊，俱托體先帝。大阿兄妃嬪無數(shù)，而吾唯駙馬一人！阿兄可知這長夜漫漫，吾是如何度過？”言語之間元鈺已落下淚來。

    元宏平日里正身明法，唯對此胞妹處處遷就。此時見元鈺落淚，元宏心下不忍，輕嘆一口氣，道：“罷了，待來年春上駙馬首祭之后，朕便冊中庶子作駙馬都尉。”

    元鈺雖心有不甘，卻亦知不可再得寸進尺，于是強作歡顏道：“吾謝大阿兄成全之情！”

    第一百七十九章 生與死（一）

    “鴻雁來，玄鳥歸，群鳥養(yǎng)羞。”待露凝而白，已是八月入秋。

    太極殿內(nèi)，元宏背北面南端坐正中，而文武群臣則跪坐于兩側(cè)。

    待君臣議罷政事，將作大匠鄭懿拱手向元宏稟道：“陛下，臣遵陛下圣諭于嵩山為跋陀禪師營建佛寺，如今已然落成，另陛下囑臣修繕嵩山離宮業(yè)已完畢?！?/br>
    元宏聞言，心下歡喜：“好！將作大匠果然不負朕所望！”

    望著群臣，元宏接著又道：“舊年禪師對朕道其喜幽靜之地，方令朕想起皇祖母在世之時曾于嵩山南麓積翠峰下修建離宮，故而朕著匠作大匠于嵩山少室山下為禪師修建佛寺，待朕閑暇之時亦可于離宮小住，以參禪禮佛?！?/br>
    早年東天竺高僧跋陀，經(jīng)西域諸國入魏，得元宏親見。跋陀為元宏講授《十地》佛經(jīng)，深為元宏所敬信，遂被禮為上賓，更為其開設(shè)禪林。待遷都洛陽，元宏又為跋陀于洛陽城中營建佛院，然跋陀喜幽靜之地，元宏便又為其于嵩山擇址建寺，以令其可為蒼生傳法。

    聞皇帝之言，任城王元澄開口道：“我大魏人皆向佛，陛下此舉乃造福天下蒼生！佛寺既已落成，便該由陛下賜名，亦可早日迎禪師入駐，以弘揚佛法，普度眾生！”

    元宏微微頷首，道：“皇叔所言極是！”

    略略思忖，元宏望著眾臣道：“禪寺既落于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叢林之中，那朕便將此寺賜名‘少林’，爾等以為如何？”

    待元宏言罷，群臣皆贊不絕口，垂首附議。

    擺手示意眾人止聲，元宏繼而又道：“秋祭之期將近，朕本就欲登高祭天，如今既佛寺落成，今歲秋祭朕便往嵩山行祭祀之儀?！?/br>
    太傅穆亮聞言，啟奏道：“周禮有載：‘以血祭祭社稷、五祀、五岳…天子乃祭天下名山大川。’嵩山乃五岳之一，又近洛都，實乃祭天首選之所在！”

    元宏微微頷首，道：“太傅所言極是！太常卿明日便將出行之期擇定，再交由大祭司卜算吉時?！?/br>
    太常卿王友清垂首應(yīng)下，復(fù)又詢元宏道：“臣請陛下示下，陛下此番出行乃圣駕攜后宮內(nèi)眷同往亦或由太子隨行？太子為儲君，若與陛下同行，所擇之期亦是不同?！?/br>
    元宏道：“嵩山雖離近洛陽，然山路崎嶇，往返少則十數(shù)日，多則一月之久…國不可一日無主，太子便留守洛陽，毋需與朕同往?！?/br>
    平日里太子元恂被元宏嚴加管教，此番君父令其留守洛陽，非但少了約束之人，且又得了理政之權(quán)，元恂聞言，自是大喜過望。

    元恂正欲起身謝恩，卻聞元宏又道：“太子年輕，少不經(jīng)事，朕離洛之后由任城王與彭城王一并輔助其行監(jiān)國之事?！?/br>
    元宏言罷，元恂只覺窩火憋氣，本以為可大權(quán)獨攬，不曾想君父竟存顧望之心，不由得怒從心起。

    身旁的李沖瞧出元恂面有不悅之色，悄悄輕拉其衣袖，方令元恂緩了神情。

    君臣商定妥當，元宏便退朝離去，令眾人各自歸安。

    永合殿內(nèi)，元宏已將欲往嵩山祭天之事道于禾知曉。

    禾跪坐于元宏身后，邊輕輕為其揉捏肩頸，邊道：“元郎往嵩山祭天，這一路長途跋涉，當勞逸有度，切莫令龍體疲累?！?/br>
    元宏道：“朕有寶兒陪伴，縱是山路崎嶇亦不覺疲累?！?/br>
    拉了禾坐于身旁，見其一臉茫然之色，元宏接著笑道：“朕曾允諾寶兒巡幸四畿卻遲遲未能成行，如今得了祭天之機，自當攜你同往。”

    禾又驚又喜，一頭撲入元宏懷內(nèi)，歡喜道：“元郎一言九鼎，妾謝元郎恩典！”

    元宏輕撫禾秀發(fā)，調(diào)笑道：“已是為娘的人了，竟這般孩子氣…”

    滿眼... >

    sp;滿眼愛意望著禾，元宏又道：“只此去多是山路，艱辛十分，你可受得？”

    禾抬頭望著元宏，頷首道：“元郎貴為天子亦受得顛簸之苦，妾又如何受不得？”

    元宏輕刮禾鼻尖，笑道：“好！既如此，朕便安心攜寶兒同往…”

    皇帝祭天乃為國之要事，自是儀仗重重。待太常卿擇定祭天吉日，中尚署與左右尚署便預(yù)備車馬儀仗及一應(yīng)司禮所需，自是不再話下。

    御書房內(nèi)，元宏著三寶宣了右昭儀李氏覲見。

    李氏向元宏行罷常禮，卻未見其有令自己入座之意，不得不垂首于一側(cè)而立。

    待三寶領(lǐng)了眾內(nèi)侍退出外去，李氏開口道：“不知陛下召妾前來有何吩咐？”

    元宏道：“朕不日便要往嵩山祭天，這闔宮上下數(shù)以萬人便有勞你費心照料。”

    李氏本因皇帝未賜座而心內(nèi)忐忑，此時聞言，便將所懸之心放下。抬了頭，李氏笑道：“妾蒙陛下恩典執(zhí)掌內(nèi)宮，這料理闔宮上下乃妾分內(nèi)之事，陛下大可安心?！?/br>
    元宏呷下一口茶，道：“右昭儀素有檠天架海之能，朕從未有半分質(zhì)疑?！?/br>
    元宏之言令李氏心內(nèi)得意，待元宏話音一落，李氏便接口道：“陛下過譽，妾愧不敢當！只妾自幼受父母雙親教誨，方令妾可助陛下料理后宮?！?/br>
    這名門望族之女皆自幼習以持家之道，待日后嫁入門當戶對之家以作嫡妻。李氏言下之意元宏又豈能不知？望著李氏，元宏道：“隴西公學(xué)富五車，助朕定律法制朝綱，有常人所不及之能。你既自幼由隴西公親自教導(dǎo)，當秉承其非凡之能…”

    李氏本欲接話，卻見元宏無止聲之意，于是頷首不語，待聞圣言。

    但見元宏忽地斂了笑顏，正色道：“凡能者，若樸厚清明，有為仁之心，施于朝廷，乃天下之?！热裟苷吡檬巧乔业剐心媸闶羌覈恍乙病?/br>
    李氏心下一怔，不知元宏緣何忽道此言。定了定心神，李氏道：“陛下所言極是！所幸陛下身側(cè)皆為忠心君上的能人異士?！?/br>
    元宏望著李氏，目光凜凜：“但愿如你所言…朕自幼受璽，見多前朝后宮爾虞我詐之事…朕欲經(jīng)略四海，無暇顧及后宮是非。從今往后，朕只愿后宮清凈，不可再有污穢之事！”

    皇帝之言令李氏冷汗涔涔，不及其開口解釋，元宏便揮手道：“朕還須處理政務(wù)，你且歸安吧?！?/br>
    李氏心有惶恐，亦不敢久留，急忙忙叩首離去。

    待李氏出了御書房，三寶便入得內(nèi)來。元宏邊烹煮蕎茶，邊詢?nèi)龑毜溃骸胺讲庞艺褍x離去之時，你可窺得其神情？”

    三寶頷首道：“回陛下，右昭儀面有懼色，并未如往日那般與奴話別，只登輦急急離去?！?/br>
    元宏冷笑一聲，道：“心若無邪，又何來驚懼之色？”

    三寶不解道：“奴有一事不明…陛下既已疑心右昭儀，緣何不將那事道破？”

    元宏執(zhí)勺為自己舀了茶，方才道：“你雖查得金光殿內(nèi)侍們于香怡失蹤那日皆被傳召至昌霞殿，然那日被傳召者亦有其他閑置宮殿做雜役之人…這些年所現(xiàn)種種，朕從前未做思忖，如今細細想來，右昭儀難避其嫌…”

    輕嘆一口氣，元宏繼而又道：“李沖早年于皇祖母前力保朕皇位，且其人多智，加之李氏一族又與漢家大族多有姻親往來。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朕若此時查處右昭儀，恐令漢家人心不安，于漢革不利啊…”

    三寶聞皇帝之言，知其心下兩難，于是寬慰道：“陛下莫要太過憂心，右昭儀系出名門，心有大欲亦是在所難免…所幸其未有陷害嬪妃與皇嗣之心?！?/br>
    元宏望著幾案之上小爐所騰茶煙，幽幽道：“朕今日出言警訓(xùn)，只為令其可迷途知返…”

    第一百八十章 生與死（二）

    太和二十年秋，元宏率領(lǐng)文武群臣，出發(fā)前往嵩山祭天。

    元宏體恤百姓，故而以法駕為乘。三千騎羽林衛(wèi)將士擁著前引的導(dǎo)車，各個神情肅穆，莊嚴威武。車隊旌旗、幡幢招展，華蓋云集，首尾延綿數(shù)余里，一路浩浩蕩蕩，不再細說。

    元宏前腳離了洛陽城，安樂侯元隆后腳便已入了大夏門。

    太子府邸之內(nèi)，元恂與元隆一席而坐。元恂先元隆開了口：“安樂侯一路車馬勞頓，著實辛苦了！”

    元隆拱手道：“臣可為太子效勞乃三生有幸，何來辛勞之說?！?/br>
    見幾案上紅若瑪瑙的榴果，元隆笑道：“太子府中之物的確非尋常人家可得，只瞧這安石榴色艷如火，便知此乃安石國所貢?！?/br>
    元恂不屑道：“不過一些尋常瓜果，有何稀奇？你若歡喜，吾著人送些予你便是?！?/br>
    元隆笑道：“臣謝太子，那臣便卻之不恭了…安石榴原產(chǎn)波斯，由漢臣張騫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國榴種以歸。后雖于中原之地廣植，然其色味俱不及安石國所出…”

    不及元隆言罷，元恂便不耐煩道：“吾乃堂堂太子，國之儲君，只問軍國要事，此些雞零狗碎之事吾興味索然，你亦毋需道于吾知?！?/br>
    榴樹雖為果木，卻是百姓民生之物。百姓民生乃國之根本，為君者自當以此為要。所謂“君享康寧，臣居尊顯，俱兵民是賴！”

    元隆雖知此乃為君之道，然其人jian猾，聞元恂之言，急忙忙迎合道：“太子所言極是，臣不過尺澤之鯢，實屬婦人之見，太子莫怪?！?/br>
    元恂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只憑一紙飛鴿傳書便不遠千里來與吾相見，只此番情誼，吾亦不會怪罪于你?！?/br>
    元隆道：“臣蒙太子不棄，引為知交謀士，臣豈能不盡心輔佐，以報太子知遇之恩?！?/br>
    望著元恂，元隆又小心詢道：“太子飛書中只提及陛下行事有失公允，卻未道明詳情…臣斗膽請問太子，究竟所為何事，令太子心下不悅？”

    飲下一口烈酒，元恂道：“阿耶半月前忽于朝會之時向群臣道，此番往嵩山祭天由元恪與元懷兄弟隨行…你可知這祭天之儀只天子與儲君行得，他二人何德何能可隨行祭天？吾當時氣不過，方傳書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