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112節(jié)
江茴心生歡喜,聲音中難掩期盼向往。 “正房好敞亮,也大,隔開東西兩大間,小兩進。你獨自占一邊,我跟魚陣一邊,里間做臥房,外間做書房,拉上簾子,互不相擾。有外客來了,在正廳接待,隔著簾子也瞧不見里頭?!?/br> 即便簾子開閉,最多看見書房,里面的臥房依舊隱秘。 其實正經(jīng)應(yīng)該用多寶閣或大屏風隔開,但尋常百姓人家哪里來的閑錢置辦?也沒那么多東西擺,故而這類出租房內(nèi)大多沒有桌椅板凳之外的家具。 兩側(cè)廂房也十分寬大,師雁行想著買來的女孩子們,外加郭苗和胡三娘子,一側(cè)廂房就綽綽有余,再多幾人也住得下。 剩下的空出來放石磨、各色大料以及其他家當。 隨著攤子越來越大,師雁行深覺只胡三娘子一個護院不成,前陣子已讓她給昔日好友去了信。 若是順利,再過兩月必有回音。 師雁行買了五個女孩子,要么是家里揭不開鍋,看年景又不好,索性提前賣了的;要么是家里有哥哥要成親,賣了妹子換彩禮。 大的才九歲,小的只有七歲,都很健康,只是突然來到陌生的環(huán)境,有些怯怯的。 簽了文書,她們就都是師雁行的人了。 古代人口買賣已經(jīng)具備非常成熟的產(chǎn)業(yè)鏈條,買家付了錢,人牙子也不立刻交人,而是會先幫著打理一回。 會賣孩子的人家都不富裕,沒病就夠難的,要干凈?做夢去吧! 這些孩子身上都有虱子。 這年月想喝口水都要去一桶桶提,提來了燒水不要柴火么?都是本錢。 故而在底層人家,洗澡都是奢望,能時不時洗洗手臉就不錯了。 五個女孩子,總價七兩,交錢的時候,師雁行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這只是賣價,那買的時候呢? 一扭頭,就對上一雙雙澄澈而茫然的眼睛。 這是人啊。 周開見多了心軟的,并不以為意。 “掌柜的到底年紀輕,心善,殊不知您買了她們才是真正的大善事呢!在您這兒好歹像個人,若落到旁人手里,指不定做什么呢!” 現(xiàn)在還沒鬧災(zāi),又都是健康的孩子,這才能有這個價。 好些人販子專門挑了鬧災(zāi)的時候出手,餓殍滿地,一小口袋糧食就能換個活人! 再艱難的時候,甚至都不用糧食,一副薄皮漏風棺材就夠了。 殘酷嗎? 殘酷。 可買賣雙方都愿意。 跟著有可能活,不跟著走?野狗正在背后等食吃呢! 租下來院子,師雁行就開始“折騰”: 師家好味后院的雜物都挪過來,騾子也牽走,將前頭的廚房遷到后院,搭棚子,既開闊又亮堂,夏日做飯也不捂得慌,穿堂風很涼快。 等天冷下來,再請泥瓦工蓋實體小屋,眼下倒不必。 空出來的大堂部分又能多擺三張桌子,一眼到頭,方方正正,瞧著也爽朗開闊。 樓上原本的兩間臥房重新裝飾下,改做包廂。 里頭擺上大圓桌和大圈椅,角落擺兩盆花,弄上洗漱的銅盆和手巾,墻上掛兩幅按著田頃的腦袋寫的墨寶,十分雅致,也有底氣招呼略有身份的客人們了。 改好次日就有一位??蛠磉@里擺宴,要了雙層奶油蛋糕,并五七樣外頭沒有的新鮮菜色。 據(jù)說效果極佳,結(jié)賬時還額外給了賞錢。 挺好! 桌子多了,能容納的食客也多,需要專門的人招呼、傳菜。 師雁行又就近招了四個本地姑娘,只在白日做活,晚間各自家去。 兩個跟著紅果和秀兒學賣成品鹵味、蛋撻、煮粉、煮水餃,兩個在大堂招呼,傳菜收錢。 都是熟能生巧,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的活兒,最多兩天就上手了。 人手足夠,師雁行就把煮鹵味的活兒也下放到紅果和秀兒手里。 鹵料粉包都是現(xiàn)成的,單純“煮”這個過程并不難,只要控制好時間和火候就成。 練熟了,還能抽空來幫師雁行打下手,很不錯。 胡三娘子帶一個買來的女孩子在后院搗奶。 市面上雖有賣黃油的,但這法子一般人不知道,更別提打發(fā)蛋白、做奶油之類的,都屬于商業(yè)機密,不是自家人不放心。 如今有了基礎(chǔ)工具,再做起來就不那么艱難了。 暫定以后白天郭苗和師雁行去店里,前者負責管理那些女孩子們,后者掌勺并管理郭苗。 適當放權(quán)并進行了任務(wù)劃分之后,師雁行壓力驟減,日常前頭已經(jīng)不需要自己出面了。 從來到大祿朝到現(xiàn)在,前后大半年,她總算成功實現(xiàn)了從打工人到真正小老板的階級跨越! 值了! 江茴留守新租的二進小院,日間帶著剩下的四個女孩子磨鹵料粉包。 如今師家鹵味共有四家加盟商,青山鎮(zhèn)的陸家酒樓和王桃,以及來到五公縣后新加入的兩戶。也是周邊小鎮(zhèn),暫時每個鎮(zhèn)上只一家。 每半月供應(yīng)一次料包,自家店里還要用,量已經(jīng)很大了。 鹵料粉包以前是,現(xiàn)在是,并且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還將是師家餐飲的大殺器,配方必須保密。 而監(jiān)督磨鹵料粉這種事,除了江茴,師雁行誰也信不過。 沒有現(xiàn)代化機械流水線,工人勢必會直接參與生產(chǎn)過程,如何保密成了重中之重。 師雁行用的還是之前的法子: 幾十種香料,每次研磨的數(shù)量都不一樣,有時桂皮多,有時茴香多,有時又是豆蔻最重。 因她家店里如今做菜、包包子、包餃子、煮燒rou等也都要用到各色大料,時不時再炒個火鍋底料、熏個香腸,消耗不一。 這么一干擾,外人也就沒辦法單純從數(shù)量上推斷配比。 磨好的大料粉由江茴監(jiān)督,分門別類裝好,只等師雁行晚上回來,親自配。 配好的鹵料粉完美融合在一處,任誰看都只是深棕色的細顆粒,哪怕大羅神仙來了也別想分出來誰是誰。 現(xiàn)在出的量多了,再用小紙包不現(xiàn)實,于是她就訂了好些密封性極好的瓷壇,每壇五斤,裝好用以油蠟、油紙、泥巴三層密封,高度防水防潮。 只要不打開,放幾個月都沒問題。 經(jīng)過實際驗證之后,鹵料交接的頻率從半月一次降到一月,各加盟商都大大減少了往返奔波之苦,成本和風險也隨之降低,很是歡喜。 總結(jié)下來,師雁行名下現(xiàn)有師家好味和小作坊兩處產(chǎn)業(yè),外加下頭四處加盟商,是名副其實的師掌柜了。 不管是師家好味還是小作坊,只要是上工時間,師雁行都堅持讓大家穿經(jīng)典的紅配橙工作服,頭戴同色頭巾,臉上捂著口罩。 可能國人血脈里就流淌著強迫癥,眾食客見店員們著裝整齊,舉止有度,都打從心底里覺得舒坦,吃著也放心,閑談時少不得拿來說一說。 時間一長,這種配色和顯眼的“師家好味”花體字招牌儼然成了縣城內(nèi)靚麗的風景線,大家只要瞧見了,就能脫口喊出店名。 就連那四家加盟商,師雁行也在送鹵料粉時免費贈送工作服若干,鼓勵他們穿戴。 在這個年月,尋常人家新衣難得,這工作服顏色鮮亮,做工也細致,白得的新衣裳,有幾人不愛? 于是竟不用師雁行催促,幾乎人人都穿。 偶爾有不知情的人見好幾個人扎堆穿一樣的衣裳,少不得問一嘴,“師家好味”的名聲就這么傳開了。 沒主動打廣告,可好像又打了。 就很絕。 現(xiàn)在白天魚陣去鄭家上學,背著小書包,挎著小水壺,提著小點心,分明一個學齡兒童了。 小朋友午飯也在鄭家吃,中午還能跟小伙伴小憩片刻,再玩一玩,至下半晌方回,期間江茴不必再分神看孩子,就能放開手工作。 最初不舍的那幾日過后,江茴漸漸萌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飽滿。 是的,就是飽滿! 某日江茴吃著買回來的水蜜桃,撕開薄薄的表皮,看著內(nèi)部豐盈而飽滿的果rou,突然就覺得自己現(xiàn)在像極了這顆桃子。 我成熟了,有了自己的瓤兒,不再似以前那般干癟。 她開始變得自信,有干勁,期待每一天,好像,好像變得有點像師雁行了。 手底下管著四個人,每日再幫著盤賬,看著兩處攤子的賬目都從自己手下過。 誰要買什么了,她核實、批條子、撥款…… 好充實! 她喜歡這樣的日子! 江茴覺得有點奇怪,但該死的上癮,就連柳芬都驚訝地說,看著她好似更年輕了,有點,發(fā)光? 憋了幾天,江茴忍不住偷偷找?guī)熝阈袃A訴。 師雁行認真聽完就笑起來。 “你的感覺沒錯,這叫成就感。” “成就感?” 江茴一怔,默默地將這個新鮮詞匯在嘴巴里反復(fù)咀嚼。 漸漸地,她好似真的品味到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對,成就感?!睅熝阈星虚_一只黃燦燦的香瓜,濃郁的香氣瞬間涌了出來。 她取過勺子,刨去瓜瓤,用力從中間挖了一顆果rou圓球吃掉。 唔! 香瓜已經(jīng)熟透,果rou細膩而綿軟,豐沛的果汁順著舌尖和齒縫奔流,匯聚成一個訊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