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魚陣同意了，有福和柳芬都挺高興。

    其實原本鄭如意兩口子也沒著急讓閨女進(jìn)學(xué)的，女孩兒家嘛，又不考科舉，他們家里也不缺錢，快樂長大就成。

    誰承想碰見卷王：

    那師家的二姑娘比有?？蛇€小呢，人家竟然認(rèn)識不少字，如今連《百家姓》都背了小半！

    聽說前兒還在縣太爺跟前露了臉！

    兩口子得知后，對視一眼，就把有福叫到跟前。

    “去上學(xué)吧！”

    有福一聽，人都傻了，張嘴才要大哭，卻聽鄭如意輕飄飄道：“讓魚陣也來嘛！”

    正好省了請先生的麻煩。

    有福不哭了。

    小姊妹倆還不知道上學(xué)的苦，正嘻嘻哈哈吃零嘴兒，那邊白饃已經(jīng)烤熟了，師雁行用長長的竹夾子夾出來，放到竹筐里晾涼，又去切rou。

    rou么，用大鍋鹵汁煮的鹵rou就行，可惜現(xiàn)在青辣椒還沒成熟，但她實在等不及，剁了點泡椒碎末將就。

    于是整個rou夾饃就顯得怪里怪氣，但神奇的是，味道竟然很不壞。

    泡椒火辣刺激，挺帶勁。

    魚陣如今已經(jīng)很貪戀辣味了，也鬧著要了一點泡椒沫沫，挨著師雁行啃得滿頭大汗。

    有福眼饞，也想吃，一口下去眼眶都紅了。

    “哇啊啊水！”

    她不能吃辣！

    柳芬?guī)ь^笑。

    現(xiàn)烤的rou夾饃趁熱吃特別香。

    外皮很酥很脆，咬在嘴里咔嚓咔嚓的，里面的瓤兒又很軟，比炊餅略勁道一點，質(zhì)地更緊實，越嚼越香。

    鹵rou之外還灌了點湯汁，口感濕潤，混著細(xì)碎的泡椒粒，偶爾咬中了就是一汪火熱的激情。

    師雁行吭哧吭哧吃了倆，后面那個干脆加了鹵油豆腐，一咬一口汁，特別過癮。

    吃飽了，趁著人少，又駕車往縣學(xué)送了一回。

    結(jié)果進(jìn)門就被裴遠(yuǎn)山當(dāng)頭罵了句。

    “去面壁！”

    田頃幫著說話，于是面壁二號。

    師雁行：“……”

    前面兩人踩在水坑里面壁，后面裴遠(yuǎn)山和宮夫人慢條斯理吃rou夾饃，整個就很折磨。

    “你可知錯？”

    吃完了徒弟孝敬的rou夾饃，裴遠(yuǎn)山問道。

    師雁行摸鼻子，“倒不是有意瞞著，那事兒我自己就能辦了，何苦勞動師父？”

    鼻腔內(nèi)充斥著濕潤的泥土芬芳，還挺好聞。

    王德發(fā)一事事發(fā)了，田頃是最先知道的。

    原本二師兄想自己擼袖子上，被師雁行勸住，又讓保密。

    “你一個舉人，又人生地不熟的，能做什么？回來！”

    田頃照做了，然后現(xiàn)在就被連坐。

    有點冤枉。

    但似乎又不是特別冤。

    裴遠(yuǎn)山哼了聲。

    宮夫人就勸，“孩子也是怕給咱們?nèi)锹闊?。?/br>
    說著又對師雁行的后腦勺道：“你也是，一家人了，還這樣見外，豈不叫人傷心？”

    師雁行克制著想回頭的沖動，對著墻角一只瓢蟲道：“我自然知道師父在蘇北，咳，蘇縣令跟前有臉面，可你們素?zé)o交情，若因為我的事出面，少不得要欠人情。人情債好欠不好還，來日若那蘇縣令提了什么過分的要求，先生是應(yīng)還是不應(yīng)？”

    裴遠(yuǎn)山如今雖遭貶，但畢竟曾是京官，保不齊哪天就起復(fù)了，故而就算蘇北海也對他敬重有加。

    當(dāng)日裴遠(yuǎn)山剛到五公縣時，蘇北海還親自前來拜會。

    裴遠(yuǎn)山一聽，無話可說。

    這個小弟子什么都好，就是忒通透了些。

    有時他都覺得她不像個十來歲的孩子。

    孩子太懂事，長輩難免在欣慰之余倍感失落，因為很難有成就感。

    孩子嘛，本來就該是貓嫌狗厭的玩意兒，乖巧的時候少，闖禍的時候多，長輩既然是長輩，合該給他們收拾爛攤子。

    可這個……

    有時候裴遠(yuǎn)山都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是誰照應(yīng)誰。

    宮夫人又跟著勸和一回，裴遠(yuǎn)山終于松了口，讓兩個孽障進(jìn)屋。

    田頃草草行了禮，洗了手，抓過剩下的rou夾饃就吃。

    唉，都涼了！

    趕明兒去店里，讓小師妹做新鮮的！

    裴遠(yuǎn)山盯著師雁行看，心情有些復(fù)雜。

    “如今去蘇大人跟前露了臉，日后可要放開手做了？”

    師雁行給他說得不好意思，難得扭捏道：“還行吧……”

    如今暗處的潛在危險也被排除，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阻礙，確實是要放開手腳干了。

    今天一大早周開就來找她，說院子的事兒有眉目了。

    “師掌柜你想找一進(jìn)的小院兒，可這一帶的您也瞧見了，都是二進(jìn)的，一進(jìn)的都是老院子，忒偏僻。昨兒我剛得了消息，就在南四街上有一戶人家，原本是來縣城考秀才的，可熬了幾年都沒考中，如今囊中羞澀，偏家里老人又病了，著急回去休養(yǎng)。那院子是個小二進(jìn)，原本要到年末才到期，但他急著轉(zhuǎn)手，師掌柜您若有意，倒是可以提前轉(zhuǎn)租……”

    師雁行問了位置和大體情況，已有八分心動。

    正如周開所言，縣城中心位置的一進(jìn)小院太少了，這二進(jìn)院子雖大些，但位置好，距離師家好味小店總共也就三百米左右，往返很方便，能及時照應(yīng)。

    而且租到院子的話，她們一家三口甚至直接可以搬過去??！

    現(xiàn)在的住處雖不算差，可到底是商業(yè)區(qū)，空間狹小，小后院塞滿東西和牲口……且周邊店鋪大多早早開始準(zhǔn)備，也睡不安穩(wěn)。

    她們的日常的活動空間只有二樓的小臥室，跟坐牢似的，想起來就可憐。

    若有了院子，就不同了。

    騾子拉磨也寬敞啊！

    除此之外，周開甚至還幫忙挑到幾個合適的小姑娘。

    “實話跟您說，現(xiàn)在買人確實比秋收后和年末貴些，因為那些遭災(zāi)的地方還在堅持，可這會兒的孩子干凈，身子骨也棒……”

    凡有大難必有大疫，逃難期間人口買賣興盛，可大多帶病，人的精神狀態(tài)多多少少也有些問題，光調(diào)教就費老鼻子勁。

    一個弄不好，還可能連雇主一家禍害了。

    周開說這話，也算掏心掏肺。

    兩人合計一回，約定明天看人看房。

    原本這些事師雁行也沒打算對外張揚，可意外的，裴遠(yuǎn)山和宮夫人好像還都挺感興趣？

    轉(zhuǎn)念一想，大概是這兩位子女都不在身邊，空有一腔父愛母愛無處釋放，難免想找點瑣事來caocao心。

    裴遠(yuǎn)山安安靜靜聽完，師雁行也不知他懂不懂經(jīng)商，聽沒聽出什么門道，反正沉吟片刻，只說了一句，“你自己有數(shù)也就罷了，只別太過火。”

    這孩子入門晚，看著懂事，可偶然細(xì)想起來，卻比前頭三個弟子更叫他憂心。

    她從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小小年紀(jì)就開始在官員之間游走，著實叫人膽戰(zhàn)心驚。

    自古民不與官斗，而商更賤于民，與官員合謀不亞于與虎謀皮……

    裴遠(yuǎn)山能看得出來，師雁行對朝堂、律法，甚至基本的天理人倫都缺乏敬畏心，嘴上比誰都會說，可心中卻半點不沾。

    這絕不僅僅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她的大膽并非無知，反而是建立在“有知”之上的。

    她是天生的冒險家。

    這類人只有兩個結(jié)局，要么萬人之上，要么尸骨無存。

    第77章 成就感

    整個四月師雁行都在花錢， 租房、買人、置辦零碎兒，忙得不可開交。

    周開介紹的南四街小二進(jìn)院子師雁行看了，確實不錯。

    與現(xiàn)任租客見了兩回，確實是正經(jīng)來趕考的， 奈何時運不濟(jì)， 學(xué)問上大約也差了點， 考了四五年都沒考中。

    普通百姓人家的家底根本經(jīng)不起這么耗，考生本人已心生退意， 正好家里老人生病， 徹底斷了最后一絲念想，決意退租回家。

    讀書人么， 頗講究， 院子收拾得很干凈。

    小小的二進(jìn)， 沒太多裝飾，前頭正門兩側(cè)沿街倒座房， 一邊屋子多，放置常用的工具。

    一邊屋子少， 大半空間改建成馬廄，供住戶們安置牲口， 出入隨行、搬運草料都便宜。

    穿過月亮洞門就進(jìn)了正院，左右東西廂房， 正房坐北朝南， 大開間，很亮堂。

    角落還有東西耳房，小巧， 很深， 采光也不大好， 分作廚房和庫房。

    現(xiàn)任租客生怕她們不接，亦步亦趨跟著，見她們的視線落到哪兒，就急忙忙介紹。

    “瓦片都是好的，兩年一番新，雨天滴水不漏……地上也是時時打掃，您看這磚縫，都是筆直的，沒半點磕碰?！?/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