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45節(jié)
屋內(nèi)外響起低低的吸氣聲,別說江茴,就連師雁行和陸家酒樓的吳管事也被這個價格嚇了一跳。 或許陸銘看中鹵rou只是誤打誤撞,但是陸振山卻實打?qū)嵉乜闯隽诉@個方子的潛力。 五百兩多嗎? 確實很多,多少普通百姓家?guī)纵呑佣紨€不出怎么多錢。乍一聽好像他瘋了一樣。 可細細想來,五百兩真的多嗎? 又不多。 就連師家那么小的一個攤子,那么小的經(jīng)營規(guī)模,每日就有近一兩的流水,若換做陸家酒樓這樣的大根基放開了cao作,會是怎樣驚人的局面? 或許,能讓這座平靜已久的酒樓重新煥發(fā)第二春也說不定。 只是想想,就很令人興奮了。 師雁行還是搖頭,笑道:“老先生,您的誠意我感受到了,然而并非我故意拿捏,這不是錢的問題?!?/br> 陸振山盯著她看了許久,眼神頗有壓迫感,但師雁行不為所動。 良久,他十分遺憾地嘆了口氣,“后生可畏呀。” 五百兩絕對不是小數(shù)目,都夠在縣城買套小房子住了,便是個久經(jīng)風雨的成年人也不可能不動心,但這小丫頭竟守住了。 如果是現(xiàn)在有人要花五百兩買他的秘方,他肯定會啐到對方臉上去。 想屁吃! 可設身處地想一下,如果自己是她現(xiàn)在的處境,不過十來歲,家里沒有當門立戶的男人,身后拖著一個寡母,一個幼妹,窮得叮當響,每日起早貪黑風餐露宿,多么辛苦! 現(xiàn)在卻有人一口氣喊出他可能幾十年都賺不到的銀子,他會賣嗎? 陸振山還真就設想了下,然后可恥地承認,自己很有可能被沖昏頭腦,就此賣了。 那可是五百兩! 師雁行緩緩吐了口氣,重新?lián)炱疬@個話題,“老先生,我這里有另一種合作方式不知您愿不愿意聽一聽?” 陸老點頭,“說來聽聽?!?/br> 若能兩相得益,自然沒有往外推的道理,即便合作不成,買賣不成仁義,全當交個朋友吧。 眼前這個小姑娘眼神堅定,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勃勃野心,活像荒地中的一團野火,只要給她一絲風,就會乘勢而起! 他有預感,縱然那五公縣也絕不是這小丫頭的終點。 師雁行的新方法就是向陸家酒樓提供鹵料粉包,至于后面到底要賣什么鹵味,賣多少,由他們自己決定。 但有一個條件,菜單和對外說明時必須要講清楚,這是師家鹵。 說白了就是后世加盟的模式,總部提□□品和技術指導,加盟商負責終端銷售。 如此一來,既能保證秘方牢牢掌握在創(chuàng)始人手中,保證利益最大化,還能在最短時間最大范圍內(nèi)提高產(chǎn)品知名度。 只是礙于現(xiàn)在的科技和運輸條件,不能大規(guī)模高效生產(chǎn),而光靠她們母女幾人手工烹飪能累死。 所以師雁行退而求其次,選擇半加盟。 也就是她們提供最關鍵的配料包,賣什么、怎么賣,不管。 這樣一來,既減輕了己方的負擔,也能讓末端的零售商自由發(fā)揮。 陸銘還沒回過彎兒來,陸振山卻一聽就笑了,“小姑娘,你這是倒手賣香料??!” 這法兒可真是穩(wěn)賺不賠。 她只不過是從外面把香料批發(fā)了來磨碎,轉(zhuǎn)手賣給他們,可能就是兩倍,三倍甚至更高幾倍的利潤。 剩下的柴火烹飪,甚至往里邊加的油鹽醬醋糖,乃至經(jīng)營風險,都由他們自己承擔。 師雁行正色道:“不,我賣的是智慧和商機?!?/br> 陸老一愣,竟哈哈大笑起來。 陸銘都給他笑蒙了。 他都多少年沒見他爹笑成這樣了? 師雁行也跟著笑。 是真心的笑。 直接賣秘方,主動權(quán)會轉(zhuǎn)移到陸家酒樓手里,而如果賣鹵料包,那么從始至終,主動權(quán)就始終掌握在師雁行這邊。 只要陸家酒樓想繼續(xù)賣這個,就必須長長久久地合作下去,甚至還需要幫忙一起維護市場秩序,而她的分成也會永遠不斷,細水長流。 這樣賺的雖然比一口氣幾百兩銀子慢,但省心省力,而且長久下來只多不少,還能借助陸家酒樓的名聲進一步打開局面,真正在青山鎮(zhèn)上流消費者群體中站穩(wěn)腳跟。 見陸掌柜只是笑,卻不說好與不好,師雁行也不著急。 她自己倒了杯熱茶潤喉,不緊不慢道: “老先生,您也別覺著全是我占了便宜。據(jù)我所知,這青山鎮(zhèn)上差不多規(guī)模的酒樓一共有四家,恕我冒昧,這四家彼此之間其實并沒有太大的差距,左不過客人們今兒朝東,明兒朝西,全憑運氣和喜好。 可若是咱們率先聯(lián)起手來,您就又多了不止一樣招牌菜。 倒不是我輕狂,我的點子恐怕不止這些,這么一來,您豈不是就成了這青山鎮(zhèn)上獨一份?” 陸振山表情不變,但師雁行能明顯感受到他的呼吸都微微錯亂了一點。 外間吳管事心里咯噔一下。 壞了。 風向變了。 初始談判時的高低,已然驟然掉了個個兒。 第31章 酸菜rou蛋餃子 屋子還是這間屋子, 但最初審視著師雁行笑的陸振山,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大能笑得出來了。 他不得不暫時從上位者的角度退下來,轉(zhuǎn)而認真掂量師雁行的提議。 這一幕與不久前的場面何其相似,又是何等不同。 陸銘自不必說, 他基本就是個拉低整間屋子智商的擺設, 不中看也不中用。 就連外間的吳管事也不自覺屏息凝神, 面上瞧著平靜,心中卻波瀾起伏。 能成么? 不對, 怎么會是我們擔心這個問題呢? 魚陣捧著一塊桂花糕, 小口小口啃,啃了會兒, 小聲問江茴, “介介好了?” 她看不懂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但總覺得,好像jiejie把壞人打倒了。 江茴緩緩吐了口氣, 低頭為她擦去唇邊點心渣子,幾乎克制不住眼中的笑意, “嗯。” “吳管事。”她忽然轉(zhuǎn)頭道。 “啊,?。?!”正沉浸在思緒中的吳管事一個激靈。 江茴施施然指了指他旁邊呼哧亂叫的大水壺, “水快燒干了?!?/br> 吳管事看了眼,“啊……” 師雁行聽到外面的動靜, 用余光瞥了眼, 正好與往里看的江茴對上,兩人相視一笑,都不復來時沉重。 陸家酒樓別的不說, 茶確實不錯。 來大祿朝這么久, 她還沒正經(jīng)吃過幾口茶呢。 師雁行又不緊不慢幫自己倒了一盞, 一邊欣賞墻角的山茶花,一邊慢慢吃著。 說到底,大家本就是公平合作關系,哪怕現(xiàn)在一方勢大一方勢弱,但這種強弱對比隨時可以轉(zhuǎn)變。 比如說現(xiàn)在。 有求于人的,自然就弱。 師雁行不會因為年紀、性別,甚至現(xiàn)在基礎的薄弱而自覺矮人一頭,讓自己卑躬屈膝。 說到底,商業(yè)談判一看實力,二看氣勢。 商人逐利而生,骨子里就是聞見血腥味兒一擁而上的鯊魚,你有沒有底氣,陸振山這樣的老油子一眼就能看穿。 在商場上,沒有憐憫和同情,只有利益交換。 對方覺得你夠格坐下來談,才能談。 不夠格的,死在路邊就是了,與我何干? 眼下,師雁行確實需要陸家酒樓。 可不僅她需要陸家酒樓,陸家酒樓也需要她。 陸振山之所以能擺出這幅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愿意坐下來跟她談,并不僅僅是他為人厚道,愿意給她們機會,而是這鹵味系列確實有這個價值,值得他坐下來。 這就是師雁行的資本,這就是她的底氣。 陸振山久久不語。 看他的樣子,一時半刻是不可能給出答復的。 談判這種事,相互推拉個幾回都是家常便飯,倒不急在一時。 師雁行主動倒了杯茶水,抬手示意。 “不過提議罷了,成不成都不要緊。貴店這么大的買賣,今天能坐下來和我們說話,當真抬舉了。其實您就算不要這方子也沒什么,到底仍是客似云來。若要的話,自然好,細節(jié)咱們慢慢再談就是了。這都是后話,來,作為晚輩,我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br> 少頃,陸振山扶著窗框,目送她們遠去,許久沒動。 吳管事和陸銘站在他身后,心思各異,也沒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陸振山長長吐了口氣,語氣復雜道:“后生可畏啊?!?/br> 處變不驚,頗有大將之風,后面的精明勁兒和目光之長遠,根本就不是自家蠢貨能比的。 若不是那副稚嫩的皮囊,他幾乎都要懷疑和自己面對面談判的是一位久經(jīng)商場的老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