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44節(jié)
陸銘在旁邊冷笑,“小小年紀可別太氣盛,單打獨斗不是那么好出頭的。” 陸振山微微皺眉,“不許無禮?!?/br> 師雁行挑了挑眉。 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啊。 看著像是訓(xùn)斥,可軟綿綿的,非要等到說完了再吆喝,其實就是下馬威。 若換成別的正經(jīng)小姑娘,保不齊就被嚇住了。 可惜,她不怎么正經(jīng)。 也可惜,這招不怎么高明。 尤其是陸銘,太毛躁了,心事全寫在臉上。如果換成自己,今天就直接不讓陸銘出面,或者等兩邊談判結(jié)束后,再順水推舟拉他出來賠個不是,如此一來,里子面子全有了。 找這樣的貨色陪著唱雙簧,完全是自曝短處:后繼無人吶。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也證明其實陸振山還是沒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吧。 想也是,才十二歲的毛丫頭,鄉(xiāng)土出身,沒見過世面,連個爹都配不齊,縱然有點小聰明,又能厲害到哪里去? 隨便弄點什么就唬住了。 本來剛坐下來時,師雁行還奇怪,這位老陸先生看著頗有派頭,態(tài)度蠻誠懇,精明的老頭怎么生出這么個不爭氣的東西來? 可如今看來,“子不教父之過”這話,確實有點道理。 古代成家早,可陸銘三十歲的大男人了還沒歷練出來,絕對跟陸振山的教導(dǎo)脫不開干系。 別的不說,至少是慣壞了! 這下好玩兒了。 師雁行忽然起了點惡趣味。 她盯著陸銘看了幾眼,突然問了個貌似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少東家很少出青山鎮(zhèn)吧?” 陸銘完全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下,倒沒否認。 “問這個做什么?” “不做什么,”師雁行笑得越發(fā)天真而甜美,“就是覺得原來如此。” 陸銘越發(fā)滿頭霧水,可旁邊幾個人的神色卻漸漸古怪起來。 好家伙,瞧這小姑娘漂漂亮亮白白凈凈的,安安靜靜坐那兒跟朵花兒似的,沒想到張嘴一句話噎死人的。 這分明就是在拐彎抹角地罵陸銘井底之蛙沒見識! 偏被罵的竟然還聽不出來! 陸振山頓覺面上無光,偏還不好說什么。 小姑娘挺記仇嘛,睚眥必報的性子,剛被他們爺倆擺了一道,別說十年不晚了,下一場馬上找回來。 他扭頭就看見自家兒子那茫然的蠢樣,又是嘆又是氣,于是馬上進行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我這里有個提議,不妨一聽。” 師雁行笑了下,“老先生不必客氣,但說無妨。” 單看那陸銘,確實令人生厭。 不過人惡心不要緊,只要銀子不惡心就成。 小陸這號廢了,老陸如今瞧著還將就。 人們常感嘆一蟹不如一蟹,可這兩代蟹子差的也忒多了點兒。 “看小娘子也是個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不如你將那方子一百兩作價賣給我如何?” 陸振山道。 陸銘顯然還在琢磨剛才師雁行說的那話是什么意思,慢了一步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他爹一眼,似乎有些不贊同,但礙于多年的威望還是沒做聲。 師雁行嫣然一笑,“老先生說笑了,您也是個老生意人了,想必知道我攤子上的生意如何。只這一百兩聽著雖多,可眼下我們干的活兒,未必賺不出來?!?/br> 一百兩? 好大方! 真當自己哄孩子玩兒呢? 外頭吳管事聽著里面刀光劍影唇槍舌劍,心中暗自咋舌,這女娃子當真不得了,竟半點不怯場。 確實算得出來。 前幾天他們都替那師家攤子算過賬了,如今大碗菜已經(jīng)不夠看了,光是鹵貨系列就賣得風(fēng)生水起。 聽說又折騰出個什么“團購”之法,一群老娘們兒簡直買瘋了,活像不要錢似的。 光是鹵味,那攤子上一日的流水恐怕就能有將近一兩! 就算她六成利,一月就是十八兩。 區(qū)區(qū)一百兩,不到一年就賺到了,屬實不合帳。 陸振山擺擺手,和氣道: “小娘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出一百兩買你這方兒,你只保證不在青山鎮(zhèn)上買賣,去其他地方或如何經(jīng)營或再作價賣與旁人,老朽一概不管。 如此一來,你們有了一大筆銀子入賬,也好改善生活或再弄些旁的,不必如此辛苦,也不妨礙日后營生如何?” 師雁行一怔。 不得不說,確實人老成精,這個提議竟是她從未考慮過的角度。 相當于買斷青山鎮(zhèn)的制作兼經(jīng)營權(quán)。 有了這個鹵rou的方子,陸家酒樓就又多了一系列招牌菜,想必要不了多久,一百兩就能回本了,而且還可以繼續(xù)流傳,受益無窮。 而相應(yīng)的,正如他所說,師雁行現(xiàn)在確實很需要一筆大額銀子進項。 有了這一百兩,不僅能夠立刻解決去縣城開店啟動資金的問題,也能保障日后相當長一段時間內(nèi)的資金鏈供應(yīng)。 甚至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夠她們母女三人坐吃山空好多年了。 這是一個誘惑力相當之大的提議。 很有氣魄,也很有眼光。 師雁行尚未回答,陸銘先就急了,“爹!” 那可是一百兩呢,若真能買了那秘方來倒也罷了,可這算什么呢?只在這一塊使喚? “你住口!”吃了剛才一記啞巴虧,陸振山也不敢指望再拉著兒子唱雙簧,當即耷拉下臉來呵斥一句,“犬子無狀,叫你看笑話了。” 都是孩子,怎么就差這么多呢? 但凡這混賬孽種能有這小娘子半分本事,自己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也放不下心頤養(yǎng)天年。 屋子里陷入安靜,陸振山?jīng)]急著聽答案,師雁行也沒急著給答復(fù)。 她正在腦海中飛速盤算著這個計劃的性價比。 一時間,屋里靜得落針可聞。 水燒開了,洶涌的蒸汽將壺蓋頂?shù)眠菄}噠直響,水汽從壺蓋和壺身之間的縫隙中擠出,化作幾道白色水劍沖向空中,氣勢洶洶。 外面的江茴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那茶杯水面上冉冉升起的白霧中混著的水汽,在空中炸裂的聲音。 魚陣感覺到江茴身體的緊繃,揚起臉,輕輕晃了晃她的衣角,“娘?” 江茴緩緩?fù)铝丝跉?,抓住她的小手,仿佛握住了無限勇氣。 “沒事?!?/br> 別怕! 怕什么! 談生意而已,不蒸饅頭爭口氣,哪怕最后談崩了呢,也不能叫人看扁了! 想到這里,江茴奇跡般鎮(zhèn)定下來,竟主動拿了桌上的點心喂魚陣。 哼,不吃白不吃! 吳管事詫異地瞅了她一眼。 這娘兒幾個都挺有意思。 原本以為大姑娘主事,瞧著當娘的怯怯的,可也不知方才轉(zhuǎn)瞬間吃了什么藥,竟突然莽起來了? “抱歉,您的提議很好,但請恕我不能答應(yīng)?!?/br> 終于,師雁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秘方之所以是秘方,關(guān)鍵就在于它的獨一無二。一旦轉(zhuǎn)給別人,就再也不具備獨特性。 而且說的不好聽一點,哪怕她信任陸振山,但他確實已經(jīng)老了,等過幾年陸銘接班時,他是否還能遵守這份君子協(xié)議? 甚至就連陸振山也不能完全信任。 就算她想多了吧,對方一旦拿到了秘方,會不會再高價轉(zhuǎn)售給別人? 到那個時候他們可以宣稱毫不知情,然后對方暗處的競爭對手,甚至就是陸家酒樓自己的另一撥人,卻可以跑到師雁行新選的地方跟她公然打擂臺。 不過一個小攤子而已,根本沒有多少抵御風(fēng)險的能力。 陸振山并不氣餒,“二百兩。” 師雁行搖頭。 配方絕對不能交出去。 一旦沒了配方這個談判的籌碼,合作的主動性就完全不在她手里了。 她固然可以再做別的,但憑什么要放棄自己打下的局面呢? “五百兩?!?/br> 陸振山眼皮不眨一下,竟一口氣提高了數(shù)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