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著老伙計(jì)們和兒子的面，這手指頭，舔是不舔？

    “嗯，賣得好，確實(shí)有他的道理?！彼锵У?。

    也不知是惋惜自家酒樓沒有這般美味，還是惋惜當(dāng)著外人不便豁出去老臉嘬手指。

    旁邊的吳管事和陳大廚偷偷咽唾沫。

    別嫌棄人家跟自家搶買賣，別說外頭食客，就連他們自家婆娘和崽子也偷偷去買來著……然后就被他們逮了個(gè)正著。

    然后……大家就一起坐下來吃了。

    陸銘不服氣，“爹，您別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啊！咱們酒樓的燒rou也不差?！?/br>
    陸振山?jīng)]給他好臉色，叫了橘子皮熬的水來洗手，“若人家的不好，你這些天鬼鬼祟祟做什么？”

    陸銘一噎，不敢頂撞，卻忍不住回頭瞪吳管事和陳大廚。

    哼，耳報(bào)神！

    耳報(bào)神，不對，吳管事和陳大廚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曉得陸家酒樓離不開他們，倒也不怕陸銘看。

    訓(xùn)完了孽子，陸振山又去嘗難倒陳大廚的涼拌腐竹，入口便是眼前一亮。

    “這個(gè)好！”

    鮮，就是很鮮！

    確實(shí)有淡淡的豆香味兒，但卻幾乎沒有那濃重的豆腥氣，連他這個(gè)不大愛吃豆腐的人嘗了，都覺得能干一大盤。

    他又嘗了一塊，然后單獨(dú)夾出一條，洗凈了手，在盤子里細(xì)細(xì)扯開瞧。

    竟這樣?。?/br>
    是豆皮嗎？

    可尋常豆皮，哪兒來這么大的韌勁兒？

    顏色很淺，絕對不是老陳卷豆皮那么卷出來的。

    很光滑，表面沒有任何紋路，也不像壓出來的。

    還這樣細(xì)膩，一點(diǎn)兒豆渣子都沒有。

    陸振山瞇起老眼，幾乎將整張臉貼上去，忽然輕輕咦了聲。

    他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將展開的腐竹扯平，舉到窗邊迎光觀察。

    這腐竹大部分都很勻稱，唯獨(dú)兩側(cè)邊緣極薄，近乎透明。

    這樣子多熟悉啊，像什么來著？

    陸振山擰眉沉思良久，忽然哈哈笑了幾聲，扭頭對陳大廚道：“老陳，回頭你煮一鍋豆?jié){試試，記住了，濾得細(xì)一些。”

    “豆?jié){？”陳大廚一愣。

    煮那玩意兒作甚？

    陸振山卻顧不上他，只將那腐竹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又是嘆又是笑，“妙，妙?。　?/br>
    陸銘早巴不得一聲兒躥上來，“爹，您看出來了？那以后咱們……”

    “咱們什么？”陸振山瞥了他一眼，漸漸收斂笑意，“即便破解了腐竹的做法，也不過多個(gè)涼菜，要緊的還是那鹵汁。”

    陸銘抿了抿嘴，眼底飛快劃過一絲陰鷙。

    “你想做什么？”陸振山突然拉了臉，厲聲喝道。

    陸銘一哆嗦，沒敢抬頭。

    “沒，沒什么?！?/br>
    “放屁！”陸振山甩手把腐竹丟在桌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我是你老子，你一撅腚，老子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告訴你多少回了，做買賣靠的是誠信，少打歪主意！”

    陸銘被他罵得抬不起頭來，憋了半日才畏畏縮縮道：“我，我就是想想……”

    “想也不行！存了這個(gè)念頭，根兒就要壞！”陸振山猛地坐回去，死死盯著他道，“別小看了這門生意，食客都不傻，你能糊弄一天，還能糊弄一輩子？”

    他指著窗外道：“你也不小了，回想下，這些年子青山鎮(zhèn)上多少酒樓飯莊來了又去，可為什么最后就只活了咱們這幾家？是都不愛賺銀子嗎，啊？”

    陸銘縮著脖子，跟個(gè)褪毛鵪鶉似的哼哼，“您說過的，是老實(shí)買賣?！?/br>
    “虧你還記得！”陸振山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

    年輕時(shí)，他也曾想過走捷徑，可現(xiàn)實(shí)教做人。

    賺快錢是他不想嗎？

    是不行。

    除非真有那通天的本事，山崩了有人替你擋著，否則靠偷jian?；咄崧窉陙淼腻X，早晚有一天要從別的地方還回去。

    陸銘垂著頭，心虛異常，不敢吱聲了。

    眼見著師家鹵味越來越多，這幾日還出了什么鹵雞鹵鴨的，還搞什么團(tuán)購？賣得極紅火，竟有許多老客都不來酒樓吃飯了，他難免著急。

    一著急，就起了歪主意。

    他甚至想買通幾個(gè)潑皮，讓他們?nèi)ツ菐熂覕傋由萧[事，只說吃壞肚子便罷。

    想來那幾個(gè)女人沒經(jīng)過，鬧幾回也就黃了。

    奈何他深知自家老爹的脾性，若此事暴露，真能把自己的腿打斷！

    況且那娘兒幾個(gè)也不知給鄭小官人灌了什么迷魂湯，竟十分親近。

    陸銘不敢確定萬一出事，鄭小官人會不會出手，就遲遲沒有實(shí)行。

    陸振山也知道自己這個(gè)崽子有賊心沒賊膽，哼了聲，沒繼續(xù)訓(xùn)斥。

    他叫了一壺菊花茶，慢慢喝著琢磨事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

    “老吳?！?/br>
    “哎，您吩咐?！?/br>
    吳管事垂手上前。

    陸振山緩緩?fù)铝丝跉?，“得空，把那位小友約過來談?wù)務(wù)掳?。?/br>
    第30章 談判？

    “這位小友， 我是陸家酒樓的東家，前幾日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對不住啦?！?/br>
    陸振山看著師雁行的眼神中充滿了神奇的贊嘆。

    多年輕的小姑娘啊！

    她的眼里沒有一點(diǎn)兒對競爭對手的畏懼、向往，甚至好奇， 很平靜， 就是平靜， 叫人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再看看自己的兒子，陸振山心中暗自嘆氣。

    師雁行笑笑， “還好。”

    昨兒她攤上忽然來了位體面的中年人， 自稱是陸家酒樓的管事，問她最近幾天有沒有空， 東家想請她一會。

    師雁行去鄭家之前就等著這一天了， 當(dāng)即應(yīng)下。

    “說得早不如說得巧， 明兒我就有空?！?/br>
    于是今天她就來了。

    江茴不放心，怕她吃虧， 還特意提前跑去跟鄭平安提了一句，然后就抱著魚陣跟來了。

    師雁行笑她太緊張了些。

    “若對方真想玩兒陰的， 也就不用這么大張旗鼓了?！?/br>
    倒是鄭平安覺得江茴的擔(dān)心不無道理。

    “小心駛得萬年船?！?/br>
    兩邊說好了，若師雁行進(jìn)去一個(gè)時(shí)辰后還沒出來， 鄭平安就帶人抄家伙進(jìn)門要人。

    師雁行本想笑，可見他們一個(gè)兩個(gè)都這么緊張， 也就笑不出來了。

    罷了， 縱然自己有前世的經(jīng)驗(yàn)和技巧，可眼下確實(shí)還只是個(gè)女童，沒有保鏢， 沒有財(cái)富， 更沒有等閑人不敢動的資本。

    先小人后君子吧。

    這個(gè)包廂分內(nèi)外兩間， 外間是靠墻擺著的兩溜兒椅子，內(nèi)間是一張宴客的大圓桌，墻角擺著兩盆怒放的山茶花。

    這會兒江茴母女和吳管事坐在外面，師雁行和陸家父子在里面，隔斷外有只紅泥小火爐，爐火熊熊，上面坐著銅柄大水壺，正呼哧呼哧冒熱氣。

    魚陣不懂事，可也覺得氣氛有點(diǎn)怪怪的，并不像之前娘和jiejie帶自己去有福家做客時(shí)的情景。

    小姑娘老老實(shí)實(shí)窩在江茴身邊，小手緊抓著她的衣角，緊張兮兮地看著內(nèi)間的師雁行。

    吳管事莫名心虛，覺得好像他們這群大男人合起伙來欺負(fù)孤兒寡母，便努力向魚陣擠出個(gè)和善的微笑。

    “別怕，來，吃點(diǎn)心?！?/br>
    不笑還好，一笑，魚陣就身體一僵，慢吞吞往江茴身后縮去。

    胖胖的怪伯伯！

    吳管事：“……”

    委屈！

    里面師雁行分神留意著江茴和魚陣的情形，聽陸振山在自己耳邊畫大餅。

    “真是英雄出少年吶，不過你們在外頂風(fēng)冒雨做營生實(shí)屬不易，有沒有想過來我這酒樓里掌勺？”

    師雁行笑道：“多謝您抬舉，不過我生性頑劣，不愛受人管束，只怕是不成的了。”

    這老頭還挺有意思，算盤打得也是怕啪響，聽著像是招攬人才，可只要自己過去了，也別說一個(gè)鹵汁的秘方，后面陸續(xù)出多少秘方，不也都等于是陸家酒樓的特產(chǎn)了嗎？

    可謂一勞永逸。

    嗯，父子倆就是父子倆，多少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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