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美 第31節(jié)
“遠(yuǎn)山兄,你這四處勸人向?qū)W的老毛病也該改一改……” 鄭義和鄭如意爺倆面面相覷。 早就聽說這位裴先生性格古怪,今晚一見,也實(shí)在孤僻。 卻不曾想跟個小姑娘大談求學(xué)之道……真叫人不知說什么好。 裴遠(yuǎn)山充耳不聞,只定定地看著師雁行,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也不知怎的,師雁行突然有些感動,好像在這全然陌生的世界中,格格不入的并非自己一人。 她鄭重行了一禮,空前認(rèn)真地回答說:“是,家慈以前也說過,讀書使人明理。我雖不大出門,可偶然看幾行書,也覺心里頭明白了些似的,可見是有用的?!?/br> 裴遠(yuǎn)山一聽,板了一晚上的臉上竟顯出一絲笑意。 他欣然撫須,十分欣慰地感慨道:“你竟是個難得的明白人,能說出這番話,可見已得讀書真味,比許多世人都強(qiáng)了?!?/br> 第23章 粉羹rou丸子湯 稍后眾人散了, 想著即將到來的打賞,俱都喜氣洋洋,唯獨(dú)師雁行對宴席上那位裴遠(yuǎn)山裴先生格外在意。 雖不知對方什么來路,但其為人真誠, 一視同仁, 言談舉止間頗有魏晉名士風(fēng)流, 令人十分向往。 當(dāng)然,是不嗑五石散版本的。 才回到院子不久, 江茴和魚陣正拉著師雁行噓寒問暖, 外面小胡管事就親自帶著人來了。 娘兒仨忙迎出去。 “夜深了,我不打擾幾位休息, 便在院子里說了就走?!毙『苁滦Φ?, 又讓后頭的人端上東西來。 “老爺說您今兒cao持得極好, 這是謝禮。” 師雁行一看,先是一個信封, 打開一瞧,里面是四張十兩的小額銀票。 師雁行一驚, 足足四十兩! 這可夠縣城一戶人家舒舒服服過兩年了! 來之前她就想過報酬必然豐厚,卻沒想到會豐厚到這般田地。 或者說, 鄭義一開始應(yīng)該也沒想給這么多,奈何效果太好, 想做長遠(yuǎn)打算, 這才出了血。 除了銀子之外,竟還有四匹細(xì)棉布,兩匹素面緞子。 棉布中兩匹白的做里穿, 一匹她們身上穿的這種紫色的, 還有一匹藍(lán)色, 都很雅致。 緞子一匹正紅,一匹煙紫,光滑細(xì)膩,觸手微涼,在月色下瑩瑩有光。 鄭家本身就是開布莊的,細(xì)棉布又不值錢,給幾匹倒也沒什么,只是這綢緞…… 哪怕沒有花紋,到底是綢緞,若放到外頭,這般水頭成色,一匹少說也得三五兩。 光這兩匹緞子,就又是小十兩銀子。 師雁行和江茴對視一眼,才要開口推辭,小胡管事卻先一步一擺手。 “老爺夫人都說了,大冷天的,難為你們巴巴兒跑一趟,耽誤了買賣,又這樣盡心盡力。銀子是原先說好的,您什么本事,咱們自然就是什么價錢,不必推辭。 至于這布嘛,都是自家莊子上的東西,不值什么,權(quán)且做幾件衣裳穿,也是夫人和幾位的緣分。” 聽這話,四十兩是鄭義的意思,布匹則是老太太的意思。一是師雁行這趟差事辦的確實(shí)好,二么,估計(jì)是見孫子孫女與魚陣投緣,自己也覺得這對母女不錯,這才細(xì)心贈布。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再拒絕就是不識抬舉了。 左右這些東西對鄭家而言,不過九牛一毛。 師雁行聽罷,笑道:“既如此,多謝厚愛,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小胡管事也笑,“正是這個意思。老爺說了,日后少不得還請姑娘來幫忙呢,且不必生分才好?!?/br> 師雁行聞弦知意: 這就是以后要繼續(xù)合作的意思了。 這一趟的主要目的,穩(wěn)了! 那邊江茴已經(jīng)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去泡茶,小胡管事才要說別忙,這回卻是師雁行打斷他。 “說來,我還有事想請教您呢,外頭冷,不是說話的地方,且請里面坐坐?!?/br> 稍后眾人屋里落座,江茴親自斟茶,小胡管事忙起身道不敢。 且不論什么身份,人家可比自己大呢。 況且如今瞧著,家中幾位主子那般看重師姑娘,日后且有的說呢! “今日四位貴客是什么來歷,您都清楚么?” 師雁行問道。 小胡管事一怔,顯然沒料到她竟會問這個,略一沉吟,委婉道:“不知小娘子想問什么?” 若問什么私密事,他可不能隨便透露。 師雁行說了聽到的裴遠(yuǎn)山的名諱,“本也沒什么,只那位先生實(shí)在和氣,又氣度高華,我就想著來日若有機(jī)會,也好報答一二?!?/br> 一聽是這個,小胡管事徑自笑起來。 “原來是他,這就怪不得了。 小娘子有所不知,那位先生原本是正經(jīng)金榜進(jìn)士,在京中做官,奈何為人耿直,性子古怪,開罪了人,便被罷官…… 朝中幾位同僚愛他人品才華,不忍流落在外,就薦他來這里縣學(xué)做個教授,一來有個安身立命之所;二來也能著書立說教書育人,好使一身才學(xué)不至于荒廢?!?/br> 縣學(xué)的教授? 師雁行暗自留了心。 這么說來,今天同桌吃飯的,也都是縣學(xué)的人? 難怪鄭義如此緊張,感情是在和官府談買賣! 見師雁行略有些出神,小胡管事一時會錯了意,便安慰道:“若是那位遠(yuǎn)山先生,說什么胡話都不必放在心上,聽說比這更荒誕的事情還有呢!” 師雁行一怔,“胡話?” 小胡管事說得渴了,端起茶盞抿了口,聞言一笑,“見人就勸學(xué),可不是胡話?” 師雁行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到底沒說出口。 是胡話嗎? 未必吧。 稍后送走了小胡管事,師雁行揣著滿腹心事重新回來,就見江茴正跟魚陣圍觀那幾匹布。 江茴倒罷了,那般精巧的攢絲鐲子都有,以前自然也是見慣絲綢的,故而只對著那四張銀票發(fā)懵。 四十兩! 足足四十兩! 這么多錢可怎么花! 魚陣小呢,對紙片子不感興趣,她何曾見過絲綢?半趴在炕沿上,伸出幾根小手指,輕輕碰了碰那緞面,又嗖地縮回來,驚喜道:“涼颼颼!滑溜溜!” 師雁行失笑,暫且將諸多心思壓下,過去將她提起來,“滑溜溜,回去后給魚陣做新衣裳穿!” 江茴驟然回神,聞言笑道:“她小孩子家家的,沒輕沒重弄壞了,長得又快,且不必做這樣好的衣裳。倒是你,日后少不得出門見客,是該做幾身好的充門面。” 又拿起兩匹緞子往師雁行身上比,“你氣質(zhì)沉穩(wěn),行事大方,倒是什么顏色都壓得住。依我說,就做兩身冬日棉袍,領(lǐng)口袖口再繡些……” “都做,”師雁行摟著魚陣揉搓,輕飄飄敲定,“我如今還小呢,日后不管去哪兒,少不得還得你跟著,難不成一個綾羅一個棉絮?也不成個體統(tǒng)?!?/br> 見江茴還想再勸,她捏著魚陣的小手笑道:“再說,以后還會更好,這種素面緞子算什么,對吧?” 魚陣咯咯直笑,“對!” 師雁行執(zhí)意如此,江茴也無可奈何,只是有些慚愧。 如今家里這局面,幾乎都是師雁行一手闖出來的,總覺得……她跟魚陣是拖油瓶了。 “別瞎想,”師雁行打斷她的思緒,“攢足精神明兒去街上逛逛是正經(jīng)?!?/br> 鄭家體貼,想著她們進(jìn)縣城一趟不容易,就說明天午飯后再啟程,上午空出半日來,或是歇息,或是出門逛,都使得。 次日一早,娘兒仨起了個大早,飯也不吃就出門。 只半日功夫,到底倉促了些,可不得抓緊時間? 一出門,城市特有的繁華和喧鬧便撲面而來,竟讓師雁行原地懵了片刻。 真要說起來,不過是個縣城罷了,可在郭張村和青山鎮(zhèn)待久了,前世經(jīng)歷猶如過眼云煙,如夢似幻,她竟也生出一種鄉(xiāng)下人進(jìn)城的陌生…… 相較青山鎮(zhèn),五公縣的經(jīng)濟(jì)明顯繁華許多,這一點(diǎn)不光體現(xiàn)在更多的攤販和商鋪上,還有數(shù)量翻了不知幾番的行人。 當(dāng)?shù)匕傩沾蠖嘁律妖R整而光鮮,在青山鎮(zhèn)罕見的綢緞料子,這里少說也有個三成上下。 過往男女們的身上,也多戴首飾,鮮少有光溜溜素面朝天的。 街上頻頻有車轎經(jīng)過,在鎮(zhèn)上以騾子為主,這里卻很有些馬車。 一家三口小心過了大道,沿著各色噴涌著白色水汽的早點(diǎn)攤鋪?zhàn)吡艘欢?,選中一家粉羹rou丸湯。 “要三碗rou丸湯,”師雁行只掃了周圍食客一眼,便對迎上來的小伙計(jì)麻利點(diǎn)單,“再要四個素包子?!?/br> 包子鋪就在隔壁,幾家經(jīng)營的內(nèi)容不同,相輔相成,經(jīng)常有客人一口氣點(diǎn)幾家的,伙計(jì)們便會一并幫忙買回來,非常方便。 這種經(jīng)營模式類似師雁行她們的大碗菜和劉大娘的炊餅攤,鎮(zhèn)上少見,可大一點(diǎn)的縣城、州府,卻屢見不鮮。 “好咧!”伙計(jì)麻利地去了。 正好隔壁桌一家四口的rou丸湯也上來了,師雁行順著一瞧,見約莫五七顆拇指肚大小的粉嫩rou圓在guntang的湯汁間起起伏伏,邊上還混著些燙熟的翠綠菠菜葉,另有若干面疙瘩充數(shù),十分好看。 這么一大碗湯,其實(shí)rou沒有多少,但有面有菜,唏哩呼嚕趁熱吃喝入腹,成年男子也能混個半飽。 若再來幾個素包子、熱炊餅,一上午就扛得過去。 江茴跟著算了一筆賬,“一碗rou丸湯就要五文錢,我看那rou丸也未必是純rou,再加炊餅、胡餅、包子之類,這縣城百姓光一頓早飯便要七、八個大錢了?!?/br> 說話間,飯食上桌,江茴暫時止住話頭,將包子掰開兩半,自己拿一半,給魚陣一半,又讓師雁行吃整個,剩下兩個暫時放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