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刻板(加更)
32/刻板 這一晚過于豐富,導(dǎo)致陳眠睡夢中都有些渾渾噩噩,無數(shù)個夢魘纏上來,一會兒是陳宋的臉、一會兒是阮艷梅的臉,最后是沉域看向她時那雙清冷的眸。 七點半鬧鐘響起的時候,陳眠早已睜眼,昨晚的窗簾沒有關(guān),晨間陽光照射進來,外頭的聲音從窗縫里鉆進來,有哄哭鬧小孩兒去幼兒園的聲音,還有小區(qū)清潔工掃把掃落葉發(fā)出的沙沙聲。 陳眠起身,洗漱完走出房門時,客廳已經(jīng)沒人了。 昨晚兩人的對話沒有后續(xù),就這么終止在那兒,沉域看著她,直到最終確認她確實是無話可說,才笑了聲,拿了手機直接進了屋。 現(xiàn)在也不在這兒,大概已經(jīng)去學(xué)校了。 陳眠換好校服,在學(xué)校附近小商販那兒買了個包子當(dāng)早餐,等待的時候聽見阮艷梅喊她的名字。 阮艷梅開了輛奧迪,就停在路邊,車窗搖下來,臉上戴著墨鏡,手搭在方向盤上,在行人看過來的眼神中,對陳眠說,“可以和mama聊聊嗎?” 陳眠看了眼時間,“只有五分鐘,我要去學(xué)校。” 昨晚從喬之晚那兒已經(jīng)知道陳眠讀高三,阮艷梅有些感慨緣分,“mama都不知道,你跟小晚在同一所學(xué)校,小晚說你讀的是文科重點班,眠眠,mama都不知道,你現(xiàn)在變得這么優(yōu)秀?!?/br> 陳眠只覺得好笑,她不知道阮艷梅是怎么做到這么多年不聞不問現(xiàn)在張口閉口就是自稱mama的,仿佛兩人是再尋常不過的母女關(guān)系,她打斷了這種令她作嘔的寒暄,“可以說重點嗎?你找我應(yīng)該不是為了表揚我吧?!?/br> 確實。 從再見到陳眠的那一刻起阮艷梅就感到心慌,她沒有孩子,當(dāng)初和喬成結(jié)婚,為了不讓喬之晚有想法,喬成去做了絕育,她也對喬之晚保證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沒有親生骨rou的弊端就是她認為自己缺乏死死綁住喬成的紐帶,隨時都能被人拋棄,尤其是在聽見喬之晚說她喜歡的男生喜歡的是陳眠后,阮艷梅的心慌就更重了,心里像是揣了塊兒石頭,尖銳的那端一次次戳著心臟,每呼吸一次都忍不住去想個最壞的結(jié)果。 她最后選擇對喬成坦白,喬成是個聰明男人,和聰明人相處最聰明的做法就是不要有所隱瞞,就像她當(dāng)初和喬成相處時毫不隱瞞自己那段失敗的婚姻和混賬的丈夫。 喬成知道她親生女兒也在讀綏中且和喬之晚的關(guān)系后,從包里拿了張銀行卡給她,此刻這張銀行卡就在她手里,被送到了陳眠面前。 “mama知道你跟著你爸在一起生活很困難,他那個德行我明白,但是眠眠,mama沒有能力,全靠你喬叔叔的關(guān)系才能進現(xiàn)在的單位,你喬叔叔知道你的情況后讓我把錢給你,你馬上就要高考了是不是?這里的錢足夠你出國讀書了,選個好點的學(xué)校,機構(gòu)方面我?guī)湍懵?lián)系。” 陳眠沒看過小說,肥皂劇看得都少,生存空間都匱乏的人沒有拓展精神世界的時間。 但給銀行卡讓出國這種臺詞,無論從哪里看都不像是能從親媽嘴里說出來的,話里的潛臺詞陳眠聽得懂,無非就是離開這里,以后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 “出國?!标惷咧貜?fù)了一遍阮艷梅的話,然后對她說,“我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你還是自己留著吧?!?/br> 她看眼車里的時間,“五分鐘到了。” 拉開車門就要下車,被阮艷梅捉住了手,與預(yù)期并不符合的結(jié)果讓阮艷梅原本溫和的語氣淡了下來,終于選擇開誠布公,對陳眠說,“我也希望你能夠出國,眠眠,這是你目前最好的選擇。” “卡里多少錢?” 聽見陳眠這么問,阮艷梅臉色好看了許多,“五萬。” 對于個窮學(xué)生來說,這已經(jīng)是天文數(shù)字了。 哪知陳眠把卡推了回去,“你知道,喬之晚暗戀對象每個月給我多少嗎?” 她掙脫開阮艷梅的手,不等阮艷梅反應(yīng)就笑著給了答案。 “十萬?!?/br> * 上午依舊是考試。 課間cao都被豁免,高三樓鈴聲全被屏蔽,只能聽見高一高二那邊熱熱鬧鬧地往cao場走。 班里一半人都趴了下去,頭枕在高高摞起的書堆上開始休息,陳眠洗了杯子回來,就被從辦公室回來的陳柯叫了名字,怕吵著同學(xué),他特意走來陳眠面前,“班主任找你?!?/br> 陳眠放了杯子,去班主任辦公室的路上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 多半是走讀生表格的事兒。 學(xué)校對貧困生的要求刻板,希望他們就是百度百科里定義的貧窮,雖然不至于要求他們生活潦倒、揾食艱難,但大體上也是有些隱性的規(guī)則,譬如不能用好點兒的手機、不能穿名牌鞋子等等。 陳眠這種直接住進了高等住宅區(qū)的,簡直正中紅心。 班主任話說得倒挺委婉,并沒有一開始就切入主題,關(guān)心了一下學(xué)業(yè),才慢慢地轉(zhuǎn)到正題,跟她說,“陳眠,老師看你填的住址不是之前那個,是什么情況呢?” 這時候,陳眠大概明白,早上阮艷梅的那番話也算不上什么虛偽,而是成年人的體面。 知道話里的內(nèi)容扎人、傷自尊,就是因為明白,所以才會刻意包裝,粉飾成關(guān)心的模樣。 “老師,這是會影響申請助學(xué)金嗎?”陳眠卻直接點破了這份體面。 班主任沉默了會兒,才有些為難地點了頭,“這不符合學(xué)校要求,貧困生名額也就這么多,學(xué)校也會要向政府申請的,老師只是想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呢?是你親戚住在那邊還是——” “我媽住在那里?!标惷叽驍嗔税嘀魅蔚脑?,對她說,“不是后媽,是我親媽,住在那里,但她沒打算要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這樣的話,還符合標準嗎?” 班主任頓時愣住,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陳眠的家庭情況她了解,資料上父母離異也是明明白白寫著的,這種程度上的坦誠倒是慣來在學(xué)生這兒游刃有余的她頃刻愣住,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 好在這時候,上課鈴聲響了起來。 她急忙沖陳眠擺手,讓她趕緊回去上課,資料就這么壓在了下面。 隔條走道,聽了全程的音樂班班主任探出個腦袋,看著女孩子的背影,說,“這小姑娘,挺堅強的?!?/br> 語調(diào)平淡地自揭傷疤,仿佛所訴說的只是外人的故事。 堅強這詞確實恰當(dāng)。 陳眠從后門進班時,本來在寫試卷的陳柯就下意識往后看了眼,對上她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推了下眼鏡,下意識咳嗽了聲,然后扭過身子繼續(xù)做認真狀寫試卷。 趙莉莉見她回來,把正拿在手里透光看的信封遞給她。 有點兒稀奇地對她說,“喬之晚拿給你的,絕了啊,這年頭還有人寫信。” 粉色信封,透著淡淡的水果香水味。 信封上用鉛筆畫了棵樹,跟陳眠在沉域家看見的那張素描類似的風(fēng)格。 正中央寫著陳眠收三個字,邊上畫了個太陽。 陳眠拆開,里頭并不是什么信。 而是張音樂會的門票。 還有張紙條。 是喬之晚問她:周末有空的話,可以一起去看個音樂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