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棋子
31/棋子 沉域承認,陳眠是特殊的。 就好比現在,他分明可以像對其他女生那樣,直接冷淡回應或是不伺候了扭頭走人,但在陳眠這兒,他做不出來。 他肩膀那兒的衣服到現在都是濕的,沒干,晚風一吹還挺涼,全是這姑娘剛才哭的,就那么瘦弱一點兒,抱懷里都硌手,也不知道rou都長哪兒去了,還不如學校里游串的流浪貓,貓都比她會撒嬌,找人討食知道軟著嗓子喵喵叫,但陳眠的脾氣就跟骨頭一樣硬,只會用那雙眼睛盯著你看,也就有求于人的時候才會說幾句軟話。 連名帶姓地喊他。 沉域。 ——你幫幫我。 ——你抱抱我。 心軟確實,占有欲也對,但只用此來定義就過于片面了。 沉域松了手,也懶得和她爭論,撿了桌上的筆,在草稿紙上隨便畫了幾筆,“行,你是這個?!?/br> 畫工潦草,底下還寫了陳眠兩個字。 字體端正豎長,筆法回鋒逆入。 陳眠盯著看了會兒,指著上頭的畫問,“大拇指?” “不是,是清明上河圖?!背劣蛘f瞎話不打草稿。 陳眠就懶得搭理他了,拿了筆開始修正試卷,卷子攤開,自進入百日倒計時后,每回進行的月考都是嚴格遵循高考的模式,文綜卷子三百分的滿分,政史地三張試卷迭在一起,每張上頭分數都不下九十分,綜合算起來穩(wěn)定發(fā)揮也能有二百七。 沉域也看到了卷子上的分數,問她,“打算讀哪個大學?” 陳眠筆下一時間沒控制力度,紅色的筆尖拖了出去,劃出道長痕,又從筆袋里翻出修正帶蓋上去,對沉域說,“沒想好?!?/br> 陳眠目前的成績算穩(wěn)定,每回考試分數都差不多,算上文綜的二百七,語文一百二十五到一百三的區(qū)間、英語徘徊在一百三到一百三十五,唯一拖后腿的就是數學,一百五的卷面她通常只能拿到一百一。 總體算起來分數在六百三往上,一本是穩(wěn)的,但重本有點兒懸。 沉域翻了陳眠的數學試卷出來,選擇填空錯的并不多,扣分點都在幾何上,大題上她寫得倒挺簡約,不會的直接空著,把時間都留給會做的題目,估計她們班老師就這么教的,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不會做的題目上。 沉域筆帽敲著桌面,對陳眠說,“跟我讀一個大學呢?” 漫不經心的語氣,聽起來像是隨口說出的玩笑話。 “再說吧。” 陳眠聲音很輕,把試卷翻了頁。 她原以為就這個話題,沉域會再說些什么,但沉域什么都沒說。 只是松了筆,直接起身進了屋。 她坐那兒寫了幾個字就沒能繼續(xù)下筆了,扭頭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再度收回視線時就沒了繼續(xù)復習的心思,收了東西放進書包,聽見放在里頭的手機響了一聲。 是宋艾給她發(fā)來的短信。 上頭就五個字。 ——陳宋在找你 標點符號都沒有,發(fā)送時間是今天上午。 陳眠并沒有感到意外。 她十七年的人生中大半時間都和陳宋在相處,當初走的時候就料到過陳宋會找她。 但盛世豪庭安保向來到位,小區(qū)門口需要房卡才能進入,每棟樓都需要住戶指紋開鎖,這里不是誰都能進的老破小,遇見危險情況摁響可視門鈴上管理處電話都能立馬來人。 她給宋艾回了個謝謝。 她不太常看手機,之前是給陳茵打雜才時不時拿出來看一眼,可自從陳茵發(fā)現她和沉域之間有關聯(lián)之后就再也沒找過她,她看手機的頻率也少了,這也就導致每回打開,消息都堆積成山。 趙莉莉知道她不依賴電子產品,但分享欲作祟,每回看到學校里有意思的消息傳聞都會轉發(fā)給她,陳眠回完宋艾的消息就打開了趙莉莉的消息框看,最近一條就是她所說的表白墻。 表白墻是綏中學生自己經營的秘密基地,聽起來挺是那么回事,其實也就是個私人號接收投稿發(fā)的qq空間而已,趙莉莉給陳眠科普過,說這號本來是很多屆之前的學姐開的小號,空間里發(fā)了不少喜歡的男生,后來意外被發(fā)現了,畫風逐漸走偏,開始有人給她投稿,逐漸發(fā)展成撈人表白以及八卦基地。 這號學姐畢業(yè)之后又找了繼承人,一代代這么傳下去,就學生內部知道,加好友都得發(fā)學生證驗證,防的就是那幫查早戀的老師。 趙莉莉發(fā)的是截圖。 【思政部標簽(備注:綏中表白墻): 接投稿,墻,事情是這樣的,周四要上晚自習的時候,我跟我朋友抄近路從近高三教師辦公室那邊的樓梯上來,結果看見了令人詫異的一幕,我跟我朋友看見理科班sy和文科班cm在廁所那兒接吻,誰懂啊,我一直以為sy跟qzw有戲呢,還跟我朋友說挺般配的,誰知道這么快就be了,我真的挺喜歡qzw來著,人美心善性格好,之前跟她一塊兒上體育課跑得汗流浹背沒帶紙,美女還給我紙呢,真的很痛心。 匿名哈。】 底下評論區(qū)一片問號,趙莉莉用紅線圈出來幾個。 ——之前在食堂看見過一回qzw跟sy,還以為他倆單獨吃飯呢,沒多久就來了一幫人,兩人全程也沒什么交集,說實話,在綏中讀了多久就聽了多久sy的八卦,真真假假的最后不也都不了了之么,還真沒聽過sy跟誰談了,我的意見是,別磕,感覺sy家教挺嚴不是會早戀的款。 ——接吻真的假的?不能夠吧,cm跟sy有交集?說實話我甚至覺得他倆不認識,有點兒懷疑真實性,另外接樓上的說一句,確實是這樣,sy跟qzw緋聞傳得最旺盛那段兒看見過他們在一起走,全程只qzw在說話,sy看起來挺冷淡,不像是會有故事的。 莉莉哩里莉:絕了,晚上學得心累又去翻了你跟沉域這條的評論區(qū),刨墳般發(fā)現了這幾個,但怎么跟我朋友和我說的不太一樣? 莉莉哩里莉:我朋友美術班的,跟喬之晚關系挺好,說喬之晚一直喜歡沉域,但一直沒搭上線,直到一回聚餐才真正認識,那回沉域還順道送了喬之晚回家,這聽著不是有戲是什么啊? 莉莉哩里莉:就很服氣,我還挺希望喬之晚拿下沉域的,也不為別的,單純看不慣林琳和陳茵,她們不爽,我就爽了。 陳眠在看見沉域順道送喬之晚回家這幾個字上,手指一頓。 有什么東西像是要忽然跳出來似的,她問趙莉莉:沉域是什么時候送喬之晚回家的? 趙莉莉沒想到陳眠會回,她就單純把陳眠當樹洞來著,看見回音就跟撿著漂流瓶那樣稀奇。 好在她聊天記錄從來不刪,找到跟美術班那朋友的聊天,往上翻了幾頁,找到日期后,跟陳眠說,上個月二十號左右吧,怎么啦? 上個月二十號。 沉域對她要求一個吻、陳宋從麻將館回來、沉域給她發(fā)消息。 時間線往下,她和沉域冷戰(zhàn),沉域和喬之晚流言蜚語滿學校的飛,喬之晚去了沉域家聚餐,陳宋夜晚拍她房門,她不得不求助沉域,再到住進盛世豪庭,遇見阮艷梅,知道阮艷梅是喬之晚繼母。 所有的線串在了一起。 是那個夜晚,她在看見陳宋和宋艾情事甚至被陳宋眼神猥褻時躲在他那里,她希望陳宋去死。 而沉域什么也沒問,只是對她說好。 沉域是故意的。 這句話冒出來的時候陳眠無端地打了個冷顫,緊閉的房門也似有感應般被從內打開,沉域去的那屋有衛(wèi)生間,他洗了個澡出來,頭發(fā)濕漉漉的,換了身灰色睡衣,暖色燈光下看著整個人都柔和,帶了層溫柔的光環(huán),像披著羊皮的狼。 手機被倒扣在了桌面上。 陳眠看著他,忽而問,“你早就知道我會要求自己住是嗎?” 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甚至跟兩人之前斷掉的對話接不上線,沉域卻承認得坦率,“是,我早知道。” “你什么時候知道喬之晚后媽是我親媽的?” “送她回去的時候,你們長得很像,這不難查?!?/br> “和喬之晚走得近也是故意的?” “陳眠,話可以問得更直接一點?!背劣蜃呦蛩?,陰影籠罩過來,遮住頭頂燈光,他彎腰,伸手拿起陳眠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還沒熄,趙莉莉跟她的聊天記錄就這么暴露在他眼前。 他笑了聲,對陳眠說,“舍近求遠不是個聰明做法,你可以直接問我,是不是在利用喬之晚?!?/br> 水滴在了桌面上,啪嗒暈開灘水漬。 “你不是在利用喬之晚,你是在利用阮艷梅?!?/br> 陳眠已經明白了沉域要做什么,借刀殺人是沉域的強項,就像是接吻要求被拒絕后讓陳宋回家代替他給她敲警鐘。 他并非善類,這一點在當初朝他伸手的時候陳眠就明白,純善的人不會趁人之危,不會在兩年前的雨夜撐著傘一邊朝她伸出手一邊問她要不要跟他睡。 沉域分明是最精明的商人。 “——陳宋會來找我,只要來這兒,次數多了總能撞見阮艷梅?!?/br> 只要他們撞上,視線必然有所偏移,說到底對于陳宋而言陳眠只是個窮學生,拿出的錢有限,但阮艷梅不一樣,阮艷梅是他前妻,是跟他睡過一張床的女人。 對于陳宋那種人而言,哪怕阮艷梅已經離開他了,也相當于是他的私人物品。 一個私人物品卻跟他拉開了階層,住在高檔小區(qū),穿著精致華麗,一躍成為個富太太。 陳宋怎么可能受得了。 阮艷梅這種極致利己主義者在看見她時都敲響了警鐘,更何況是陳宋。 兩人各懷心思,只要看見彼此就會充分演繹什么叫做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那宋艾呢?”陳眠問他。 沉域身上帶著剛沐浴后的青檸味,清新的味道撲鼻而來,他順勢坐在茶幾上。 像個傳業(yè)解惑的老師般,對陳眠說,“備用,手里總不能只有一枚棋子?!?/br> 每顆棋子都落在該落的位置。 阮艷梅對陳眠的出現感到不安,陳眠的出走讓陳宋開始尋找。 沉默片刻后。 陳眠問他,“最后一個問題。你做這些,只是為了幫我擺脫陳宋嗎?” 風聲簌簌,夜色寂靜,頭頂燈光明亮。 “答案不是挺顯而易見嗎?!?/br> 沉域對她說,“陳眠,我要你只能走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