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灼垂下眼睛，打量著雙手被束縛帶反剪在身后的“蜘蛛”：“哦，你。”

    “蜘蛛”吞咽下一口口水，知道這種時(shí)候屈膝求饒也沒有用了，索性硬氣起來：“你要打就打，要?dú)⒕汀?/br>
    寧灼說：“不殺你?！?/br>
    說罷，他一揚(yáng)手杖，干脆地一杖敲上了“蜘蛛”的腦袋。

    這一杖疼而不暈，“蜘蛛”只感覺頭骨劇痛，那一腔剛聚起來的硬氣登時(shí)被敲得煙消云散。

    寧灼一句話不罵，只是一杖接一杖地打他。

    液金堅(jiān)硬而不沉重，每一杖都能敲出骨頭的回音。

    寧灼下手又野又毒，在這密不透風(fēng)的沉重打擊下，“蜘蛛”很快忍受不住地慘叫出聲，滿地亂滾。

    幾十杖后，“蜘蛛”已經(jīng)被抽成了一只花皮蜘蛛，露出的皮膚青紅交錯(cuò)，極其可怖。

    “我就到這里了?！?/br>
    寧灼到底還是重傷體虛，做完這一套別出心裁的復(fù)健運(yùn)動后，出了通身的冷汗。

    他把手杖交給了單飛白：“你來吧。你自己的骨頭，傷在哪里，你自己最清楚?！?/br>
    單飛白接過手杖，橫著在手心里掂了掂，用腳尖給地上暈頭轉(zhuǎn)向的“蜘蛛”翻了個(gè)面，伸腳踏住他的腰椎部分，很是利落地瞄準(zhǔn)一處。

    他輕聲說：“這筆賬，我現(xiàn)在要討回來了，不給也得給?！?/br>
    伴隨著杖頭的精準(zhǔn)下落，“蜘蛛”的脊背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骨折聲。

    “蜘蛛”痛嗥一聲，徹底失去了意識。

    寧灼接回了單飛白遞給他的手杖，卻也已經(jīng)沒力氣給自己擦汗，就任憑汗珠順著臉頰滾下來，眼睛微微瞇著，靠墻而立，養(yǎng)精蓄銳：“回去后，你們打算怎么說？”

    “盧梭”b隊(duì)的雇傭兵們面面相覷。

    他們雇傭兵自有一套不成文的規(guī)矩：

    倘若之前干活不干不凈，留下了活口，被人尋仇的話，對方只要不是過度報(bào)復(fù)，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們技不如人，只能自認(rèn)倒霉。

    只是，兩邊說是和談罷戰(zhàn)，但誰都知道，“盧梭”是慘敗給了“海娜”和“磐橋”了。

    “盧梭”的信用度經(jīng)歷此戰(zhàn)本來就大大受損，如果再加上“蜘蛛”當(dāng)初辦事不利，讓當(dāng)初的事主報(bào)復(fù)成功，一桿子打碎了脊梁骨，“盧梭”就真的要成為笑話了。

    有個(gè)機(jī)靈的年輕雇傭兵被寧灼冷森森的目光一照，馬上反應(yīng)了過來，答道：“二哥是在混戰(zhàn)里受傷的，這是工傷，不算私仇?！?/br>
    寧灼瞟他一眼，微微頷首點(diǎn)頭：“底下有輛醫(yī)療車，開走吧。算是送你們的。”

    那雇傭兵眼中毫無輕視之意，對寧灼致謝過后，才吩咐了兩個(gè)人去取擔(dān)架車，把“蜘蛛”運(yùn)回去。

    送走了這幫俘虜，單飛白也把寧灼運(yùn)回了房間。

    寧灼的手背上濺射上了“蜘蛛”的血。

    單飛白蹲在床邊，用熱毛巾給寧灼擦手。

    熱騰騰的白毛巾掠過他缺乏血色的皮膚，拭去了血痕，蒸出了寧灼皮膚白皙柔軟的本質(zhì)。

    寧灼不看單飛白專注的神情，轉(zhuǎn)向他處：“……給你報(bào)仇了?！?/br>
    單飛白：“謝謝寧哥?！?/br>
    寧灼：“順手的事情。”

    單飛白：“你累不累？”

    寧灼：“還行。不累?！?/br>
    兩個(gè)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仿佛剛才發(fā)生的不是一場痛快的報(bào)仇雪恨，而是兩人剛剛剛散步回來，在商量中午吃些什么。

    寧灼出了汗，就這樣躺下休息，身體會不舒服，單飛白就自作主張地把他剝到只剩下背心短褲，給他換了藥，又將他露出在外的皮膚都擦了一遍。

    他抬起寧灼的大腿，將溫?zé)岬拿頊惖礁?，輕手輕腳地擦拭。

    他說：“將來安家，我們想辦法養(yǎng)只小動物吧？”

    寧灼側(cè)身不語。

    銀槌市沒有動物園。

    最后一只人工繁育的寵物貓，死于五十年前。

    寧灼只在畫冊里見過貓狗。

    他想象不出家里有一只非人動物會是什么畫面。

    但他應(yīng)道：“好?！?/br>
    單飛白繼續(xù)勾勒他們的未來，梨渦在嘴角若隱若現(xiàn)，眼里則是閃閃的爝火微光：“將來我們蓋一座自己的房子，不往地下蓋，往天上蓋，一天至少要能照到四個(gè)小時(shí)的太陽光……”

    在單飛白的暢想中，寧灼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眉頭一皺，不滿地“嗯”了一聲。

    單飛白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盡顧著構(gòu)想未來，手上失了分寸，擦來擦去，倒是撩起了寧灼的興致。

    單飛白眼睛亮了亮，從后面攀住他冰冷又苗條的身體，扶住了他的腰：“……哥，你現(xiàn)在能行嗎？”

    寧灼看他一眼：“你能行嗎？”

    單飛白抵著他的耳朵，低低地笑出聲來，腰上添了點(diǎn)氣力，在他熟悉的地方探索研磨起來，感受著他頸部的后仰和輕輕的吸氣聲，心里是無比的安寧快樂。

    為著寧灼的身體，單飛白做得極為克制，掌握著分寸，忍得額角一滴滴地往下落汗。

    做完后，寧灼也并不覺得哪里痛苦，還算輕松地下了地，伸手要去摸他放在床頭的手杖。

    單飛白本來打算做完就帶著寧灼睡覺，見他沒有老實(shí)下來的意思，不解地牽住了他的衣角：“哥，你今天夠累的，要休息了啊?！?/br>
    寧灼低頭，用懶洋洋的姿勢系紐扣：“我還行，去看看船?！?/br>
    單飛白眉頭一挑。

    他想起來，寧灼是從來不肯聽好話勸解的。

    他是徹底用錯(cuò)策略了。

    單飛白一把奪過他的手杖，隨手丟了出去，趁寧灼身體失去平衡，朝一邊倒去時(shí)，一把抄抱住他的腰，重新把他送回了床上。

    寧灼的身體在床上彈跳了一下，含怒道：“做什么？”

    單飛白居高臨下地壓了下來：“讓你休息。”

    這回他賣了大力氣，把寧灼徑直拋入了暴風(fēng)雨中的大海。

    寧灼在滔天巨浪中，身不由己，載浮載沉，身體在疼痛中滋生出另一種酸麻舒適，化作一疊疊海浪，又從身體內(nèi)部泛涌而起，兩相夾擊，讓他進(jìn)退不得，幾乎想要就此沉淪下去。

    這一場長途旅行后，寧灼是半點(diǎn)力氣都勻不出來了，喘出一口長氣，便沉沉睡去。

    ……

    對馬玉樹來說，這段日子，他是在油鍋里度過的。

    并沒有人打他罵他，但他的心時(shí)刻受著滾滾油煎，一刻也不得安寧。

    “盧梭”那邊再也沒有消息傳來。

    妻子已經(jīng)和他火速辦理離婚，切割了關(guān)系，還帶走了孩子，再也不敢在這個(gè)賭徒身邊多待一分一秒。

    最重要的是，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多年積蓄而來的財(cái)富，被滔滔的一個(gè)浪頭席卷而過后，徒留一地砂礫。

    就算“盧梭”能幫他活捉回本部亮，那又怎么樣？

    他必然要被打回原形，再次變成那個(gè)家徒四壁的馬玉樹。

    未來的日子要怎么過？

    他只要一想起來，就一身身地淌冷汗。

    某日夜間，馬玉樹正在恐慌和懼怕中受著活刑時(shí)，他接到了一個(gè)陌生來電。

    他如今絕不敢搞失聯(lián)，生怕凱南疑心他要賴賬脫逃。

    凱南一旦起了疑心，他原本還擁有的一點(diǎn)喘息之機(jī)將會被迅速剝奪。

    馬玉樹強(qiáng)行打點(diǎn)好精神，接起了通訊器：“喂——”

    電話那邊的問候聲，來自于一個(gè)馬玉樹完全想象不到的人：“您好。馬先生，請問您最近還好嗎？”

    馬玉樹猛然從床上翻坐而起，抓緊通訊器，怔愣片刻，才從牙縫里擠出一聲破碎的疑問：“……本部亮？”

    “前些日子，承蒙您的關(guān)照，幫了我的大忙?！?/br>
    本部亮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腔調(diào)：“沒想到您會把事情鬧得這么大，我也不想這樣，實(shí)在是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最近我的工作推進(jìn)得很順利，所以，我想，最好能和平地解決這件事?！?/br>
    “這樣吧。我和您背后的那位先生，我們?nèi)齻€(gè)可以見上一面，好好談一談。我們出來混，是為了掙錢，不是為了結(jié)怨。”

    “怎么樣？您……同意嗎？”

    第127章 （十）終局

    馬玉樹此時(shí)的驚訝遠(yuǎn)大于對本部亮欠債不還的憤怒, 心事重重地掛斷通訊后，才后知后覺地騰起了一肚子的怒火。

    但他又不能撥打回去，將本部亮一通怒罵, 只得強(qiáng)壓火氣, 聯(lián)絡(luò)上了凱南。

    凱南聞言, 倒也大出意外。

    ……真有意思。

    一只輸光了牌、已經(jīng)從牌桌上被一腳踹了下去的老癩皮狗，膽大包天, 敢騙到自己的頭上來，還騙得挺成功，仗著自己提供的本錢一朝翻身后, 居然人模狗樣地說要請他吃飯。

    但凱南同樣心如明鏡。

    小半年的時(shí)間, 還不足以讓本部亮翻本, 還得起他那兩千萬高利貸外加天價(jià)利息。

    他稍作分析, 局勢就分明了。

    本部亮如今處在“海娜”的保護(hù)之下，而“海娜”因此和“盧梭”斗作了一團(tuán)。在這樣長期的耗損下，雙方必然互有損傷。

    凱南的消息向來靈通。

    聽說“盧梭”和“海娜”十天之前, 在一條比豆腐渣還脆弱的街道上有過一場無比慘烈的短兵相接，有槍聲一聲聲地直響到半夜。

    至于誰勝誰負(fù)，“盧梭”和“海娜”那邊都把嘴閉得死緊, 自然不為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