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她轉(zhuǎn)身拉住了于婷婷：“走，和我們?nèi)バ睦斫淌?，我想問你一些情況?！?/br>
    心理教室位于隔壁的藝術(shù)樓。

    洛思微帶了沈清一起過去，但是她沒讓沈清跟著進去，而是讓他在外面等著。

    三中的心理教室洛思微之前就來過兩次，為了讓學(xué)生談話時心情愉悅，教室的墻壁被刷成了淡粉紅色。

    洛思微坐在于婷婷的對面，仿佛是一位心理醫(yī)生在面見她的病人。

    洛思微拿出本子記錄，她開始問：“你是什么時候開始使用這個app的？”

    于婷婷小聲道：“前年夏天?！彪S后她又說，“同學(xué)們都玩，我也就跟著玩……我用的是我媽的舊手機，我偷偷拿的，她沒發(fā)現(xiàn)?！?/br>
    洛思微問：“你們都會在里面聊些什么？”

    于婷婷想了想：“大部分都是吐槽，爆料，抱怨一類的，我關(guān)注的學(xué)校相關(guān)的帖子比較多，廣場可以匿名也可以固馬，會定期沖水，我們叫它馬桶。”

    “你和你父母家人的關(guān)系怎樣？”

    “挺好的?！庇阪面妙D了一下又追加了解釋，“我就是在里面和同學(xué)們一起吐吐槽，聊聊八卦，比如不喜歡的老師，同學(xué)，生活里厭煩的事。我沒有參加里面什么亂七八糟的計劃?！?/br>
    洛思微道：“我看到，你的游戲等級比較高。”

    聽到這話，于婷婷的臉色變了。

    她的頭埋得更低：“我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我就是為了賺零花錢?！迸⒁Я艘粫齑?，抬起頭來道：“我沒犯法，我沒有觸犯法律。你不能抓我走?！?/br>
    洛思微點頭：“我知道。所以這并不是審訊，而是和你的單獨談話?！彪S后她放緩了語氣，“我想要了解情況，我想幫助你?！?/br>
    心理教室里安靜了一會。

    洛思微沒有再問，于婷婷卻主動說：“我承認(rèn)，我的確在app上說了一些人的壞話，我罵過老師，罵過同學(xué)。我還把軟件推薦給了周冰橙，因為我覺得那小子也不是好人。我為了和別人一起，顯得合群，所以……我做過一些壞事。我現(xiàn)在想一想，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的?！?/br>
    然后她抬起頭道：“你看到了，我手機上的那個軟件被刪除了，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以后不會玩那個了?！?/br>
    洛思微問：“低語者聯(lián)系過你嗎？”

    于婷婷搖了搖頭：“沒有，我在去年的時候玩得瘋一點，到了今年，就不太玩了，參加的新任務(wù)很少，所以我的游戲等級漲得很慢，只有在不參加就會被清除的時候，我才會跟著玩一局?！?/br>
    隨后洛思微又問了一些細(xì)節(jié)的問題，于婷婷沒有開始的時候那么抵觸了，一個一個回答了。

    但是問到她參加過哪些游戲，都有哪些細(xì)節(jié)時，于婷婷又回答得支支吾吾的。

    她顯然也知道那些不是什么好事。

    問到最后，洛思微拿出了一張名片：“如果你想起什么，可以提供給警方線索的話，可以隨時打我電話?！?/br>
    于婷婷把名片接了過來，低聲道：“謝謝你。你們可以不告訴我爸媽嗎？”

    洛思微道：“這個要看整體的調(diào)查情況，我們可能會通知家長?！?/br>
    于婷婷低頭，哦了一聲。

    洛思微讓沈清把于婷婷帶回教室，她思考著下一步要怎么做，忽然抬起頭看到了走廊里掛了一張畫。

    三中是藝術(shù)高中，當(dāng)年的老校長為了布置環(huán)境，有藝術(shù)氛圍，特別選了一些學(xué)生的優(yōu)秀作品掛在走廊里。

    那是一張很大的畫。

    黑色的背景，火焰的紋路，加上白骨，雖然和她記憶之中的畫不完全一樣，但是風(fēng)格近似。

    洛思微皺眉，她走近了，想要從畫上找到一些簽名或者是標(biāo)注。

    她正看得入神。

    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背后響起：“你看的這張畫，名為《地獄變》。”

    第96章 曼陀羅16

    三中的走廊里, 那副暗色的巨型掛畫前。

    洛思微聽到了聲音回頭，她發(fā)現(xiàn)站在她身后的人是位自己認(rèn)識的男老師。

    他叫做尹安然，曾經(jīng)是她mama的副手，在洛思微的母親去世以后, 就是他負(fù)責(zé)繼續(xù)看管畫室, 管理幾個美術(shù)班。算著歲數(shù), 他今年差不多有三十多歲。

    初秋天, 尹安然穿了一件米色的風(fēng)衣, 里面一件休閑服。

    這么多年過去了，尹老師和洛思微的記憶里沒有分毫的差別, 整個人有著一種獨有的藝術(shù)氣質(zhì)。

    特別是站在滿是畫作的走廊里, 尹老師的脖頸修長, 人很消瘦，肩膀是溜肩，長發(fā)梳了個馬尾留在腦后，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只高高立著的鶴。

    尹安然也認(rèn)出了洛思微, 和她打招呼：“思微, 好久不見?！?/br>
    終于看到了熟人，洛思微放松了一些。

    她說明了自己今天的來意,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近況, 洛思微加上了尹老師的微信, 隨后她好奇問：“我聽說過《地獄變》這個名字, 那好像是一本日本的小說，后來還拍成了電影。這張畫為什么叫做《地獄變》？”

    洛思微的mama對藝術(shù)有研究，十分了解這些, 提起學(xué)生的畫作如數(shù)家珍, 對各種藝術(shù)流派也很熟悉。但是洛思微從小就對畫畫興趣不大, 對藝術(shù)的了解不多。特別是母親去世以后，她更會刻意回避一些相關(guān)的話題，這還是她第一次向別人主動問起。

    尹安然解釋：“《地獄變》只是那部作品的譯名。最早‘地獄變’這個詞語的由來是佛教的術(shù)語，意為地獄苦相圖，又名地獄變相圖，這類藝術(shù)作品，都是在描繪的地獄之中的各種景象?！?/br>
    洛思微問：“地獄變很常見嗎？”

    尹安然點頭：“在印度和我國內(nèi)的一些石窟，佛洞，都留下了大量的地獄變壁畫。這些作品帶有神秘的色彩，有著宗教意味和神秘性，它們的存在也是為了警戒世人。告訴人們?yōu)閻簩⒁冻龀林氐拇鷥r?！?/br>
    說著話，尹安然邁步往前走著，來到了和洛思微并排的地方，抬起頭仰望著畫。

    “至于我國，在唐以后，曾經(jīng)流行過一段時間的地獄變。其中，最有名的畫家就是吳道子和張孝師。他們創(chuàng)作了多幅作品，有很多至今可以看到?！闭f到這里，尹安然總結(jié)，“這幅圖就是取材于此，所以也叫做《地獄變》?！?/br>
    洛思微看著圖中濃重的血跡，像是一片汪洋血海，漆黑的背景前，燃燒著熊熊火焰，地面上鋪設(shè)的是累累的白骨。

    她無法欣賞這種藝術(shù)。

    尹安然似乎對此研究頗深，他向洛思微講解道：“其實這張畫有著很多的細(xì)節(jié)，對應(yīng)的是地獄里面的酷刑，比如第一層，拔舌地獄，入這一層地獄的人會被拔去舌頭。第二層，剪刀地獄，第三層，鐵樹地獄……”

    他一邊說著，一邊把對應(yīng)的場景指給洛思微看。那些有的被畫出，有的是隱喻。

    一大片的血跡正是舌頭的形狀，還在順著舌尖滴落。地面上有些幾根被剪掉的手指，后面是一顆高樹，聳入云天。

    “其他的還有什么孽鏡，刀山，火海，蒸籠，銅柱等等?！?/br>
    洛思微仔細(xì)看去，才發(fā)現(xiàn)那些黑色里面暗藏玄機，其實有著幾個小人。里面的一些情形和尹安然所說的可以一一對應(yīng)上。

    洛思微看著就感覺到頭皮發(fā)麻，背后發(fā)涼，整個人很不舒服。

    這樣的一副畫似乎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一所中學(xué)里。

    她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細(xì)節(jié)。

    畫面上的一個人似乎是在受著殘酷的刑罰，可是他的表情并不是扭曲的，而是在笑著的。那身后驅(qū)趕他的小鬼似乎也在笑著。

    洛思微皺眉：“畫上的人好像是在笑?！?/br>
    “那不奇怪，地獄圖還有地獄極樂一說，也有很多類似的作品。比如日本就有著名的《地獄極樂圖》，有《地獄八景亡者戲》?！币踩活D了一下道，“這也許正是這張畫的魅力所在。什么是極樂，什么又是地獄，我們活著的人，誰能夠說得清楚呢？”

    洛思微輕聲道：“畫這幅圖的人，應(yīng)該很了解地獄?！?/br>
    “是啊，沒見過地獄，怎么能夠畫得出來地獄的景象?！币踩恍α艘幌?，“我很喜歡這張畫，經(jīng)常會站在在這里研究它，這是源自于地獄的召喚?！?/br>
    洛思微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夢：“尹老師，我mama當(dāng)年在這里看管畫室的時候，經(jīng)常會有一個年齡不大的男生來這里畫畫，他不是美術(shù)班的，你知道他是誰嗎？”

    尹安然回憶了一會，搖了搖頭：“我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大概是我來的太晚了吧。我入校以來，畫室已經(jīng)有了嚴(yán)格的規(guī)定，到了時間就必須關(guān)閉，從來沒有學(xué)生延用的情況。”

    洛思微問：“那尹老師，你知道這幅圖的作者是誰嗎？”

    她覺得這張畫的風(fēng)格和她夢中看到的那一副非常相像。

    不過她也不能完全確定。畢竟，那可能只是一段夢，并不一定是她的真實記憶。

    也許是她偶爾在哪里看到過一張類似的圖畫，然后就產(chǎn)生了那個夢境。

    尹安然道：“我不知道具體的作者是誰，但是這張畫好像是從這里畢業(yè)的一位學(xué)生所畫，這張畫后來參加了國內(nèi)的一個知名藝術(shù)比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所以梁校長才把它掛在這里?！?/br>
    洛思微的心里一動，她往后退了一步，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照片存入了手機，她還沒來得及進行搜索，就看遲離走了進來，霍存生和那位孟副校長也緊隨其后。

    另一邊，沈清也剛把于婷婷送回教室，走了回來。

    見狀，尹安然道：“你們忙吧，我這邊也還有事?！?/br>
    洛思微沖他擺了擺手，收起手機，轉(zhuǎn)身去和其他的警員會和。

    洛思微帶著他們走入了心理教室。那位孟校長也緊隨其后。幾個人在桌前坐好。

    霍存生的面色沉重，難得的一臉嚴(yán)肅：“洛隊，我們在學(xué)校的周邊尋訪，打聽到了一些事，我向店家拷貝了監(jiān)控的視頻，來這邊找你們一起看?！?/br>
    沈清從背包里掏出了筆記本，接了u盤插上，復(fù)制著文件。

    資料有點大，拷貝過來需要幾分鐘，這空檔里，霍存生介紹道：“這是附近的一家店鋪拍到的，攝像頭的分辨率不高，角度也不是太好。不過能夠看到全程。”

    他說到這里擼了擼袖子：“我聽了那些商家的描述，就覺得這應(yīng)該也是其中的一次游戲，而且絕對是足夠卑劣的一件?！?/br>
    沈清聽得有點糊涂，開口問：“具體是怎么回事？”

    霍存生道：“看這段錄像前，有個前提需要了解，這學(xué)校附近有一段路是個小吃街。”

    洛思微回憶了片刻，點頭道：“西邊那一條？”

    霍存生點頭：“對，還是洛隊了解情況，就是那里?！?/br>
    母親在這里工作，她又在這里念書，洛思微對周圍的環(huán)境自然非常熟悉。

    西邊的一條街?jǐn)[滿了各種的攤位，只要走到附近，就會聞到好聞的味道。

    手抓餅，涼拌米粉，rou夾饃，臭豆腐，羊rou串，炸雞柳，那些小吃很多都特別好吃，也廣受學(xué)生們的喜愛。

    在繁重的課業(yè)之余，走在滿是煙火氣的小巷子里，看到什么都想嘗一嘗。

    有學(xué)生平時就會偷偷過去買吃的，放學(xué)以后肚子餓了，那邊更是生意興隆。

    “小吃街上有位婆婆，七十多歲，擺了個小攤子，賣麻醬燒餅。這位婆婆在那里擺攤有十幾年了。她應(yīng)該就住在附近，到了中午吃完飯就推著小車出來賣一下午，做的就是學(xué)生們的生意……”

    洛思微也記得那位婆婆，她做的餅子好吃又料足，只不過攤位在角落，加上面食做得再好吃也比不過那些烤腸和辣條誘人，所以生意一直一般。

    霍存生講到這里，視頻正好拷貝完了。他雙擊文件：“我們先看視頻吧?！?/br>
    畫面拍攝的是俯視角度，從這個方向，只能夠看到阿婆在低頭忙碌，面前有人來了，監(jiān)控拍攝到了那人的雙腿雙腳。從衣著判斷，穿的應(yīng)該是校服。監(jiān)控是有錄音功能的，從嘈雜的喇叭聲中，洛思微依稀辨別了出來。

    “你好，麻醬餅怎么買？”

    “五元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