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道君,怎么你一人賞竹？你的小徒弟呢？”

    清幽寂靜的紫竹林，一個人沉于過往，一個人卻一句話就拉到了現(xiàn)在。沈遇聞言,整個人雖沒有動,卻讓人看出了他瞬間的踉蹌倉皇。

    顧茴看得想笑,這就不行了.....那以后，你可怎么受得住啊，這樣想的時候，顧茴視線下移,落在沈遇左胸口處,垂落的右手動了動。聽說，掏心挖珠，是噬心蝕骨之痛。她抬眼,觸到了沈遇看過來的視線，顧茴輕聲囑咐了句：“道君，好好保養(yǎng)身體?！钡人凭炒蟪?。

    說完這話，顧茴就要離開。她著急,她害怕,她怕遲到。

    沈遇卻擋在了她身前,后者詫異看了他一眼,就聽這人說：“你別多想，我同她——”

    顧茴一聽這話腦子就嗡嗡的，她都不知道這樣的話她到底聽過多少遍了，還有完沒完,她迅速打斷：“她是誰？白瑤？”

    根本懶得給沈遇說話的機(jī)會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幫他說完：“你同她最開始就是師徒之誼,你憐她孤苦,無父無母,好可憐的！你把她當(dāng)親女兒疼，她把你當(dāng)親爹尊敬?！闭f到這里顧茴挑眉看沈遇：“是不是這樣？”

    沈遇動了動唇，只是看著她，這一刻清冷的道君，那雙眼睛好像一只委屈的獸，就那樣看著她。

    任是一個怎樣的人，都該會被這樣委屈的眼神打動，尤其道君還清風(fēng)明月一個人，長得委實(shí)好。

    可是，顧茴又不是人。她見得最多的就是長得好的人，他們巫山的狐貍那長相個頂個的好，狐貍都是一生一窩，所以顧茴看這樣的好長相都是一窩窩的。

    那些精呀魅呀妖呀，哪個長得不好呢。歸根結(jié)底，還是那句話，她顧茴不是人。

    她看著眼前這個人，這人沒給她做人的機(jī)會呀。

    所以，顧茴沒有給沈遇辯解的機(jī)會，只是歪頭含笑問他：“道君，是不是這樣？”

    沈遇一直看著她。

    竹林寂靜，只有風(fēng)吹動竹葉的聲音。似乎是簌簌之聲，像雨。又似乎是滔滔之聲，像無盡的海浪，像滔滔而過的時光。

    許久，顧茴聽到沈遇說：“是。”

    沈遇聽到顧茴的一聲輕笑，她說：“沈遇，記得你說過的話?！边@一世，可別再讓我看父女虐戀惡心我的眼睛了。

    這聲“沈遇”，是四百年后他再次聽到，讓竹林中的道君眼睛酸澀。曾經(jīng)，她就是這樣叫他，她會學(xué)著旁人乖乖叫他“沈公子”“沈大人”，也會突然叫他“沈遇”。沈遇從來不覺自己名字特別，但是第一次聽她叫出這個名字，那一晚沈遇在宣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對著它忍不住笑了，原來自己竟有個這樣好聽的名字。

    來到修真界，拜入了青山宗，顧茴叫他“師兄”，再也沒叫過他“沈遇”。顧茴不叫，這個世界好像再也沒有人會喊出他的名字，后來所有人都稱呼他“道君”，沈遇甚至自己都忘了，他還有個這樣好聽的名字。

    竹林簌簌，只剩下白衣道君一人，他輕輕仰頭，看這一竿竿高大的紫竹。

    他想知道，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呀，怎么看得那樣專注。曾經(jīng)，她也是那樣看他的，只是如今，她只這樣看這一竿竿紫竹。

    風(fēng)過竹林，沈遇聽到竹葉連綿發(fā)出的滔滔聲音，好像那些毫不留情走過的歲月之聲。而他的公主形色匆匆，去的方向，沈遇剛好知道，那是凌霄宗專門為幽王安排的院落。

    他輕聲道：“更好的？夭夭，你要相信沒有更好的，我會比他更強(qiáng).....”沈遇的道心，再次動了。他等不及得變強(qiáng)，而他的目標(biāo)是幽王，可幽王的高度，從來不是人能達(dá)致的高度。沉在人皇心底的魔，露出了猙獰得逞的笑。

    顧茴所往的方向，越往前走越安靜。先還能看到一二輕手輕腳經(jīng)過的凌霄宗人，慢慢的，一個人都見不到了。

    直到走到最后，到了一個黑色院落，顧茴停步看了一會兒，也不知凌霄宗是怎么做到的，愣是在這么短時間內(nèi)弄出這么一座幽都風(fēng)味十足的院落。

    甚至他們只知道幽王會來，都不知道幽王什么時候來，會不會住進(jìn)這里。凌霄宗到底是凌霄宗，辦事就是滴水不漏。

    院中，陸湛懶懶斜臥榻上，蒼白修長手指握著一冊書，突然捏緊，視線看向了門口。

    顧茴來到了門外，人未到，薜荔清香先到。

    如果有外人看到此時的幽王，大概會驚掉下巴，只見陸湛突然坐起來，條件反射一樣先把書藏了起來，才轉(zhuǎn)身，一下子對上顧茴烏溜溜看過來的眼睛，“你藏什么呢？”

    聽到這話，幽王后背一緊，虛張聲勢先找茬：“你來晚了！”

    明明該是再理直氣壯不過的一句話，陸湛也確實(shí)說得理直氣壯，還帶著些不耐煩，可沒人知道他此時心里虛得很。

    顧茴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辦法她確實(shí)晚了一點(diǎn)點(diǎn)。至于別的，她也就是隨口一問，畢竟好久沒見過這么偷偷摸摸的陸湛了。

    她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就能看出幽王在修真界的地位，忍不住嘖嘖有聲，凌霄宗的人真是恨不得做出一個縮小版的幽都，就為了陸湛可能在他們這里住那么一晚。

    連這榻都是寒玉的，還是罕見的黑寒玉，這是把壓箱底的好東西都拿出來了。

    陸湛的視線一直跟著顧茴，看她看看這里，摸摸那里，又是點(diǎn)頭，又是嘖嘖有聲。這處院落在凌霄宗最北邊，陽光照不到，顯得森森幽幽，可顧茴一進(jìn)來，好像整個院落都活過來一樣。

    從她進(jìn)來，這個嘈雜的世界就清靜多了。

    陸湛撐頭看著她，看她轉(zhuǎn)著圈研究一個彩眼黑曜石屏風(fēng)，又彎腰敲了敲旁邊那塊烏金血石，還點(diǎn)評道：“都是凝神靜氣的好東西?！鳖欆钚牡溃@凌霄宗得是多怕幽王發(fā)脾氣.....這得把庫房里所有黑色能凝神的東西都搬過來了吧.....要是這樣，陸湛再發(fā)脾氣，那可真是讓修真界絕望了。只怕這一絕望，就容易兵行險(xiǎn)著。

    陸湛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diǎn)，輕笑了一聲，對顧茴道：“你喜歡，就拿走?！?/br>
    顧茴轉(zhuǎn)身：“你住人家院子，還拿人家東西？”修真界可沒這個規(guī)矩，從來沒聽說做客其他宗門，走的時候能把東西打包帶走的.....顧茴覺得她不是個人，陸湛是真不做人呢。

    陸湛不屑輕嗤一聲：“他們想要多少靈石，給他們就是?！比缃裥拚娼缛瞬欢枷胍`石，他們幽都最不缺的就是靈石。

    說著抬眼對顧茴道：“你看看這院子里還想要什么，都拿走。”凌霄宗確實(shí)是花了心思的，東西也確實(shí)都是好東西。

    陸湛卻不防顧茴突然上前，坐在寒玉榻上，身體往榻上黑玉小桌前一傾，拄腮看著他。

    翠袖滑落，黑玉石桌襯得她露出的手腕羊脂玉一樣白，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就那么一瞬不瞬盯著自己，讓陸湛喉頭微微發(fā)癢，忍不住咳了聲，不自在問了句：“怎么？”

    “我覺得你確實(shí)對我太好了一些?！比绻f救牧野救她，締仙草這些，她還可以記到賬本上總可以一件件還回去，可是這些金貴的物件，就是給了她，她也不可能為這些小東西記賬，給了她也是白給了。

    陸湛沒忍住又咳了聲，冷聲道：“你要給我做道侶，我自然要對你好?！?/br>
    顧茴哦了一聲，她差點(diǎn)忘了，自己答應(yīng)要給他做道侶的。這么一看，給陸湛做道侶不光是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好處還不少呢。

    她一點(diǎn)頭，直接收了那塊烏金血石，“別忘了給足人家靈石，這東西可不是好得的?！彼X得最近胡不依氣性有些大，這個正好送給他好好靜靜氣。

    陸湛右手動了動，差點(diǎn)沒忍住想捏捏面前人柔軟的臉，哼了一聲算是讓顧茴放心。他們幽都做買賣，從來都是價錢公道。

    “屋子里有一掛冰種彩眼黑玉的珠簾，是昆侖玉，要不要？”陸湛看顧茴，問她。他瞧了一眼，當(dāng)時就想到以后——，她大約不喜歡幽都這樣一片黑，這些年他也搜集了無數(shù)明亮好看的東西.....想到這里陸湛又覺不自在些，視線落在了他處。

    卻聽顧茴突然問：：“大楚最年輕的左相，是不是你?。俊奔词故侨绱讼嘞竦膬蓚€人，顧茴以前也并沒有想到陸湛身上。畢竟左相那個人.....怎么可能是她當(dāng)年遇到的鴻蒙弟弟.....他們就是一黑一白兩個極端。鴻蒙之子要在輪回中歷十世又十世，但三千小世界難以計(jì)數(shù)，她哪里想到會這樣巧，她封印入的輪回，恰恰巧同他一處，又恰恰巧，兩人還有這樣淵源。

    這樣巧合，實(shí)在不太可能。故而，顧茴從未往這里想過，畢竟是四百年前的凡間舊事。但是，一柄桃花扇帶出了舊事，隨著她越來越了解如今的陸湛，她不能不往他身上猜一猜。

    陸湛明顯愣住，居然結(jié)巴了：“.....輪回中的事.....不.....當(dāng)真的.....”想到大楚那個封印神格記憶的自己，□□裸的占有欲，驕傲又要臉的陸湛，哪里肯承認(rèn)。那些蠻橫，那些毫不掩飾的占有，都是他心里真正想的。他有時想起，就會覺得那才是真正的他，說了所有他想對神女說的話。那些話，那些事，如果不是封印了本體，陸湛是永遠(yuǎn)不敢說，不敢做的。尤其是，神女不喜歡，不喜歡那個一心只喜歡她的陸家子。

    顧茴好像松了口氣，不當(dāng)真好，要是陸湛當(dāng)真，她豈不是又得罪他一遭。她抬眼瞥了一眼陸湛，正巧對方也看過來，這次雙方顯然都心虛得很，立即各自轉(zhuǎn)開。

    那一世輪回中的左相陸湛和公主顧茴，實(shí)在說不上好。

    當(dāng)時的大楚已建朝三百年，皇族多紈绔，皇室的荒唐事數(shù)不勝數(shù)。在那樣一個荒唐的環(huán)境下，二十四歲做到左相，似乎也不用太大驚小怪，畢竟之前還出了一個二十歲的宦官九千歲。亂世出梟雄。但同樣的，年紀(jì)輕輕位高權(quán)重，一定是從無數(shù)陰謀殺伐和鮮血中走出來的。

    攝政王陸湛，人又稱陸相，可止小兒啼哭，據(jù)說比當(dāng)年那個陰暗兇殘的九千歲還好用。公主顧茴遇到后來的陸相的時候，他們一個是十歲金尊玉貴的公主，一個是十四歲陸家私生子，還是蠻女所生。

    院落中許久都沒人說話，直到陸湛突然開口：“那時候你答應(yīng)我的，變卦了?！?/br>
    這次結(jié)巴的變成顧茴了：“.....那.....太小了.....小孩子說的話.....都不能算數(shù)的.....”

    十歲的公主答應(yīng)十四歲的陸湛，長大后嫁給他。因?yàn)椋懻渴切」饕姷降牡谝粋€皇宮外的人，他會認(rèn)真地陪她玩。那么別扭脾氣又壞的少年，還準(zhǔn)她踩在他肩膀上，往墻上爬。更重要的是，面對那個藩地蠻狠郡主，別人都不敢得罪，陸湛就敢直接放狗咬她，被小公主引為知己。小公主不覺得嫁人有什么要緊，如果嫁人意味著永遠(yuǎn)有人一起玩，那很好呀。后來公主慢慢長大了，早就把十歲說過的話忘記了，如今再想起來，讓顧茴心虛難過的是：攝政王一直記得。

    攝政王答應(yīng)公主無數(shù)事情，他后來都一件件做到了。

    公主只答應(yīng)了攝政王一件事，可隨著長大，她忘記了。

    顧茴垂著頭，盯著黑玉石桌。

    陸湛注意到她放在石桌下的手相互握著，攥得死緊。大楚祥瑞公主和攝政王的七年，發(fā)生的故事太多了，如果能把故事形容為一個人，這個人開始還是很好的，后來，后來就是鮮血淋漓，皮開rou綻。

    顧茴本以為陸湛如今脾氣，提起這些舊事，該會很生氣。可陸湛卻只是沉默了好久，然后抬頭只問了她一句話：“那你上次答應(yīng)的，是不是算數(shù)？”

    顧茴松了口氣，忙點(diǎn)頭：“算數(shù)的算數(shù)的！”一定算數(shù)的，答應(yīng)人的要做，欠人的要還，她再不敢瞎答應(yīng)話了。

    壞脾氣的陸湛這天，只是輕輕扯了扯她發(fā)上垂下的絲絳，很輕很輕。

    紫竹院傳訊，顧茴朝陸湛揮了揮手，離開前忍不住跟陸湛確定了一下：“咱們這個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真的夠強(qiáng)嗎？”她得罪起人來，可沒收著，還是撿最硬的石頭碰的。

    陸湛看著她笑了笑，“夠強(qiáng)。”完全不用收著。

    “風(fēng)雨欲來，不過是時間問題?！鳖欆钤俅翁嵝眩娴膲驈?qiáng)？她這個強(qiáng)，放在修真界能看，但似乎還不夠，還是得看幽王。

    “有我在，你怕什么。”

    于是，顧茴真的不怕了。

    院子中又只剩下陸湛一個人，那些因?yàn)樯衽拷h(yuǎn)離的嘈雜，都回來了，層層疊疊，沒完沒了的嘈雜之聲。但萬年了，也許陸湛已經(jīng)習(xí)慣了，也許永遠(yuǎn)習(xí)慣不了，誰知道呢？畢竟咱們認(rèn)識的人中，并沒有人能習(xí)慣這種伴隨著不時刺痛的嘈雜欲念之聲。

    陸湛手中再次出現(xiàn)那本書冊，正是顧茴進(jìn)來前他翻看的。

    書冊名《魔王與正道天驕不得不說的二三事》，是從狗妖武曲手里沒收的，當(dāng)時幽王一看書名直接就是一句不屑：“什么爛東西?！庇亩既藝樀枚及迅髯該碛械脑挶咀拥教幉?，生怕幽王見到氣狠了，禁不完那些胡亂寫的窮書生，拿他們開刀。

    誰也沒想到那本他們以為必然被幽王碾得灰飛煙滅的話本子，此時還在幽王手里。

    翻到了最后一頁，陸湛再次評論了句：“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只是他頓了頓，又往前翻了翻，不覺又看了好幾眼。

    在這個爛俗的被幽王百般看不上的故事中，這個愛穿黑衣脾氣不好喜怒不定殺人只給兩個字理由的魔王跟那個姓顧的正道天驕女修，經(jīng)歷重重誤會坎坷，最終在一起了。

    幽王吐了口氣，倒在了榻上，翻開的書冊蓋在了他蒼白俊秀的臉上。

    庭院無聲，只有風(fēng)過，吹動幽王垂落的黑袍。

    南宗在修真界爭奪上古秘境名額的競技中，一鳴驚人，但離開凌霄宗后，修真界卻很少有機(jī)會見到南宗人，他們都在南山之上修煉，很少下山。

    斗轉(zhuǎn)星移，又是一年。

    在等待上古秘境開啟的這一年，修真界卻惶惶不安起來。

    這還要從半年前，易陽門開出的一個卦說起。易陽門以五行八卦立宗，居九陽山，很少下山，也極少參與三界事。就是當(dāng)年魔域與修真界劍拔弩張的時候，九陽山也是例外之地，不管是魔是妖還是修真人士，都默認(rèn)九陽山不入紅塵，不參與任何爭戰(zhàn)。

    至少兩百年，三界未見過易陽門人下山。因此，九陽山一動，整個修真界都注意到了，果然易陽門人出。很快易陽門出的消息就傳遍了修真界，易陽門長老每隔兩百年，就會集整個門派之力卜卦問天，兩百年前，他們就卜出了困卦，預(yù)言有滅世之人出。

    后來果然如同易陽門的卦象所言：修真界末法之相愈發(fā)明顯，靈力逐年匱乏，整個修真界都如同被困火上，一點(diǎn)點(diǎn)烘干著。曾經(jīng)帶給他們無限希望的造化自然，不可遏制走向枯竭，好像一個救不活的病人，任憑修真人士如何努力，都找不到新的生機(jī)。面對著靈力衰竭，困在一方小世界的人好比困在一個巨大籠子中的獸，慢慢脫去體面的外衣，開始不斷發(fā)起爭搶，人性的惡越發(fā)□□。

    如今卦象越發(fā)明顯，易陽門有人下山了。

    “尤其這幾十年，你們也都看到了?！笨粗巴獾暮蠚g宗主轉(zhuǎn)身看著自己身邊呆呆站著的大弟子，新的卦象隨著易陽門人出山越發(fā)讓人驚駭，外面是風(fēng)聲鶴唳。

    “當(dāng)年的預(yù)言——”虞珊艱難問道。

    “自然也是準(zhǔn)的，魔域魔尊，是所有人認(rèn)定的滅世之人?！泵廊俗谥飨肫甬?dāng)年舊事，話語緩慢。

    “可，并沒有滅世呀。”易陽門預(yù)言了滅世之人，但并沒有滅世，所以這次的卦象預(yù)言說不得也做不了準(zhǔn)。

    美人宗主搖了搖頭：“預(yù)言只說有滅世之人，并沒有說滅世之人就必然滅世，而所有見過那人的人，都毫不懷疑這一點(diǎn)，他如果想，就能覆滅整個修真界?！?/br>
    “為什么他沒有？”虞珊問。

    大美人再次搖了搖頭，聲音輕輕的：“我想，他從來不想?！?/br>
    “他是個毀天滅地的大魔頭，他為什么不想？”虞珊又問，兩百年前她還只是一個年輕弟子，可是關(guān)于魔尊大魔頭的故事她可聽到太多了，更是不時聽說魔尊殺人無數(shù)。

    美人宗主這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世人只知道故事的一半，在世人知道的這一半故事里他就是個兇殘的魔頭?！?/br>
    虞珊不解，魔尊殘殺，是他們都親眼所見的，眼見為實(shí)，為何師尊卻說那只是故事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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