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須啼 第66節(jié)
“怎么?”阿寶問。 “我哥哥知道我要請客,特意補貼了銀子給我,好讓我辦個像樣的宴席招待你?!迸嶂檎f完這句,已是雙頰飛紅。 燕草只聽見自家姑娘道:“那你哥哥還挺大方的,待你也好,你真有福氣?!?/br> 裴老六這哥哥當的,真比衛(wèi)三要強得多了。 燕草眉目一垂,裴珠也是神色一滯。 該說的說了,該懂的沒懂。 但說這一句,已是裴珠的極限,再多的她是真說不出來了。 二人坐在船塢中慢悠悠用飯,船塢后的假山涼亭里,四房五房的姑娘們也來園中消暑氣,其中一個指著船塢:“那就是七meimei請的女客罷?” 裴珠大手筆掏了六兩銀子,讓大廚房整治宴席的事,四房五房的女孩兒們聽說了,都有些詫異。 裴珠可不富裕,份例里的東西雖不少,但她沒人貼補,蘇姨娘能有多少體己錢。 一個月拿五兩頂了天,她又愛畫,銀子大半用來買顏料,突然拿出這么大筆錢來請客,大家都有些好奇。 請的是誰?不會是……未來的六嫂罷? 在四房借居的喬家姑娘,喬盈娘起了個話頭,五房的嫡女裴珂便道:“什么嬌客?咱們也去園子里瞧瞧去?” 祖父身子好得多了,家里頭也不再草木皆兵的,有了新鮮事兒瞧瞧熱鬧總行罷。 五房的庶女裴瑤眉頭一蹙,心知這是喬盈娘挑唆meimei,分明是她自己想去看,卻挑動得meimei打頭陣。 她道:“七meimei請客,咱們去湊什么熱鬧?萬一叫她瞧見,是請我們好呢?還是不請我們好?” 裴珂一聽也有道理,喬盈娘卻說:“咱們不過遠看看,只要不是擺飯的時候去,有什么打緊的?” 裴珂也確是許久沒有玩樂了,先是守三伯的孝,后來家中接連出事,母親拘著她不許玩鬧,動不動就要緊她的皮。 她央求庶姐:“咱們就看一眼,一眼好不好?”搖她jiejie袖子。 裴瑤無法,知道就算她自己不去,裴珂也定會偷偷去,還不如自己去盯著她。想著看了喬盈娘一眼,這事兒得告訴嫡母。 三人也帶著幾個丫頭,在假山上擺下茶點,裝作是在山上亭中乘涼,卻站在高處悄悄窺探船塢究竟請了什么人。 就見一道道菜流水似的送進去。 裴珂是嫡女,比庶出的jiejie要富得多,可也沒有這么辦宴的。忍不住眼熱:“你說,這得花多少銀子?七jiejie什么時候這么闊了?!?/br> 喬盈娘不時拿小扇扇風,借著打扇往船塢看去。 寧家那個的倒了霉,是又來了個新人?會是哪一家的? 五房管著家,門上的事一打聽就知道,沒一會兒小丫頭就來報:“說是太仆寺少卿林家的姑娘?!?/br> “那個不識字的馬伕女!”裴珂沖口而出。 “八妹!慎言!”裴瑤先是喝住這個嫡出的meimei,跟著向喬盈娘微微一笑,“盈娘莫要當真,珂兒是有口無心?!?/br> 喬盈娘往日聽到裴瑤這么說話,心里必生不快,大家在一處這么多年了,裴瑤還是內外分得清清楚楚,拿她當一般的外客相待。 此時卻笑意盈腮:“我自不會見外的,八meimei還小呢。” 既是滿京城傳的馬伕女,喬盈娘心中便暗暗松了口氣,裴家不論聘哪個,都不會聘個不識字的女孩兒。 裴珂也知自己失言了,看了眼jiejie,噘起嘴來,外頭都是那么傳的嘛,又不是她胡說出來的。 喬盈娘失了興致,只是此處確實涼快,她扇子也不搖了,安心吃起點心來。 卻偏偏在這時,瞧見底下石道上一人的身影:“那是不是……叫白露的丫頭?” 裴瑤看了她一眼,微笑道:“這么遠,盈娘也得認得出來?”她對六哥房里的事也太上心了些。 喬盈娘拿扇子掩住口,被戳破了心思,找補一句:“也認不真,不知是不是?!?/br> 白露抬頭,瞧見了幾位姑娘,她既看見了人,便不能不來行禮,幾步上階,行完禮道:“六姑娘八姑娘好,喬姑娘好。” “還真是白露啊?!迸徵嫘Φ?,“盈jiejie方才一眼就認出你來了,你這會兒進園子干什么?” “我回公子院中取東西去?!迸嵊^雖單住在留云山房內,但園中還是有他的院子的,白露這么說倒也挑不出錯來。 喬盈娘卻知,白露也是來看裴珠的“嬌客”的。 喬盈娘知白露,白露也明白喬盈娘,二人連目光相碰,又別開。 裴珂叫住白露問:“你知不知道七jiejie哪兒來這么多銀子辦宴席?” “我們公子昨兒回來,聽說今兒七姑娘要請客,差我給送了銀子去?!卑茁兑?guī)規(guī)矩矩答道,這本來就是公子疼愛meimei,是件好事。 喬盈娘聽見,搖著扇子的手一頓,裴六郎特意給meimei送銀子請林家女? 裴珂道:“就為了請林家女?這是給了多少銀子?。俊边@樣的席面,她們幾個人一起攢局請客都沒這么豐盛過。 那幾道功夫rou菜還好說,單是那道冬瓜脯,非得用幾只野雞吊湯頭才能做出鮮味兒來的。 白露聽了,心底愕然,怎么又是林家? 裴八姑娘話音還落,喬盈娘與白露的目光都往船塢看去。 就聽船塢中傳出陣陣笑聲來。 阿寶正在跟裴珠說她給她爹做的半面荷包:“反正荷包掛在身上也只有半邊露在外頭,沒花的半面要是露出來,別人也只當是素面荷包?!?/br> 第55章 【破萬加更章】 嫁娶不須啼 懷愫 裴六姑娘又坐得半刻, 便對meimei道:“前兒母親說要咱們擬一擬中元節(jié)往各寺的布施,你可想好了?” 裴八姑娘輕輕抽了口氣,她望著jiejie:“我忘了!這可怎么辦?jiejie擬好了沒有?給我看一看罷?!?/br> 裴六姑娘只是想把meimei拉走, 便說已經寫好了, 可以借給她看一看。 想回房去仔細跟meimei說說這些事。 裴八姑娘既想看看那馬伕女兒究竟生得什么模樣,又怕親娘緊她的皮, 還是跟著jiejie回去了。走的時候裴瑤還笑瞇瞇對喬盈娘道:“我們姐妹回去了, 盈娘要是想坐, 就再歇歇?!?/br> 這是直接拿話臊她了, 喬盈娘立時站起來:“我也不坐了,我給姨母的抹額還沒做好呢?!?/br> 大家都散了, 行到月洞門邊,還能聽見從船塢中傳出來的陣陣笑聲。 待喬盈娘一往四房去,裴瑤便瞪了meimei一眼:“往后你可同她少來往?!迸岈幋蛐【捅槐У秸坷镳B(yǎng)著,雖是庶出, 與嫡妹情分不同。 裴珂懵了:“怎么了?” “還怎么了?你是想氣死我呀?”裴瑤指指四房, “她打的什么主意,你不會這會兒還看不出來罷?” “什么主意?” meimei太憨,裴瑤實在無法,只好湊到她耳邊, 把四伯母打聽了好幾回六哥婚事的事告訴了meimei。 “這我知道呀, 四伯母不是說替六哥留意著,若有好的伶俐的,她再跟三伯母提么?” 她說完才回神,喬盈娘就是四伯母嘴里那個“好的伶俐的”。 裴珂立時氣紅了臉, 可生氣歸生氣, 連她也知道不可能:“盈jiejie都十六了, 怪不得她家里還不來接她呢,可……可四伯母這不是害她嘛?!?/br> 先是說小住,這都住了五年多了。 可六哥的婚事,那得祖父點頭,要是真有那意思,何必還老請寧家姐妹來。 裴瑤長出口氣,摸摸meimei的腦袋:“你還是有個腦子的?!?/br> “那四伯母為什么要害盈jiejie?”裴珂不明白,嫡親的外甥女,就教她去想怎么在水里頭撈月亮? 裴瑤方才還夸meimei聰明了,此時戳她一指頭:“你呀!學了一年管家了,這還不懂?咱們府里哪房最有錢?” “三房啊?!迸徵娲鸬煤芸?。 主要是她娘時不時會念叨,說什么好東西都落到三房去了,又說大房二房“真大方”,大伯母二伯母“真賢惠”! 什么水田莊子鋪子全貼補三房,分到手里的古董字畫古籍,又因為弟弟喜歡,也一件件貼給了三房。 “可六哥有錢,跟喬家有什么相干吶?” 裴瑤摸摸meimei的臉:“得虧得母親在給你相看的是家里的獨生子,就你這樣的,真嫁進人口多的人家,還不被人哄得把嫁妝掏空了。” “你告訴我?!迸徵嬗謸ujiejie的袖子,聽見婚事臉都不紅,反正是姐妹倆私房話,沒別人聽見。 “上回喬家來人,衣裳雖是新的,頭上的簪子卻只有個金簪頭?!濒⒛_連銀的都不是,連金簪簪腳都截下來換了錢,可知喬家如今是個什么景況了。 喬家來人,裴珂也知道。 她娘念念叨叨,說闔府里這么多姻親,要是個個都來打秋風,那自家人還吃什么穿什么,干脆全貼補親家去罷。 可娘也只敢在背后念叨念叨罷,四伯母生了三個兒子,雖有一個沒立住,也還有兩個兒子。 但因這事,她風光了多年,事事壓過娘一頭。 世間求子卻又無子的人家,女兒便會與母親共擔這“恥辱”。 “盈jiejie盯著六哥……是因為六哥最有錢?!?/br> 皆因財帛動人心。 裴瑤一點頭:“你這下知道了!往后可不能再替她打頭陣,成什么樣子。” 裴珂低頭想了想,盈jiejie確實生得好模樣,比她跟她jiejie都強,但要差著七jiejie一截,也怪道她覺得能往六哥跟前湊。 裴珂點點頭:“那今兒的事,你可別告訴娘?!?/br> “我不告訴娘有什么用?娘這會兒已經得著信了?!笔鼗▓@子的,守兩邊夾道的,哪個不是娘調派的人,還有什么不知道的。 裴五夫人果然知道了,把女兒拎過去,狠狠訓了她一頓,拘她在房中不許出門。又說了裴瑤一通:“再有這種事,你立時打發(fā)小丫鬟來告訴我,我隨口尋個由頭把你們叫走,別跟那喬家的多來往,左右也不過這半年了。” 難道喬家眼看著女兒十七歲,還不接走? 看庶女應聲,這才讓她出去。 扭頭便對貼身的趙mama說:“老太太都還沒作這種夢呢,她倒是敢想?!?/br> 三房的錢,誰不眼熱? 前頭那位的嫁妝,光明正大成了大房二房三房的私產,每年有多少出息滾進他們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