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蟬推了推眼鏡, 嘀咕：“顯得有文化?！鼻也黄鹧?。

    手背觸碰到樓祁的手指, 如同冰塊, 冰得如同電流微微刺手，林蟬手忙腳亂從包里找出一只暖手寶，打開塞給樓祁：“你捂捂手?！?/br>
    粉色的暖手寶，樓祁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不是周旭陽送安佳的嗎？安佳給你了？這小子，任重道遠啊?！?/br>
    林蟬抿唇偷笑。樓祁忽的將暖手寶塞回給她：“我不冷，你暖著就行?！?/br>
    抬眼看他，樓祁目不斜視望著前方的路，遠方的燈光在他眼里閃著耀眼的光，璀璨如同星空。

    隨著春節(jié)將近，路口車流增大，路人也多了起來。林蟬讓樓祁先回，自己順著大路回學(xué)校也方便。樓祁一再叮囑她到宿舍告訴他，才肯回家。

    經(jīng)過校門口的公交站牌，公交車已經(jīng)停運，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女孩兒坐在椅子上抽泣，低聲嚶嚶的。

    林蟬多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穿著精致名貴，衣服和包上的logo她在安佳那也見過。女孩正在打電話，帶著哭腔，發(fā)現(xiàn)林蟬，疑惑地瞥了一眼。

    “我找不到嘛！我迷路了，你讓樓祁來接我嘛！”

    聽到熟悉的名字，林蟬一怔，對方掛了電話，聲音嬌俏地喊她：“小jiejie，你是不是南高的學(xué)生？”

    她身上穿的是南高的冬季校服和外套，林蟬也沒否認，點點頭。

    那女生雙眼一亮，立刻問：“那你認識樓祁嗎？”

    “……認……認識?！绷窒s猶豫地點頭。

    女生眼神一黯：“看你這樣子，一定是你認識他，他不認識你。唉……算了?！?/br>
    外人都是這樣看待林蟬和樓祁之間的關(guān)系的。她仰望他，而他看不見她。

    這也是林蟬原本以為的，兩人本該有的狀態(tài)。

    心下苦笑，林蟬沒有解釋，只問：“你找樓祁？”

    女孩兒雙手叉腰，驕傲得眉飛色舞：“我叫樓苒！是樓祁的meimei，我來帶他回北京過年！”

    看來這就是樓祁說過的，同父異母的婚生女meimei了。

    樓父的妻子去年過世，只有一個女兒，所以現(xiàn)在他一直要求樓祁回北京。

    樓苒長得很漂亮，圓潤的小臉，杏眼柳葉眉，圓嘟嘟的嘴唇，一切都是圓乎乎的，還帶著嬰兒肥，和樓祁并不像?？粗贿^十四五歲，不知怎么敢獨自南下來永南。

    想到自己小時候的經(jīng)歷，林蟬對她的處境有些擔(dān)心。但樓祁方才那樣苦悶，估計就和樓苒來到永南有關(guān)。林蟬也不想讓她見到樓祁。

    林蟬思忖片刻，說：“現(xiàn)在快十一點，太危險了，你不如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下，明天再找?！?/br>
    樓苒本還想發(fā)公主脾氣，但她在這里徘徊一個多小時，哭了半個小時，只有林蟬一個人肯幫她，林蟬的眼清凌凌的，讓她莫名生出好感來。

    “可是明天他也不見我怎么辦?。俊睒擒郯l(fā)愁。

    林蟬笑道：“我聽說，樓祁這人說一不二，自由不羈，他從不服從別人。你就當(dāng)只是來玩，不去要求他任何事，他自然會見你的。”

    樓苒乖乖點頭，聽進去了。她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是在嚴厲的父親教育下長大，雖然驕縱但還算乖巧懂事。小時候聽說父親還有個私生子，她恨過樓祁。直到母親去世，她一夜長大，忽然明白了真正該恨的人是誰。

    “好，jiejie，看來樓祁在南高真的很出名。那我就叫我家司機來接我回酒店吧?！睒擒厶鹛鹨恍?。

    林蟬：“……好?！钡?，是她瞎cao心了。富家大小姐怎么可能深夜獨自一人在外游蕩，沒準暗處還跟著四個黑衣保鏢呢。

    回到宿舍，林蟬和樓祁報了平安。樓祁很快回復(fù)她：【怎么這么遲？】

    林蟬想了想，還是告訴了樓祁：【路上遇到了你meimei，樓苒?！?/br>
    過了許久，久到林蟬開始心慌，身體都發(fā)冷，樓祁才回了一句：【謝謝你，小知了?！?/br>
    應(yīng)該是樓祁和樓苒聯(lián)絡(luò)過了。林蟬放松下來，渾身暖洋洋的。

    這一夜都是好夢。次日，林蟬收到樓祁的微信：【樓苒在永南，浴場先停業(yè)一周，當(dāng)給你放假了。】

    林蟬還沒回復(fù)，樓祁又發(fā)來一條：【新年見?！?/br>
    新年見。

    可是剛說完道別，就想你了。

    停業(yè)一周，直接到春節(jié)了。

    沒想到昨晚一別就要等新年再會。林蟬悵然，在宿舍又宅了兩天，終于熬不住林騰的催促，在大年三十那天回了林家。

    回家那天，她給樓祁和顧霆都發(fā)了消息。

    樓祁回了一句：【路上小心?！?/br>
    顧霆很快回復(fù)：【我已經(jīng)在家了。等你?！?/br>
    林蟬瞬間心安，上樓路過二樓顧霆家門口時，她敲門，顧霆開門，看見她，帶上了溫和的笑意：“回來了？”

    “嗯，新年快樂，顧霆哥，送你?！彼龑⒙飞腺I的蜜橘送給顧霆。

    其實宿舍里有很多年貨，但那都是樓祁外婆送的，林蟬舍不得。路上偶遇拖著一車蜜橘在賣的商販，就買了一大袋。

    她沒買林家的那份。

    顧霆笑了：“小蟬還記得我喜歡吃蜜橘啊?！?/br>
    林蟬點點頭，調(diào)侃他：“嗯，我還記得有一年春節(jié)你吃了一箱蜜橘，臉都蠟黃了?！?/br>
    “這種事就別記得了?！鳖欥獙擂蔚剌p咳一聲，“記住你顧霆哥帥氣的一面就好。”

    兩人簡單談了幾句，顧母聽到林蟬的聲音，熱情地招呼她進屋，林蟬婉拒了，先回了一趟林家。

    林家門上貼了對聯(lián)，還是銀行送的印刷對聯(lián)，林蟬看了一眼，上下聯(lián)反了。

    她打開門，屋內(nèi)依舊是記憶中的冷清陰暗。劉寧聽見聲音從廚房出來，冷眼瞥林蟬，尖銳的聲音陰陽怪氣：“喲，是哪位稀客??？哎呀，我們家可沒你的床位啊?！?/br>
    林騰聽見響動，立刻從房間躥出來，激動地跑過來抱她。正讀六年級的男生，個子稍微長高了一點，看著瘦削一些，總體變化不大。

    “姐！我好想你啊！一學(xué)期沒見你了！”

    林蟬摸摸他柔軟的腦袋，沒吭聲。她是故意不回家的。

    林東越依舊是那副甩手掌柜的模樣癱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見到林蟬只是懶洋洋地抬起眼皮看一眼，然后從喉嚨里發(fā)出低低沉悶的聲音：“回來啦。”

    那眼里帶著暗光，似是威脅，或是打量。林蟬不敢多想，推門進入自己的小房間。

    林騰緊跟其后。屋內(nèi)居然已經(jīng)整理過了，原本堆疊成小山的床已經(jīng)清空，鋪好了床鋪，那堆雜物擺在了衣柜角落。雖然依舊逼仄雜亂，但好歹可以睡人。

    訝然地看著林騰，他紅著臉，羞澀地笑道：“我……我看jiejie說要回家，就給你整理了一下?！?/br>
    他一副求表揚的模樣，圓滾滾的身子扭捏害羞地晃了晃。林蟬驀地眼眶一熱，別開眼，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輕顫：“小騰真乖，長大了?！?/br>
    林騰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弟弟。

    林家的年夜飯也很簡陋，鮮rou白菜餃子，三葷兩素一湯就算對付過去了。葷菜都擺在林騰面前，林蟬吃了三個餃子就飽了。

    電視里播著熱鬧的春晚，主持人和演員們一臉喜氣洋洋，林騰傻乎乎地看著小品哈哈大笑。

    林蟬看了一會兒，回了房間，門反鎖后，用那堆雜物堵住了門板。

    窗外外高大的香樟樹已經(jīng)落完葉子，光禿禿的樹枝在寒夜料峭中顯得形單影只。林蟬推開窗，遠處有絢爛的煙花綻放，綻開火樹銀花。

    樓下，有孩童玩著煙花噴泉和仙女棒，繞圈跑著，咯咯直笑。

    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樓底，和小孩說著什么，林蟬揚聲喊他：“顧霆哥！”

    男人抬頭，隨即綻開燦爛的笑：“小蟬，下來一起放煙花??！”

    林蟬打開門，招呼林騰一起下樓。劉寧還在刺耳地罵罵咧咧：“寶寶你小心點?。】汕f別傷著！林蟬！你別讓小騰點火，要是敢讓小騰受傷我打死你！”

    樓下，寒風(fēng)呼嘯，但掩不住孩子們的熱情洋溢。

    顧霆分給他們倆仙女棒。林蟬點燃其中一根，黑暗中，璀璨花火不停綻放，像夜空的星星閃爍似的。

    林蟬錄了像，原本想發(fā)給樓祁，不小心點錯成視頻通話，響了一下，發(fā)現(xiàn)按錯了，林蟬趕緊手忙腳亂關(guān)掉。

    不想半分鐘后，手機響起來。居然是樓祁回了視頻通話。

    林蟬趕緊躲到角落，接起視頻，她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倒是樓祁那邊，對著亮著星空燈串的小院子，漂亮極了。只是看不見樓祁的臉。

    “怎么，小知了？想我了？”樓祁的聲音在寒夜里像春風(fēng)，靜靜的，帶著濕潤的溫度。

    林蟬想說，我想你，很想你。

    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新年快樂。”

    樓祁低笑一聲：“行，新年快樂。”

    林蟬從沒和他視頻聊天過，緊張得不知所措，話題跳躍極快，問了樓苒，已經(jīng)回了北京，又問了外婆和mama身體都不錯。

    問到最后，都沒有話題了，樓祁嗤笑，電話中聲音略顯沉悶，無奈嘆道：“小知了，怎么不問問哥？”

    林蟬一怔：“那你……好嗎？”

    “不好，有點想你?！睒瞧詈鋈徽f。

    “砰”一聲，林蟬身后有火星騰空而起，在空中綻開燦爛的花火，照亮了半面天空，也吞沒了樓祁的聲音。孩子們鼓掌歡呼，仰頭看去。

    林蟬將攝像頭切換成后置，將一朵朵絢爛的花火錄給樓祁看，等結(jié)束后，林蟬才切回來，有些興奮道：“好看嗎！樓祁，你剛才說了什么，剛才太吵了沒聽清?！?/br>
    沉默了半秒，樓祁的聲音帶著疲憊，但仍舊飽含笑意：“剛問你，看煙花了嗎?，F(xiàn)在看到了，很美。”

    只是有些話，錯過了時機，就說不出第二回 了。

    有孩子舉著仙女棒跑過林蟬身邊，火光點亮林蟬的半邊臉，她的眼睛亮亮的，這一回，樓祁終于看見了她。

    樓祁將自己這邊的鏡頭切換回了前置攝像頭，林蟬乍一看到那張清俊淡漠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里，嘴角緊張得一抿。

    敏銳地察覺到她狀態(tài)的變化，樓祁樂了：“怎么，哥這么嚇人？”

    林蟬搖頭，羞澀地笑：“沒有，時隔一周，再見到你，很高興。”

    空氣有靜默的寒度，樓祁喉結(jié)滑動，眼里帶著閃動的星光，半晌，他的輕笑聲在空氣中消散。

    昏暗安靜的角落，林蟬聽見他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

    沙啞低沉，帶著慵懶的性感。

    “滿足了?！?/br>
    顧霆的聲音忽的響起：“小蟬，你還要放煙花嗎？”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樓祁臉色一沉：“那是顧霆？”

    知道樓祁不喜歡顧霆，林蟬小聲解釋：“顧霆哥帶著我弟弟在玩煙花?！?/br>
    “行?！睒瞧畈恢每煞?，語氣卻不善，“你呢，喜歡放煙花嗎？”

    “喜歡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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