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3節(jié)
隨著龍舟離終點越來越近,臨水殿上的的太子也認(rèn)出來沈初霽龍舟上為首那人是蘭時。 太子殿下抿唇,一言不發(fā)。 看著蘭時沉著冷靜的模樣,不由得想起前日里瞧見的那一幕,緋色旋裙的小娘子,庭中舞劍,攻勢凌厲,若是與人對戰(zhàn),定是招招致命。 他與蘭時相識至今,從未見過她身上有如此重的殺伐之氣。 就好像,從前見的不過是她精心偽裝出來的假象,那天才是他不小心撞見的真實。 那感覺實在談不上好,有什么東西脫出掌控的感覺,所以他那日才在仁明殿多留了片刻。 蘭時過來請安,分明還是往常嫻靜端莊的樣子。 他以為一切不過是錯覺。 可今天,那種奇異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 金明池畔處處沸反盈天,他卻仿佛能聽見蘭時舞劍時帶起來的絲絲風(fēng)聲。 蘭時也并未被影響,她領(lǐng)著小龍舟超過了一個又一個,直到追上相鄰水道的船。 有暗器直沖蘭時面門而來,蘭時拿手中令旗如持劍一般挽了個花。 兩枚頗有重量的暗器應(yīng)聲落地。 蘭時面色未改,甚至還想到,原來上一世沈初霽是因為這個原因破了相。 “下作!” 沈初霽瞧見了被蘭時擊落的暗器,后知后覺地想到,若不是這小娘子奪了他舵手的身份,那被暗算的就是他了。 他可沒這身手避開,鐵定是要被打到的。 不由得又罵一聲,“卑鄙!” 在沈初霽咒罵的功夫,蘭時又換了令旗手勢,這一船人,士氣高漲,越劃越快。 蘭時站上龍首,展臂一撈,便觸到那錦標(biāo)。 塵埃落定,他們贏了! 整個金明池霎時歡聲震地。 直到沈初霽同蘭時作為勝者登上臨水殿,水百戲和水傀儡登場表演,觀賽眾人還久久不能平靜。 “草民沈初霽?!鄙虺蹯V行禮行至一半,才想起他還不知道旁邊這小娘子姓什名誰,略帶尷尬地朝旁邊投去一個別露怯的目光。 蘭時順勢行禮,“衛(wèi)國公府姜承諳,拜見太子殿下。” 衛(wèi)國公府姜承諳? 沈初霽沒忍住朝旁邊瞪過去,她可真敢胡說! 衛(wèi)國公府與今上可是姻親,這是能胡說的嗎? “免禮?!?/br> 他本想替這小娘子遮掩一二,上首太子殿下竟然這么寬和? 這都不追究? 沈初霽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定。 目光定在太子殿下身前桌案下方三寸處,因而也就沒看到太子殿下的視線正正落在蘭時臉上,那目光,分明是熟識的意思。 太子殿下身旁的內(nèi)侍官開口:“龍舟爭標(biāo)奪魁者,除例行賞賜之外,可求一個恩典,姜、姜小郎君,可有何所求?” 蘭時再次行禮,是女禮,“回稟太子殿下,只求往后龍舟爭標(biāo)時,女子亦可報名參賽?!?/br> 見周圍無異聲,再次補充,“不論何種身份,皆一視同仁,允準(zhǔn)參賽?!?/br> 無論是高門貴女,還是平民百姓,一視同仁。 太子殿下眼神在蘭時臉上轉(zhuǎn)過一圈,似是沒想到她只求這個,等蘭時偷偷抬眼瞧過來,太子殿下沉聲道:“準(zhǔn)?!?/br> 大涼對女子比之前朝寬容不少,并不禁止閨閣女子上街游玩,也有許多女子謀生養(yǎng)家糊口。 只是爭標(biāo)歷來都默認(rèn)是男子的活動,從無女子參加,但并未明令禁止女子參加。 所以蘭時所求,不算逾越。 只是太子殿下沒想到她會求這個,沒想到她求的東西,與他無關(guān)。 作者有話說: 12出自《帝京拼貼》 第3章 辟寒 既對她無意,何故燃同一種香。 一年一逢的大日子,水百戲還在輪番上演,此刻水上搭了秋千。 能載五人的大秋千上,一名舞妓在上頭跳綠腰,衣袂飄飄,輕巾軟舞,好看得很。 謝過恩的蘭時與沈衙內(nèi)自然而然地退下臨水殿,一步步朝金明池外走。 蘭時許多年未遇上過這般熱鬧,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耳邊沈初霽還在不停問: “你真的是衛(wèi)國公府的人?” 蘭時回身,執(zhí)女禮一拜,“衛(wèi)國公府姜十四,這廂有禮了?!?/br> 大涼境內(nèi)有報國志向的熱血男兒有哪個不向往衛(wèi)國公府,得為姜帥麾下先鋒更是多少郎君走武舉入殿所求。 哪怕是沈初霽這等混不吝的,聽到衛(wèi)國公府也是拜服的。 這也是蘭時此前挑沈初霽的龍舟來爭標(biāo)的另一個原因。 沈初霽后知后覺,腦中模糊地浮現(xiàn)了一個男子的臉,“我在國子監(jiān)讀書時,曾與姜承諳有過數(shù)面之緣,如此看來,你的確與他相像?!?/br> 還是忍不住確認(rèn)道:“你是承諳的幼妹?” 蘭時頷首。 上一世她也是見過沈初霽的。 是在永夜關(guān),彼時半頭白發(fā)的沈初霽,臉上一道狹長的舊疤,頹喪消沉。 家破人亡后半生蹉跎,北境軍中求死的頭號人物,最后,與她一同死在北境那最后一戰(zhàn)里了。 他曾說,為大涼戰(zhàn)死此生不悔,但若能重來,絕不以一己義氣,連累老父,拖累家族。 他此生有愧親族父老,不敢死,活著,才是懲罰。 這頭,不過弱冠的少年郎還在慶幸自己劫后重生,“你可不知道,方才看你胡說八道,我這心都跳到嗓子眼了?!?/br> “那可是冷面無情的太子,你這么明目張膽地騙他,我都怕他命人把你丟到金明池里去?!?/br> 沈初霽形容地煞有介事,好像他被丟進去過一般。 蘭時收斂了笑容,認(rèn)真反駁,“太子殿下心懷百姓,寬仁待下,是最英明不過的儲君。不許你這么說!” 蘭時比了個手刀,沈初霽乖乖噤聲。 蘭時不想放過他,往他心口捅刀子,“我若是你,想走武舉想進軍營,就好好練練武藝,與那勾欄瓦舍的芊芊圓圓,都斷了聯(lián)系?!?/br> 沈初霽伸手擋著過往行人,省得有不長眼地沖撞了這高門貴女,還不忘反唇相譏,“我總不會浪費這爭標(biāo)魁首的機會換什么華而不實的賞賜,連個響兒都聽不著?!?/br> “無妨,你會慢慢聽見的?!?/br> 龍舟爭標(biāo)她奪魁,便是一個開始。 二人在瓊林苑門口分別,衛(wèi)國公府的牛車早已候在一旁。 沈初霽指了指一旁略顯簡陋的青牛車,“你就坐這個走?” 莫說是國公府,便是五品官眷,也是馬車出行。 蘭時不甚在意,“府里的馬匹都運到北境去了,代步而已?!?/br> 蘭時行禮告辭,沈初霽亦回禮道別。 牛車四角懸了銅鈴,銅鈴底下是芬芳馥郁的香囊,牛車遠(yuǎn)去許久還隱隱能聞到辟寒香的香氣。 沈初霽在這昂貴的香氣里漸漸反應(yīng)過來,衛(wèi)國公府的小娘子,那不是養(yǎng)在宮里的那位貴女典范? 那她不就是—— 沈衙內(nèi)還沒到慶功宴上喝,走起路來已經(jīng)開始飄, “瘋魔了,竟替她擔(dān)心太子?!?/br> 牛車搖搖晃晃到了衛(wèi)國公府。 蘭時甚少回府的,不是不愿來,而是不敢來。 衛(wèi)國公府曾經(jīng)人丁興旺,枝繁葉茂。 永夜關(guān)一役后,姜府十三子,九子做界碑。 衛(wèi)國公府的匾,是她父親親手題的,同時下流行的飄逸字體不同,老衛(wèi)國公的字,鐵畫銀鉤,板正嚴(yán)謹(jǐn)。 蘭時無論何時看到這塊匾,都會想哭。 一跛腳老伯迎上來,臉上一道疤從左顴骨直直沒入下巴,戾氣翻涌的臉,眼神格外慈愛,“娘子,一早收到消息,已經(jīng)備下了,就等娘子回來?!?/br> 蘭時見禮,用了眨了眨眼睛,“謝謝程副將?!?/br> 程副將曾是她父親的副將,因傷退下來,留在衛(wèi)國公府做管家。 衛(wèi)國公府的人,多半都是戰(zhàn)場上下來的,曾看著他們小一輩人長大,如家中長輩一般。 蘭時換回衣衫后,去了祠堂。 衛(wèi)國公府的祠堂,沒擺放任何排位,只有十幅掛畫。 正中央的那幅,是一對夫妻,男子美髯威嚴(yán),女子溫柔嫻靜,面相上與蘭時有八分相似。 畫中的夫婦二人,撫琴奏樂,歲月靜好。 蘭時不由自主嘴角上揚,“阿爹阿娘,阿宛回家了。” 清香一束,告慰雙親兄長們。 蘭時其實從未見過阿娘,她娘親是生她時難產(chǎn)離世的,可她卻深深記得阿娘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