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玉伴蘭時(雙重生) 第2節(jié)
與樂人所擅劍舞不同,姜家劍法,起勢便如雷霆萬鈞,劍隨人走,劍鋒所掠之處,令人屏息。 劍芒閃過,璀璨奪目。 直至收勢時,光華盡斂,如云銷雨霽。 蘭時收劍在背后,只覺胸中濁氣全消,神清氣爽。 太陽已經(jīng)慢慢晃上來,日光溫柔罩在她身上,她忍不住閉了閉眼,感受這溫熱落在身上的感覺。 此時正有一陣微風拂過,讓她更真切地意識到了她此刻是活著的。 直到風中捎來一縷沉水香的味道,她驟然睜開雙眼。 沉水香,是太子殿下素日用來熏衣用的。 蘭時遠遠看過去,偏殿回廊盡頭,垂花門下,是一身朝袍,長身玉立的太子殿下。 即便蘭時看不清楚太子殿下的神色,也能猜到這人定然是眉眼鋒利,高高在上,冷淡遠人。 雖然蘭時嘴上心里都告訴自己太子非良人,可故人乍然相見,她還是紅了眼眶。 怕自己太過失態(tài),她并未上前,遙遙行了個禮。 太子殿下略一頷首,轉(zhuǎn)頭離去。 直到太子殿下的身影再也瞧不見,蘭時才胡亂地抹了抹臉。 忍不住想,若是太子殿下也有意于她,應當會過來的吧。 可他沒有。 蘭時回屋梳洗了一番,掐著時辰,琢磨著太子殿下應當給皇后娘娘請安走了,才去了仁明殿主殿。 沒想到太子殿下還在。 蘭時依著規(guī)矩見禮,而后乖乖侍立于皇后娘娘身后,不曾往太子殿下那邊看過一眼。 倒是皇后顧忌著蘭時心情,匆匆把手里攤開的絹布合上放回了盒子里。 那也不妨礙蘭時已經(jīng)看清了上頭的字跡,是大涼各家貴女名錄。 她的姑母,已經(jīng)提前為太子殿下相看了。 太子殿下起身,行拜禮,不經(jīng)意般開口道:“后日是端陽,母后今年可要去金明池龍舟爭標觀賽?” 皇后娘娘笑道:“不去了,年歲大了,湊不得這熱鬧了,等太子回來細細說與本宮聽聽便好。” 皇后絕口不提可帶蘭時同往之事。 等太子殿下走了,皇后拉蘭時坐下,眼里的愛憐與疼惜壓得蘭時想哭。 皇后柔聲問:“你可想好了?” 今晨太子殿下過來請安,蘭時沒有第一時間趕過來,方才太子提起龍舟爭標,蘭時都一言不發(fā)。 皇后就已經(jīng)知道她的決定了。 “想好了。”蘭時鄭重回道,“我退,太子殿下可做我兄長,可若我進,他并不一定能做我心目中的夫君。” 第2章 爭標 你若打得過我,我便不上你的小龍舟 這是她姜蘭時,上一世做了一生姜皇后,換來的血淚教訓。 委屈滿腹卻根本無處述說。 此生她不嫁太子,不擋太子殿下姻緣,那太子一定會念著一起長大的情分,待她如親妹吧。 皇后娘娘長嘆一聲,“你自己想清楚便好,無論如何,姑母總是能護著你的?!?/br> 蘭時知道,蘭時一直都知道,她的姑母,心里裝著陛下,裝著衛(wèi)國公府,更裝著她。 她若咬死了要嫁,姑母總會妥協(xié),但她不能任性了。 “姑母放心,山間清風與云間明月都是很好很好的,沒見誰都據(jù)為己有了?!?/br> 為了向皇后娘娘證明自己的決心,蘭時開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若不是此時衛(wèi)國公府無人,她都要回府住著了。 直到第三日。 端陽正日,蘭時早早起來梳妝。 “娘子可算好了,今日是端陽節(jié),聽說今年是太子殿下替陛下去金明池主持龍舟爭標,娘子大好了,可請求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同去?!?/br> 雪魄一邊伺候她梳洗,一邊說些好聽的哄她開心。 雪魄是自蘭時幼時被皇后娘娘撥過來伺候她的,從來最替蘭時考慮。 也很清楚她的心思,知道說什么能讓她開心。 不過如今說這話,已經(jīng)不能讓蘭時開懷了, 她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頭。 武定二十年的端陽節(jié),可是個她不能錯過的大日子呢。 大涼人熱衷于各個節(jié)日,更遑論端陽這樣的大日子,幾乎整個都城的人都簪花盛裝,擠在金明池畔,等著觀賞龍舟爭標。 前頭有一朝在這大日子里踩死了人,當時的陛下下令拓寬了金明池還設了守衛(wèi)疏散人群,這才漸漸好轉(zhuǎn)。 可到了節(jié)日里,還是人多到有些難以應付。 邁入內(nèi)池門,南岸西去百余步,是供皇家游賞金明池的臨水殿。 瓊林苑華觜岡上的寶津樓與臨水殿隔街相望,樓下由宛若飛虹狀的仙橋通往池中央的水心五殿。 水心殿正中設有皇帝的御幄,端放一張朱漆明金龍床,陛下寬仁,并不禁止游人到此觀賞。 端陽節(jié)時更是與民同樂,連水心殿兩側(cè)都烏泱泱擠滿了人。 仙橋南岸立有欞星門,門里相對搭起兩座彩樓,每逢爭標作樂,都有妓子列隊其上。1 太子殿下瞧不上這個,換了宮婢上去。 一眾官員有異議也不敢跟冷臉端坐在上位的太子殿下提,只能默默咽回去。 偏生太子殿下不肯放過他們,朝著六部所在位置問道:“今日都有哪些人來參賽了?” 禮部尚書躬身回道:“回稟殿下,旁的倒不值一提,沈相家的大郎今年也來了,值得一觀。” 沈家大郎? 太子殿下聽過他,文官世家出身,卻總想走武舉,任武職,被沈相摁住了沒法子往北境從軍。 他為了從軍倒是什么法子都肯想。 腦子都動到龍舟爭標上頭來了。 所謂爭標,本是源于太興年間的水戰(zhàn)cao練,到定興年間,海線全線盡收規(guī)大涼,海防兵戈盡息后,爭標這才了純游藝民俗。 如今爭標使用的都是小龍船,共二十余艘,每條船上都有五十多名紅衣軍士cao持,另有百姓主劃的虎頭船和飛魚船。 由紅旗指引,小龍船相繼擺出“旋羅”“海眼”“交頭”三種陣型,再列成兩隊,等鼓聲大作,船隊在劃定的賽道內(nèi)齊頭并進,先到達終點者得標。2 看似簡單的游藝,其實很考驗舵手與航者,不論是體力耐力還是隊伍協(xié)作,都需要分配調(diào)停。 那沈初霽看來是個有成算的,且如此明目張膽把自己的名號爆出來,贏了是應當,輸了就是帶累沈相和整個沈家都面上無光。 也是個有趣的人。 太子殿下倒是有些好奇了, “人在何處,指給孤瞧瞧?!?/br> 水心殿能總覽整個金明池,誰在何處,細心些都能瞧出來。 太子殿下順著禮部尚書指的方向看過去。 這沈家大郎,的確很有其父風范,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統(tǒng)一的紅甲套在他身上也自穿出玉樹臨風之態(tài)。 只是縮在這沈家大郎后頭那人,為何如此眼熟? 底下那頭沈初霽也沒好氣,“你一女子為何非得來這爭標不可?” 一身男子紅甲的蘭時,并不解釋,只道:“沈衙內(nèi),等你贏了爭標會感激我的,不過作為交換,今年的彩頭,你得送給我?!?/br> 沈初霽輕嗤一聲,“無你,我也是今次爭標的魁首。” 蘭時不置可否。 彩頭不彩頭地,蘭時其實并不在意,她此次來與這沈衙內(nèi)爭標也不過是想救他一命而已。 章臺走馬沈衙內(nèi),眾人都以為他得了魁首會求一個前程。 誰知這人,請求殿下賜婚,求娶勾欄瓦舍里的一個妓子,求娶妓子不可怕,頂多是家門無光的一段風流事。 這小小女子,幾乎害得沈家家破人亡。 沈相一黨雖與衛(wèi)國公府為首的武將一黨不睦,到底只是政見不合,不過都是為了大涼。 憑著這一點,她愿意拉沈家一把,而且她也有要在小龍舟上展露頭腳的理由。 蘭時淡淡開口:“你若是打得過我,我便不上你的小龍舟?!?/br> 沈衙內(nèi)瞬間偃旗息鼓。 這小娘子,瞧著文文弱弱的,身法詭譎刁鉆,剛一見面就要當他小龍舟的舵手不說,他不同意竟然上來就卸了他的膀子。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回來了,他的胳膊還是隱隱作痛。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贏!” 小龍舟上,蘭時為首,沈初霽不情不愿地居于副位。 鼓聲響時,蘭時主導,眾人并不服氣,但還是礙于情面不得不做,因此他們這支小龍舟,落后于旁的船只不少。 蘭時也不惱,手掌反轉(zhuǎn),做出一個聽令的手勢,這是北境軍的暗號,隨即揚起黑風旗。 這一船恰巧都是軍營出身,看到北境軍中的令旗與手勢,俱是精神一振。 后發(fā)力的小龍舟,以破竹之勢,奮起直追。 岸邊乃至看臺上的人,看到沈初霽這一支小龍舟后來居上,發(fā)出陣陣歡呼,震天動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