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108節(jié)
“把他帶下去吧,妥善安置?!?/br> 謝塵聲音里有一點暗啞。 片刻后,李濱走進來在他身邊低聲道:“三爺,已經(jīng)查清楚了,那人確實是當年給大爺看過病的大夫,府里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仆見過他?!?/br> 知道主子心情不好,話說完,他便低頭等著吩咐。 只是,半晌也沒有動靜。 忽然,有輕微的碎裂聲響起。 李濱抬起頭,卻壓抑不住地驚呼一聲。 只見,謝塵指間有鮮血不斷滲出,而那個他一直無比真愛的墨玉扳指,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聽到李濱的驚呼聲,謝塵終于緩過神來,低頭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 “去查查靖安二十七年會試后,與我當時同在東臨閣聚會都有些哪些士子,和謝家都有什么聯(lián)系?!?/br> 他神色平靜中透著一種隱隱的陰鷙森然,仿佛有惡鬼即將脫出囚籠般令人膽寒。 沒管自己流著血的手,將那碎成幾瓣的墨玉扳指隨手拋給李濱,甩了甩手上的血,在李濱的欲言又止中,吩咐了一句。 “務必把那天我酒醉后發(fā)生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br> · 明月如鉤,高懸于夜空。 房門被輕輕推開,白歌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服,悄沒聲息順著廊下往后廚的方向走。 走到一扇房門前,輕輕敲了兩下,那房門開了,有人將她拽了進去。 很快,她便被打扮成一個鄉(xiāng)下農(nóng)婦的樣子,身上套了兩層厚棉襖,捂得滿頭是汗,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有些顛簸的行駛著,她聽到外面有侍衛(wèi)的聲音響起:“楊管事,怎么大晚上的還出去???” 那楊管事賠笑的聲音響起:“這不是莊子上有個婆子晚上突然發(fā)熱病了,怕給貴人過了病氣,連夜拉出去找個大夫瞧瞧?!?/br> 那侍衛(wèi)用劍柄挑了馬車簾看了一眼,見里面只坐著一個身形臃腫的婦人,天色太黑倒也瞧不出模樣。 他放下簾子,說了一聲:“趕緊出去吧,別耽擱了看病?!?/br> 楊管事連聲道謝,還遞了些銅錢過去。 馬車再此行進,不知過了多久,她身上的棉襖都有些穿不住了,外面才傳出來聲音。 “姑娘,到地方了,可以下車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百零七章 白歌從馬車上下來, 深更半夜的也瞧不出這是哪,只是隱約看出這是一處院落,窗戶上有燈火映出來。 正想回頭問那位楊管事, 院子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正是裴桓。 他快步走到白歌面前,見她完好的出現(xiàn),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 “你終于來了。” 白歌正想說些什么, 卻忽然被他擁在了懷里。 “白歌, 我終于將你救出來了?!?/br> 也許是他的懷抱有些陌生, 又或許是剛剛逃跑時的緊張還沒緩過來, 她有些手足無措。 最后, 她還是有些不適應的輕輕推了推他。 好在裴桓很快就將她放開了,領著她進了屋子坐下。 他指著一個臉生的仆婦對著她道:“這處別院地處偏僻,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你現(xiàn)在這將就一晚, 有什么需要叫她便是,待明日會有人來接你?!?/br> 白歌細眉輕輕蹙起,她到現(xiàn)在也不清楚裴桓要將自己藏到哪去, 不過也隱約有些猜測。 若不是那位宋家姑娘在背后幫忙,以謝塵如今的勢力地位, 裴桓是沒有能力將自己從莊子里帶出來的, 更找不到太好的地方安置自己。 但她并不想對著裴桓揭破此事,這于她于裴桓來說, 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最后只是問:“明天要送我去何處, 謝塵如今的勢力, 我若只是在偏僻之處躲起來, 怕是很快會被他找到, 可如今敢庇護我的地方怕是也不多吧?!?/br> 裴桓頓了頓后,道:“我有一位朋友,與定遠侯莫廷紹交情匪淺,定遠侯是武將出身,早年便立下不少戰(zhàn)功,去年遼東一戰(zhàn)更是立了大功,如今也是圣寵優(yōu)渥,估計謝塵不會查到他府上,你去他府上暫避一段時間?!?/br> 莫廷紹? 這名字怎么聽著有點熟悉,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聽過了。 想不起來,她忍不住皺起了眉。 裴桓見狀,以為她是擔憂去定遠侯府上會不方便,寬慰道:“你不必擔心,我那位朋友已經(jīng)與定遠侯府的老夫人打過招呼,莫老夫人會照顧你的。” 白歌實在想不起在哪聽過這名字,便也不去糾結,點了點頭,又想起一事。 “那小招呢,她怎么辦?” 裴桓道:“她得留到明天晚上,有她在便不會有人懷疑你不在屋里,多拖一天,謝塵能找到你的幾率就小些,明天晚上會有人接她出來,在別處待幾日,待沒什么危險再將她送到定遠侯府?!?/br> 見白歌還有放心不下的樣子,他安慰道:“你放心,沒人會注意她一個小丫鬟的?!?/br> 白歌也沒別的辦法,如今一切只能靠裴桓和他身后的那位宋姑娘了。 見白歌點頭,裴桓松了口氣。 房中燭火微黃,照在她的臉上,透出暖玉般的色澤。 這讓裴桓想起那年七夕,漫天燈火下,她微微仰著臉,笑意盈盈舉起手臂,晃著那根本算不上好的玉鐲,說著她很喜歡。 那時候的他,心里就暗暗下了決定,一個要取眼前的少女為妻。 “白歌,我會娶你的?!?/br> 裴桓突然說了一句,倒是把正在想事情的白歌嚇了一跳。 她看著裴桓誠摯的神色,道:“子辰哥哥,你有沒有想過,你如今前程似錦,完全可以娶一個更好的姑娘為妻。” 沉默了一瞬,她道:“我如今配不上你?!?/br> 裴桓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他皺起眉:“我從不曾想過娶別的女子,我自遇見了你,眼中便全是你了,而且我會幫你換身份,不會有人知道你的過往,你也不用擔心這個?!?/br> 白歌有些無奈:“就算你幫我換了身份,可是裴伯母總是認識我的,她能接受嗎?” 裴桓似乎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他僵了半晌,才道:“母親向來以我為主,而且許多事情她并不知道,她會同意的?!?/br> 白歌搖搖頭,“就算別的不知道,可我是罪臣之女——” 裴桓突然打斷她:“好了,這些都不用你cao心,你明日一早便去侯府上了,今天早點歇息吧,我也該回去了。” 說著,他便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回頭道:“為了避免被人懷疑,我最近不會去看你,你自己照顧好自己?!?/br> 白歌看著他說完這句,關上房門離開,心里忽然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也許他們心里都清楚地知道,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他們怎么可能還能在一起? 她又有什么資格去做裴桓的妻子? 裴桓那么優(yōu)秀,年少時,他就是整個淮安最好的少年郎,如今更是金榜題名,康莊大道盡在眼前,他早晚會逐漸走上這個王朝的中心,也許有一天他會想謝塵一樣,成為真正的國之重臣。 他怎么可以有她這樣一個滿身污點的夫人呢? 他應該娶一個高門世家的女子,過讓人羨慕的人生。 只是,他們都還沉浸在舊日美麗的夢中,不愿醒來。 這一夜,白歌睡得很不踏實,以至于早上很早就醒了。 跟著那仆婦上了一輛和昨晚完全不同的馬車,晃晃悠悠的感覺似乎過了很久。 等到馬車停下來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有些發(fā)暈。 從馬車上下來,那個仆婦便領著她一路往前走,因為頭昏又有些忐忑,她也沒什么心情四處打量,只是跟著那仆婦走。 似乎穿過了幾道回廊,終于到了一處院子。 仆婦恭敬的上前對著院門口的婢女道:“知秋姑娘,客人到了。” 那叫知秋的婢女看了她身后的白歌一眼,溫和的笑了一下,道:“這位就是白姑娘吧,跟我來吧,夫人一直等您呢。” 白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明白應該是戚姓如今不方便被說出來,才會被人這么稱呼的。 看見這婢女臉上的笑容,她心中的忐忑不安緩解了些許。 婢女的態(tài)度,也代表了主人的態(tài)度,看起來這位老夫人應該不會太為難她。 跟著婢女進了屋子里,白歌看見了那位莫老夫人,頓時有些驚訝。 這位老夫人保養(yǎng)的極好,頭發(fā)烏黑油亮,面容恬靜溫婉,也是個美人,看著竟然比寧氏還年輕。 按下心中的訝異,她走上前行禮:“見過老夫人?!?/br> 沒想這莫老夫人竟直接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把她扶起來,一邊打量她,一邊笑著道:“之前聽時雨說起我還不信,沒想竟是這么水靈的姑娘?!?/br> 她一邊說,一邊拉著白歌的手坐了下來,顯得十分親近隨和。 “別叫老夫人,平白把我叫老了,平日這侯府里就都叫夫人,你就跟著時雨叫我姨母就好?!?/br> 白歌一怔,聽到她話里提到的時雨,想來應該是宋姑娘的閨名,沒想到,這位莫老夫人竟也沒想著遮掩,就直接將宋時雨說了出來。 不過她來人家家里也屬于避難,要承人家的情,便也順著叫了聲:“莫姨母。” 莫老夫人輕笑了一聲,道:“你這稱呼可不對,我夫家姓莫,本家姓宋,你若定要加個姓,也該叫宋姨母才對?!?/br> 姓宋? 白歌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位定遠侯府的老夫人是宋家的人,怪不得宋時雨會求到她頭上。 她略有窘態(tài)的又喚了聲:“宋姨母?!?/br> 莫夫人笑著道:“這就對了,往后你就在這府里住下,屋子我都派人收拾好了,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你就和知秋說,她都會幫你置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