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107節(jié)
可是他為什么要騙她呢,何必呢? 她從來就沒要求過什么不是嗎? 她想到了去年夏天時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一場病,想到了自己之前捏著鼻子喝了半年的自以為是補藥的避子湯,她就忍不住的想笑。 笑自己到底還是太傻,怎么會奢望和謝塵這樣披著畫皮的惡鬼能有個好結局。 這一晚,白歌前所未有的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第二日一早,等了一晚上的小招忍不住要拍門的時候,門開了。 小招看著白歌有些蒼白的臉,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白歌淡淡道:“沒事,我有點餓了,你去把早飯端過來來吧?!?/br> 見自家姑娘還知道吃飯,小招松了一口氣。 吃過飯,白歌拽住小招,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低聲道:“你最近把能隨身帶的東西都收拾一下,準備好?!?/br> 小招茫然的問道:“收拾東西做什么?” 白歌淡定的道:“離開這?!?/br> 小招不解:“可是謝大人沒說要我們回府???” 白歌看著她,笑了:“誰說要回謝府的,我是說離開你的那位謝大人?!?/br> “啊!”小招下意識的捂住嘴。 “姑娘你是瘋了么!你離開謝大人能去哪???” 白歌想到昨天裴桓胸有成竹的模樣,笑笑:“皇上給謝塵賜婚了,現在有人盼著我離開呢?!?/br> 小招已經被這接二連三的消息弄傻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昨日姑娘見裴公子知道的嗎?” 白歌點頭,簡單幾句話說了昨天裴桓的話,只是沒提上次小產的事。 小招此時氣的眼睛都紅了,小聲咒罵著什么,應該是在罵謝塵吧。 待她冷靜些,白歌才道:“你這兩天省事些,別再別人面前露出來,辛mama也別說,她是謝塵找回來的,謝塵不會把她怎么樣?!?/br> 小招一邊氣,一邊又憂慮道:“可是裴公子真的幫我們逃出去嗎,這莊子上侍衛(wèi)可多得很?” 白歌想著昨天那份從宮中太醫(yī)院謄抄出來的脈案,神色淡淡道:“他不行,自然有人幫他。” 第一百零六章 京城中, 朝堂平靜的表象下正暗流涌動。 自年前爭論立太子一事,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朝中上下爭論不休, 打的火熱,儼然已經形成對立的黨派,可偏偏坐在龍椅上的元康帝遲遲不表態(tài),這讓朝中還剩下的為數不多的清醒的人, 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若單瞧眼下局面, 正是黨爭之勢已起, 黨派之間互相攻訐, 陷害之事不斷。 也正是因此, 近些日子,大理寺,刑部越發(fā)的活躍了,據說那大理寺少卿為了避嫌, 已經開始閉門不見客了。 些許明眼人已經有了警惕之心,想要悄無聲息的從這場爭斗中撤出來,可已經來不及了, 此次立儲事件牽扯之廣,遠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 謝塵剛從衙門回府, 李濱便拱手遞了封信過來。 低頭看了一眼信上的落款, 是袁縝。 拿著信到了莫妄齋,他才拆開掃了一遍上面的內容, 不禁眉頭輕輕皺起。 李濱見他面色道:“袁大人派來的人說, 此事還請三爺速速定奪才好?!?/br> 謝塵放下信, 轉了轉手上墨玉扳指, 心中有了一絲猶豫。 袁縝信上說, 近日工部員外郎周吉被彈劾元康三年貪墨修繕玉清宮銀兩一千二百兩,致使玉清宮遲遲不能完工,此案今日上午已經從刑部轉至大理寺專審,特地來詢問謝塵的意見。 這封信看似是不明不白的詢問謝塵的看法,實則是因為這工部員外郎周吉乃是謝塵的寡嫂周氏的親兄長。 貪墨工款一事可大可小,只是此時非平常,黨爭之事如烈火烹油,這周吉貪污一事也定是有人特意利用此事來攻訐謝塵,此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而袁縝的意思是,問謝塵這周家要不要保下來。 謝塵正準備給袁縝回信,外面?zhèn)鱽硇P的傳話聲:“三爺,大夫人來了,想見您一面。” 他眉梢微挑,沒想到,這周家的動作倒是快。 “請她進來吧?!?/br> 片刻后,周氏走了進來,她一身絳紫衣裙,看著暮氣沉沉的。 謝塵讓李濱給她上了茶,道:“大嫂怎么有空來我這兒,快坐吧。” 周氏坐到座位上,也不說話,她臉色蒼白,手指在捧著茶盞時都有些抖。 謝塵打量著她,心中明知她的來意,卻還是問:“大嫂這是怎么了,有話直說便是?!?/br> 周氏捏著茶盞半晌,忽然將茶杯放下,跪在地上。 “三弟,求你救我兄長一命。” 李濱被她這場面嚇了一跳,看了謝塵一眼,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將房門帶上,守在了門外。 謝塵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伸手要扶她起來:“大嫂這是做什么,起來再說?!?/br> 周氏連連搖頭,淚水順著臉龐就滑了下來,這是自謝塵的大哥謝蘊過世之后,她第一次流露出這般激烈的情緒。 “我父親今早來府上,在我面前跪著求我,我家就我大哥這么一個兒子,家中還指望他延續(xù)香火,妄之,你看在你大哥的情分上,你救救他好不好?” 謝塵看著她哭的傷心,將手收了回來。 “大嫂何必如此?!?/br> 他輕嘆一聲:“大嫂既已嫁入我謝家,便是謝家人,周家的事情,大嫂還是少些插手為好。” 周氏聽出他話中的意思,臉色煞白下去,肩膀不自覺的顫了起來。 今早她父親來的時候說過,若是謝塵不愿出手幫忙,她那兄長定是活不了了,周家這一輩就這么一個兒子,若是沒了,那她就是周家的罪人。 想到自己老父親涕淚橫流的哭求,母親以死相逼的模樣,她渾身顫抖著跪伏在地上:“三弟,求你,你救救我們周家吧。” 謝塵神色淡淡道:“大嫂,我讓人送你回去,喝點安神湯好好休息一下。” 說完,他轉身便要回到桌案前,卻被周氏猛地拽住衣角。 謝塵輕皺起眉,轉頭看了一眼,卻見周氏揚起臉,眼眶哭的發(fā)紅,里面卻透出了十分的決然。 “謝塵,我想和你做個交易?!?/br> 謝塵看著她,饒有興致的道:“說來聽聽?!?/br> 周氏從地上爬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道:“我知道一件事,是關于你大哥謝蘊的?!?/br> 謝塵轉著墨玉扳指,眼睛微微瞇起,等著她的下一句話。 周氏看著他,緩緩道:“你大哥在與我成婚之事便已患有臌癥,大夫說他活不過三年?!?/br> 謝塵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仿佛被什么東西重重錘在頭頂,他有些沒反應過來般的輕聲問:“你說什么?” 可周氏卻看的分明,這瞬間,他的眼神猛地森寒冰冷,透出如有實質的冷銳鋒芒,仿佛能將對面的自己穿透。 她知道如果謝塵知曉了真相,整個謝家怕會陷入血雨腥風,可是她顧不得了,為了她的家族,她沒有別的選擇。 強壓心中的恐懼,她將守了十幾年的秘密說了出來。 “你大哥早就患有臌癥,若不然也不會娶了出身不高的我,只是老爺和老夫人一直秘而不宣,那年你中了會元落水,你大哥去救你,回來后沒多久病逝,對外說是因為風寒,實則是他的臌癥惡化嚴重,實在撐不住了。” 周氏嘴唇輕顫著,說完這一長段話,便看見對面的謝塵已經轉過身去,只能瞧見他冷肅的背影。 “你有證據嗎?” 謝塵聲音冷的仿佛能結冰。 周氏咬牙道:“你先答應能救我兄長,我這里有當年給謝蘊診治的大夫現在的下落,只要我兄長無事,立刻便交給你?!?/br> 說完這句,周氏忐忑的等著,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生怕謝塵不同意。 半晌后,才聽到他的聲音。 “好,我答應你?!?/br> 周氏一顆心落了回去,瞬間癱軟在椅子里。 三日后,周吉回了周家,謝塵則從周氏那里的得到了那位曾經診治過謝蘊的大夫的下落。 大理寺,邢堂。 “我就是個大夫,只會瞧病,別的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求大人饒命啊!” 鬢角微白的老者看著四周癱軟在地,嚇得渾身發(fā)抖。 謝塵看著他,淡淡道:“我問你答,若是有半句不實,你余生便只能在牢里過了?!?/br> 老者連道不敢。 “十五年前,你可曾給謝府的大少爺謝蘊看過???” 老大夫回想一下,答道:“老朽確實給謝家少爺瞧過病,不過不是十五年前,老朽從靖安二十二年就開始給謝家的大少爺瞧病了?!?/br> 謝塵閉了閉眼。 靖安二十二年,正是他被謝蘊從道觀領出來那一年,那年他九歲。 他壓下心中情緒,聲音平靜的接著問:“那謝家大少爺得的是什么???” 老大夫這次連回想都沒有,直接答道:“是臌癥,我為謝大少爺看了幾年的病,用了很多法子,多少好藥材都填進去了,唉——” 老大夫嘆息一聲,“那謝家大少爺年紀輕輕的就患了這么個不治之癥,后來好像還娶了妻子,不過也就挺了五年,那家老夫人還囑咐我千萬不能把謝家大少爺的病說出去呢?!?/br> 謝塵聽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腦中卻只是轟然作響。 他握著墨玉扳指的手用力之下,青筋暴起。 所以,從來沒什么為了救他所以落水受寒送了性命。 所以,他被從道觀帶出來,也不過是在謝家知道謝蘊患了不治之癥后的無奈之舉。 那當初他會試之后落水,是不是也是被人安排的,只為了讓自己背負上兄長的性命,被人用愧疚拿捏一輩子? 謝塵閉著眼,無數往事從眼前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