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物 第109節(jié)
她握著白歌的手,囑咐道:“就當(dāng)自己家一樣,千萬別拘謹(jǐn),知道嗎?” 白歌能感受到她的善意,當(dāng)即點(diǎn)頭謝過。 接著莫夫人就開始引她聊天,卻也不問過往,只聊些她的喜好,得知她愛下棋頓時樂得不行。 “你不知道,我家那兩個啊,每一個能安靜坐下來陪我下會兒棋的,這回可好了,我總算能找個伴兒?!?/br> 她笑的極開心,卻又不失那種溫婉端莊的氣質(zhì),讓人覺得舒服親近。 兩人正說著,忽然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 “祖母,聽說你這來客人了,誰??!” 接著,白歌便見一個小姑娘跑了進(jìn)來,她看著年齡不大,穿著一身不常見的藍(lán)色勁裝,腳上蹬著靴子,頭發(fā)被高高束了起來,倒是一副男孩兒打扮。 只是等她的目光落在那小姑娘的臉上時,卻覺得熟悉極了。 而此時,那小姑娘也見到了她,忍不住就叫了一聲。 “哎!你是,是那個我爹惦記了好久的jiejie!” · 謝塵在莫妄齋中,將手中的信紙一點(diǎn)點(diǎn)捏緊。 果然,當(dāng)初那場落水也不過是謝蘊(yùn)計(jì)劃中的一環(huán)么。 還真是完美的計(jì)劃啊,在得知自己患了不治之癥的時候把原本被放棄的弟弟領(lǐng)回家里,悉心教導(dǎo),然后在命不久矣的時候策劃這樣一場令人愧疚一生的死亡。 他還記得他臨死前將那個墨玉扳指套在自己手上的時候說的話。 “以后你就是謝家的頂梁柱,代我照顧好母親,別讓我死了也不安寧。” 為了這一句話,他忍了這么多年,連婚姻都被做了交易,可結(jié)果這一切竟是一場騙局? 他這半生竟是個笑話嗎? 從心底涌上來的恨和痛都太過強(qiáng)烈,沖擊著他的情緒,過去的畫面一幅幅在眼前重現(xiàn),謝塵猛地?fù)]手劈在身前桌案上。 那用了多年承自謝蘊(yùn)的桌案,頓時被劈了個四分五裂,而他的手上的傷口也又一次裂開,不斷溢出血來。 李濱聽見屋里“咣”的一聲,急得不行,卻又不敢進(jìn)去。 這兩天三爺?shù)哪樕恢焙茈y看,晚上也是徹夜不睡的追查當(dāng)年的事。 沒人比李濱更清楚謝家大爺對三爺意味著什么,這些年,若不是因?yàn)橹x家大爺,三爺怎么會忍蘭若居那老女人的一件件幺蛾子事。 若不是礙著謝家大爺?shù)那榉郑?dāng)初三爺根本不可能娶了戚白玉那女人,蹉跎了十年。 可如今竟然發(fā)現(xiàn)是謝家大爺在用情分算計(jì)他,三爺那么驕傲的人,怎么忍得下這口氣,怕不是得提劍去把那老女人千刀萬剮泄憤了吧。 可要是三爺真親手把那老妖婆宰了,萬一漏了一絲風(fēng)聲出去,可全完了。 李濱正在外面急的轉(zhuǎn)圈,忽然面前的門開了。 謝塵臉色蒼白冰冷如覆了一層寒霜,他默不作聲的往外走。 李濱見著他的袖子正滴滴答答的淌著血,頓時心驚膽戰(zhàn),生怕他要去宰了那老妖婆,抱了必死的心跪著攔在他面前。 “三爺,您三思啊,不能現(xiàn)在去殺了那女人??!” 他幾乎是要聲淚俱下了。 謝塵卻只冷漠的掃了他一眼。 “備車。” 第一百零八章 李濱得知自家三爺沒打算現(xiàn)在就去宰了蘭若居的老女人, 心里安穩(wěn)不少,正準(zhǔn)備去備馬,又猶豫著要不要勸三爺先把手包扎上。 正當(dāng)他還在想要怎么不觸怒三爺?shù)那闆r下勸一勸, 忽然有小廝急匆匆的跑來。 “三爺,宋閣老差人過來,說有急事想與您一敘?!?/br> 謝塵泛著幽寒的眸子在那小廝身上掃過,臉色愈加的冷, 卻最終還是先去了宋府。 從宋府出來, 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謝塵幾乎片刻都不想耽擱, 馬車也不愿坐了, 直接騎著快馬便往莊子上。 等到莊子上的時候, 天已經(jīng)黑透了。 他下了馬,腳步匆匆的往白歌的住所趕去。 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急迫。 他從沒像現(xiàn)在這般渴望見到她。 那種填滿了內(nèi)心憤怒,絕望,和殺意, 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的理智,他整個人都仿佛泡在炙熱的熔巖中不斷的被炙烤,被煎熬。 在一片絕望死寂中, 唯有想到她,才能獲得一絲絲的平靜。 猶如深陷沙漠之人遇到甘泉, 那是一種帶著生機(jī)的希望。 在謝蘊(yùn)這個他為之愧疚折磨半生的人在心中轟然坍塌之后, 他迫切的需要將生命中僅剩的東西抓在手里。 只有看見她,待在她身邊。 不遠(yuǎn)處的院落沒有亮起燈火, 想著屋里的人應(yīng)該是休息了, 他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只是在走到門前時, 他察覺到一絲怪異。 門口竟沒有人守著。 不僅門口沒人, 整個院子里也沒有一個人。 他皺了皺眉, 心里升起莫名的不安,但他沒出聲找人詢問,只是推了門走了進(jìn)去。 腳步放的很輕,他緩步走到榻邊。 窗外已經(jīng)是透黑的天,就連月亮都被烏云遮蔽,屋子里昏暗極了。 床榻上錦被微微隆起,似有個纖弱的人躺在那里。 可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從心底里竄出一絲冷意,很冷很冷。 謝塵的手伸了出去,卻停在了那距錦被只有一掌寬的位置,接著他的手便僵在了那里。 那只手停在半空中,然后慢慢地緊握成拳。 沒有處理過得傷口再此被崩裂,血順著那握成的拳頭滴滴答答的流下來,落在那錦被上,快速的被吸收進(jìn)去,只在昏暗的光下,形成一朵朵陰暗模糊的血花。 他竟不敢去揭開眼前的被子。 就像那些他不愿揭開,不愿面對的真相。 他的呼吸開始慢慢地不再平穩(wěn),變得粗重而急促。 直到胸腔內(nèi)積聚的情緒再也支撐不住,他猛地掀開了被子。 然后,被子下面被箍成一條的厚被子露了出來,可笑的是,那厚被子還被人穿了一件白色的絲綢中衣。 而中衣左邊的袖口上,壓著一只血玉鐲子。 只是一片昏暗中,那昂貴的血玉也不過是和那錦被上的血花一樣,并不鮮艷,反而顯得陰暗而模糊。 謝塵伸手將那只鐲子拿了起來,看了看,突然就笑了一聲。 只是那笑容還未落下,他只覺胸腔中一陣劇痛,接著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手中的鐲子頓時被鮮血浸染,只是與血玉的顏色混成一片,倒也瞧不出了。 李濱覺得這院子今日安靜的過分了,往常就算白歌姑娘睡了,也不會一個守門的人都不安排。 而且,也不知怎么回事,李濱今天心里總覺得毛毛的。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發(fā)生的事情太多,讓他神經(jīng)都跟著緊張。 讓跟來的侍衛(wèi)去外面找個人問問情況。 侍衛(wèi)好不容易從院外叫來一個一直在白歌院子伺候的丫鬟,李濱看了一眼那黑暗的屋子,低聲問道:“怎么回事,姑娘院外面怎么連個守門的人都沒?” 那丫鬟看見李濱面色不好看,連忙有些委屈的道:“回李總管的話,不是婢子不想給姑娘守門,是前幾日辛mama告假回家了,小招傳話說姑娘今日身子不舒服,不想看見人鬧騰,不讓人進(jìn)屋伺候不說,就連院子都不讓進(jìn),說瞧見了鬧眼睛?!?/br> 丫鬟撇了撇嘴:“她是姑娘近身的丫鬟,咱們也爭不過,只能不礙了姑娘的眼,都躲到院外去,就連飯食湯藥都是小招自己端進(jìn)屋子去的?!?/br> 李濱又問:“那小招怎也不在門口守著?” 那丫鬟愣了一下,道:“小招不在門口么,我下午瞧見她出去,說是姑娘交代她去給外面前些天來莊子做活的幾戶人家送些糕點(diǎn),按理說早該回來了啊?!?/br> 李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問:“她什么時間出去的?” 那丫鬟有些茫然的道:“快申時了吧?!?/br> 李濱正想再追問,卻聽屋里忽然傳來“咣當(dāng)”一聲,接著便歸于沉寂,半點(diǎn)聲音再無。 他覺得不對勁,在窗下低聲喚了句:“三爺?!?/br> 半晌,無人回應(yīng)。 李濱心中大駭,也顧不上什么規(guī)矩避嫌,趕緊奔到屋里,只看見昏暗的室內(nèi),謝塵正倒在床榻前的地上。 他的唇邊全是鮮血,額頭似乎是在暈倒的時候撞到了床榻側(cè)邊的小幾,竟破了一個好大的口子,光線不好的情況下,竟也似一個血洞般往外冒血。 而他的手上,還緊緊攥著那只鐲子。 李濱被他這副樣子嚇得心臟都快停了,失聲叫到:“來人,快去請?zhí)t(yī),快!” 外面的侍衛(wèi)聽到聲音,也趕緊沖進(jìn)來,見到這場面一個個也嚇得不知所措。 一個侍衛(wèi)還遲疑的道:“可是太醫(yī)院距離太遠(yuǎn),而且這會兒估計(jì)城門也關(guān)了——” 李濱氣的瞪眼罵道:“那你他娘的就去請能請到的大夫,綁也給我綁一個來!” 幾個侍衛(wèi)嚇得趕緊應(yīng)了,轉(zhuǎn)頭向外奔去。 那個跟著跑進(jìn)來的丫鬟倒是還有兩分機(jī)靈,雖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也趕緊找了火折子將屋里的燈都點(diǎn)亮了。 燭光一亮,李濱這才清楚瞧見了。 此時的謝塵,臉色煞白的滲人,就連唇色也青中透紫,額頭上一個大口子,血順著淌到他的眼睛,耳朵處,再加上他唇邊溢出的血,看著就像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