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也紛紛趕往池邊。

    波光瀲滟的水池上，許多船只已經(jīng)列位。船身五彩描畫，船上雜彩戲衫，一看便知待會要在船上表演節(jié)目。隔著遼闊的池面，能看到對岸金碧輝煌的大殿。兩側(cè)站滿儀仗和禁衛(wèi)，想來表示皇上觀演之處。

    顧馨之只看了兩眼，便將注意力放在船上。

    傀儡戲、旋舞、百戲、舞旗……輪番上演，甚至還看到著軍裝的大衍水軍競演賽船。

    顧馨之看得激動不已，跟著周圍觀眾喝彩拍掌，連蹦帶跳……等到水上表演偃旗息鼓、暫事休息時，她的嗓子都喊劈了。

    柳霜華無奈不已，拽著她往安靜些的西邊走去：“你怎么跟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似的？”

    顧馨之啞聲：“哎呀，與民同樂嘛！”還別說，這樣的場景，跟以前看演唱會、看體育賽事沒差，賊能帶動氣氛，除了有點廢人，沒啥大問題。

    柳霜華好笑不已，打趣道：“說的好像你以前不食人間煙火似的?！?/br>
    顧馨之?dāng)[手：“往事休要再提?！?/br>
    柳霜華哈哈大笑。

    柳霜華對金明池是真的熟，帶著她左拐右拐，竟拐進一條牙道，兩旁皆是松柏，與前邊柳岸垂楊的景觀大為不同，連人也少了許多。

    “走，這邊都是酒樓，咱們歇會吃點東西，下晌還有別的節(jié)目?！?/br>
    顧馨之自然無異議。

    柳霜華帶著她一路往前，直走到“桔繡酒家”面前，當(dāng)先入內(nèi)。

    她還回頭給顧馨之解釋：“柳家每年都會在這酒家定下包間，誰要是來金明池，直接過來便是了?！?/br>
    顧馨之：……土豪做派，金明池開放一個月，就包一個月的意思嗎？

    聽說是柳家來人，掌柜笑容滿面：“擇桂閣已經(jīng)有人了，夫人若是介意，老朽再給您安排一間，您看合適嗎？”

    柳霜華詫異：“誰來了？”

    掌柜：“是柳三爺?！?/br>
    柳霜華眼睛一亮，擺手：“那不用換了，我直接過去就成了?！?/br>
    掌柜的也不意外：“好嘞，那夫人您自便，回頭要加點什么，盡管吩咐小二們?！?/br>
    柳霜華點頭，拉著顧馨之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樓上走。

    顧馨之隨口問道：“那是誰？你很熟悉嗎？”

    “當(dāng)然，那是我三堂哥。”柳霜華還安撫她，“放心，我三哥很隨和的，他跟誰都聊得來?！?/br>
    吃個飯而已，顧馨之自是無所謂。

    倆人快步上樓，沿著廊道直接走到底，停在擇桂閣前。

    柳霜華敲了敲門：“三哥，是我。”

    里頭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停下，接著，廂房門從里被打開。

    一書僮站在門邊，笑吟吟行禮：“二姑娘?！币暰€落在顧馨之身上，面上閃過詫異，立馬行禮，“姑娘好?！?/br>
    顧馨之點點頭權(quán)作回應(yīng)。

    柳霜華：“免禮免禮，我哥呢？”

    “三爺在里頭跟——”

    “好好，秋蟬帶著水菱她們?nèi)バ菹⒂蒙虐?，這里不用伺候了?！绷A扔下一句，拉著顧馨之踏進廂房。

    房間很大，甚至還分出前后廳，以屏風(fēng)隔開，估計是為了考慮到出行游玩有男有女，方便分桌行事吧。

    顧馨之胡思亂想著，漫不經(jīng)心地隨著柳霜華繞過屏風(fēng)——

    對上一雙沉黑深眸。

    她愣了下。

    “三哥——”柳霜華“啊”了聲，“謝大哥你怎么在這？”

    坐在靠屏風(fēng)處的正是著寬袖常服的謝慎禮。

    他站起身，朝倆人拱了拱手：“陸夫人、顧姑娘?！?/br>
    柳霜華回禮：“沒想到謝大哥也在，失禮了?！?/br>
    顧馨之跟著福身，聲音微啞：“謝大人?！?/br>
    謝慎禮頓了頓，微微頷首，主動朝身邊跟著起立的年輕人介紹道：“這位是顧家姑娘?！比缓筠D(zhuǎn)向顧馨之，“這位是柳山長之子，姓柳，名晏書。他雖有進士之名，卻不曾入仕，你喚一聲柳先生即可。”

    柳霜華愣了下。那名年輕人，也即是柳晏書也看了他一眼，眸中帶著幾許戲謔。

    顧馨之沒有察覺，只聽話地朝柳晏書福身，道：“柳先生大安?！?/br>
    柳晏書微笑：“顧姑娘好，久仰大名了?！?/br>
    柳霜華拉著顧馨之入座。

    顧馨之挨著她坐下，然后發(fā)現(xiàn)對面的謝慎禮仍直勾勾盯著自己，遂挑了挑眉。有何問題？

    謝慎禮收回視線，慢吞吞掀袍落座，完了還慢吞吞掖起袖口。

    顧馨之：……龜毛！

    另一邊，柳霜華隨口問：“馨之又不常出門，你久仰什么大名？”

    柳晏書想了想：“母親對顧姑娘的字贊不絕口?！?/br>
    柳霜華：“……”

    開門的書僮送來茶具餐具，正要提壺，卻被掖好袖口的謝慎禮揮退。

    只見他長臂微伸，提壺，倒茶，將杯盞擱到顧馨之面前。

    “這是晏書從湖州帶回來的春茶，正是適口，顧姑娘嘗嘗?！闭Z調(diào)和緩淡然，自然的仿佛經(jīng)常這般。

    顧馨之心里有點發(fā)毛：“……多謝謝大人?！?/br>
    謝慎禮看著她：“不嘗嘗嗎？”

    顧馨之眨眼，端起茶，抿了口，認(rèn)真道：“還挺清新的，但我不太懂茶，也就解個渴?！?/br>
    謝慎禮點頭：“你聲音有異，是生病了？”

    顧馨之老實：“不是，剛才太興奮，喊劈了?！?/br>
    謝慎禮：“……”

    旁觀的柳霜華敲敲桌子：“謝大哥，我的茶呢？你眼里只有馨之的嗎？”

    顧馨之：“……”不是，jiejie，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你可以直接說謝慎禮沒禮貌，但別搭上她！?。?/br>
    謝慎禮終于移開視線，放下壺，淡淡道：“陸夫人說笑了，你自有晏書照顧，何須謝某cao勞。”言外之意，他只需照顧顧馨之。

    而且，他竟沒反駁柳霜華那句話。

    顧馨之詫異極了。怎么回事？沒事就說“顧姑娘慎言”的謝太傅，也被穿了嗎？

    第24章 她懂了

    柳霜華壓根沒反應(yīng)過來, 只是好笑：“都知道你要照看顧家，但這些小事就不必了吧？”

    柳晏書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謝慎禮，挽袖提壺，給她倒了杯茶：“好了, 不過是小事, 為兄給你倒便是了?！?/br>
    柳霜華頓時美了：“多謝三哥！”她看看左右, “嫂子今天沒來嗎？”

    柳晏書溫和道：“她約了朋友, 嫌我累贅呢?！?/br>
    柳霜華抿嘴樂：“怪不得你找謝大哥?！?/br>
    柳晏書搖頭：“我本沒打算過來, 是慎禮約我。”

    柳霜華：“？”她詫異不已, “我以為謝大哥今日會不得空?！?/br>
    柳晏書笑著點頭：“確實不得空，他亦是剛剛坐下。”

    柳霜華看向謝慎禮：“我以為你要參加瓊林宴?！?/br>
    謝慎禮輕描淡寫：“我推辭了?！?/br>
    柳霜華不解：“好好的, 辭了作甚？若是惹皇上不快，多不好啊。”

    謝慎禮：“小事罷了，皇上不會計較這些。”

    柳晏書笑笑：“恰恰相反, 皇上更喜歡慎禮這般行事。”

    柳霜華蹙眉思索，片刻后問：“因為這次科舉，謝大哥是主考之一？”

    柳晏書：“然也?！?/br>
    柳霜華有點明白了：“這是想避嫌？可以往不曾聽說主考官需要避嫌的。”

    “顧姑娘?！敝x慎禮突然開口, “你認(rèn)為我這般推辭，做得得當(dāng)與否？”

    捧著茶慢慢潤嗓子的顧馨之正聽得熱鬧，冷不防被點名, 傻乎乎看向他：“?。俊?/br>
    謝慎禮眸中閃過抹笑意, 溫聲又問了一遍。

    柳家兄妹順勢看過來。

    顧馨之：“這, 我隨便說？”

    謝慎禮：“當(dāng)然。”

    顧馨之小心翼翼：“那個，因為你文武雙全？”

    柳霜華無語：“這算什么理由？”

    謝慎禮卻點頭：“顧姑娘果然聰慧?！?/br>
    柳霜華：“？”

    柳晏書笑了：“顧姑娘慧眼如炬?！彼D(zhuǎn)向柳霜華, 解釋道, “慎禮是正兒八經(jīng)科舉出身, 身居太傅, 兼任科舉主考官是理所當(dāng)然。但慎禮在軍中數(shù)年，戰(zhàn)功赫赫，威名遠揚，遠比他文名高遠，倘若他再把這批新晉進士抓在手里……那真就是文武雙全了?！?/br>
    當(dāng)然，此“文武雙全”，非彼“文武雙全”。

    柳霜華頓悟，繼而一陣后怕：“竟是這樣嘛……”她看向顧馨之，“你竟然能想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