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春秋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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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鄭桑叫瀟瀟給秦徵送去一百九十吊錢,但秦徵拒不接受。鄭桑就接著叫瀟瀟送,送到秦徵接受為止。 這天,瀟瀟早早回來,手里空蕩蕩的。 鄭桑得逞一笑,“怎么,他終于收下了?” “呃……”瀟瀟癟嘴,也不知道算收了還是沒收,為難地講,“公子徵把錢給捐了,掛了娘子的名字?!?/br> “捐了?”鄭桑一時沒忍住,破聲叫了出來,跟鴨子叫似的,然后氣呼呼地跑去找秦徵。 秦徵今天不在廷尉寺,出外差,在一家染坊坐堂。 鄭桑左顧右問,好不容易找到他,叉腰站在他面前,氣勢洶洶,“秦徵!” “你那么大聲干什么!”秦徵正在負(fù)責(zé)登記銀錢和人員名錄,被叫得耳朵都要聾了,沒好氣地說,“我沒聾?!?/br> 鄭桑是來興師問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沒注意輕重,疼得手都在抖,面上還要強(qiáng)裝兇狠,斥問:“你把我的錢捐了?” 秦徵收下那個錢,是捐是花鄭桑都不管他,可他沒收,還掛的是她的名字。 “對呀,”秦徵理直氣壯地承認(rèn),翻出記有鄭桑名字的那一頁,遞給鄭桑看,“就當(dāng)幫你積德了?!?/br> 鄭桑瞄了一眼,嘴抿成一條線,滿滿的不樂意,“我告訴你,我不管你掛的是誰的名字,這錢都算你花出去的。再想我還你,是不可能的了?!?/br> “呵,稀罕。朝廷的賞賜,都不止這個數(shù)了,”人情債最是難還,一旦牽扯上就理不清了,秦徵笑她天真,示意她手邊的名冊,“給我拿一下那個。” 鄭桑輕哼了一聲,給他遞過名冊,奇怪他跑到染坊辦公,于是問:“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秦徵解釋說:“這些得意樓的女子,無家無業(yè)的,所以就讓她們來在這里干活,也算能謀個生。若是還有家可回的,就領(lǐng)一些錢財與通關(guān)文書,回鄉(xiāng)去?!?/br> 授人以魚,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現(xiàn)實的困頓,然后她們可能又走上同樣的道路,需得授之以漁。 鄭桑會心一笑,“你還能想到這樣的辦法,不錯嘛?!?/br> “不是我,是公子衍的主意。以工代賑,給朝廷節(jié)省了一大筆開支?!?/br> “哦哦,”鄭桑嘴巴攏得圓圓的,笑得更開了,看著很是欽慕的樣子,“不愧是公子衍,真是足智多謀?!?/br> 公子衍是足智多謀,他就只是不錯。 秦徵眉毛微挑,不以為意,“還行吧,細(xì)則是循之?dāng)M定的?!?/br> “某人怎么酸溜溜的?”鄭桑擠眉弄眼的,“怎么,羨慕公子衍的大好前程?” “我哪有酸溜溜的?”秦徵并不覺得自己比公子衍差,就算文采不及,但是論武公子衍也比不過他。術(shù)業(yè)有專攻,鄭桑到底懂不懂。 “我沒說你呀?!编嵣5纱罅搜劬Γ粗蒯?,一臉無辜地說。 “……”秦徵翻了個小白眼。 有意無意的,秦徵瞥見鄭桑正在安靜地翻看捐款的冊子,潤了潤干燥的唇,漫不經(jīng)心地問:“誒,我問你,你……喜歡公子衍嗎?” 關(guān)于這個問題,公子衍那天已經(jīng)和鄭桑委婉說清楚了,她還沒時間難過呢。雖然好像也沒什么好難過的,但是鄭桑還是有點別扭,“你問這個干什么?” 秦徵眼神飄忽,“就……問一下唄?!?/br> 鄭桑的視線從捐錢的冊子轉(zhuǎn)向遠(yuǎn)處的蔭蔭樹木,想了想,說:“反正不討厭?!?/br> “不討厭?”秦徵訝然。 甚至不到喜歡的程度,鄭桑不會完全是沖著那虛無縹緲的太子之位去的吧? 秦徵叉起手,嚴(yán)肅地說:“我警告你,別想著當(dāng)太子妃、當(dāng)王后這種春秋大夢?!?/br> 鄭桑不服氣,“為什么不能想?” 秦徵一臉鄙夷地看著鄭桑,“你這個腦子,到底是怎么猜到秦王在選太子的?” “我的腦子怎么了,只許你猜到,我就不能猜到?”鄭桑冷笑一聲,似炫耀一般的,“秦王分明給許循之的是一塊碧玉,出題卻是白玉,一看就有古怪。白玉無瑕,不就是一個‘王’字?” 那天詩會,鄭夫人本是只想帶鄭雅去的,鄭雅多嘴說想問問鄭桑。鄭桑對詩會沒興趣,只是單純想找鄭夫人不痛快,就跟著一起去了。 “那你也應(yīng)該明白,秦王正當(dāng)壯年,太子之位花落誰家,那一幫子朝臣都摸不準(zhǔn),你就敢壓寶?而且你有沒有想過,太子也是可以被廢的,太子妃也不一定能成王后。難不成等老秦王死了你再嫁,你那時候幾歲?”秦徵調(diào)侃,“想當(dāng)王后?你還不如直接嫁秦王,剛好秦王后位空懸好多年了?!?/br> 聽罷秦徵的長篇大論、冷嘲熱諷,鄭桑一腳踩在秦徵腳上,惱得很,“秦王什么年紀(jì),都能當(dāng)我爹了,我嫁過去然后年紀(jì)輕輕守寡嗎?就算公子衍成不了太子,他也是少年翹楚,禮儀之門,輝煌之家?!?/br> 秦徵被踩得腿都麻了,原地蹦了幾下,緩了回來,恨鐵不成鋼而又憤懣地說:“可他不喜歡你!” “我知道?!编嵣:貌荒蜔?。能不能不要一而再再而叁地提醒她這件事了。 “你知道?”知道還往上貼,秦徵覺得簡直不可理喻。 鄭??粗械氖羌沂?,就算不是公子衍,也會是別的子弟。 秦徵覺得這樣很不好,好言相勸:“你為什么一定要把家世出身放在第一位,尋個你喜歡,也喜歡你的不好嗎?” “哪個女子不想嫁好一些?喜歡又頂什么用?你們男人所謂的喜歡,不過是一時的容顏。我難道可以漂亮一輩子?你看鄭夫人厲害吧,當(dāng)初海誓山盟,到頭來還不是丈夫該亂搞亂搞?!睈矍閺膩聿皇青嵣7旁谑孜豢紤]的東西,不討厭就足夠了,她要讓鄭夫人對她母女刮目相看,她要讓她的娘不再用眼淚祈求。 “你自己也說你爹了,你還想著靠男人?靠別人是靠不住的,不如靠自己?!?/br> 鄭桑冷笑,“青史千年,留下名字的男人有多少,女人又有多少?是你們男人要女人相夫教子,轉(zhuǎn)頭又叫女人別老想著嫁人、奮發(fā)圖強(qiáng)。這個世界就沒給女人多少路走,你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你……”秦徵語頓。他算明白一個道理了,不要試圖和女人吵架,因為根本吵不贏。他爹吵不過他娘,他吵不過鄭桑。半天,他憋出一句:“真是巧舌如簧?!?/br> 鄭桑得意一揚(yáng)眉,“你說不過我,是因為事實如此。” 說話間,一個衣衫錦繡的男子到他們倆面前,手里抱著個箱子,打斷他們:“那個……” 秦徵與鄭桑雙雙回頭,都不認(rèn)得來人。于是秦徵問:“您是?” 他頷首回答:“風(fēng)月樓芳菲。” “你不是啞巴了嗎?”秦徵一臉震驚地指著芳菲的嘴。 一旁的鄭桑也驚住怔住,秦徵怎么連風(fēng)月樓的人啞巴了沒都知道,他真的是不小心去的風(fēng)月樓嗎? “一些訛傳,”芳菲放下手里的箱子,“奴受人之托,將這些送給大人開辦染坊,還望大人不棄收下?!?/br> 說完,芳菲就要走,秦徵連忙喊住他:“等等!你還沒告訴我這是誰送的?!?/br> “那人并不想留下名字,還請大人見諒?!狈挤苹卮?,便離開了此地。 秦徵打開箱子,見到滿滿一箱的錢財,愣了一下。 他或許知道是誰送來的了,那人真是叫人看不透。 秦徵暗想,合上蓋子,瞄見鄭桑一臉探究地看著他,心里有點發(fā)毛,“你干嘛這么看著我?” “風(fēng)月樓的事,你怎么這么清楚?。咳思疫€巴巴地給你送錢?!?/br> “這怎么是給我的,明明是給得意樓那些女人的,”秦徵更正她的措辭,看她微瞇著眼睛點頭叁下,害怕她腦子里又冒出不叁不四的猜測,連忙遏制住她,“不許瞎想!” 那邊,芳菲回到風(fēng)月樓復(fù)命:“東西,我已經(jīng)親手送到公子徵手上了?!?/br> “知道了。”風(fēng)月君正在調(diào)簫譜,一時吹一段,一時標(biāo)注,淡淡地說。 冷淡如風(fēng)月君,竟做出這種行好事、不留名的壯舉。芳菲是左右想不明白,揶揄道:“你送這么大一筆錢去,卻不留名,你圖什么?學(xué)話本里的高人俠士嗎?” 風(fēng)月君微笑,“我不過一紅塵微賤之人,本也不配留名于紙上,怎敢與那些傳奇人物相提并論?只是瞧她們可憐,略盡薄力罷了?!?/br> 芳菲冷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個爛好人。你有這樣的胸懷,怎么前幾天英菲被杖,你沒有站出來?” 他的舌頭,是風(fēng)月君保住的。風(fēng)月樓主人要罰他,也被風(fēng)月君四兩撥千斤化解。從那以后,他不再是侍候達(dá)官貴人的近寵,成了風(fēng)月君的使喚奴婢。風(fēng)月君叫他一個月不許說話,旁人便誤以為他啞了。 時至今日,芳菲也沒有多感謝風(fēng)月君。風(fēng)月君骨子里有多冷漠無情,經(jīng)過這半年的朝夕相對,芳菲看得更加清楚。他不過是仗著自己是搖錢樹,隨心所欲,高興便施舍恩惠,不高興就見死不救。 “看來叫你一個月不許說話還是太短,你一點沒學(xué)會察言觀色,”風(fēng)月君放下竹簫,“我若是每個人都能幫,就不會在這里了?!?/br> 他并不是他們的救世主,只是一個在紅塵泥淖里痛苦掙扎的一員而已。只是相較于他們,他站在淺一些的灘上,尚且可以露出一個頭呼吸。風(fēng)月望著深淵中的他們,無時無刻不會想起自己,便想拉他們至少到自己的淺灘喘息片刻。 然而他們,甚至可能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被深淵吞噬,還在為一些虛無縹緲的夢自我消耗。 風(fēng)月一臉悲傷地看向芳菲,“你不滿伺候我,可伺候誰不是伺候?你以為得意樓的火,是天災(zāi)嗎?是公子徵查到得意樓,那些高官大人為了自保,棄車保帥,放火燒毀的。他們不會在乎會燒死多少妓女下人,只會在乎會不會引火上身。 “你以為落菲又是怎么死的?色衰,所有可以被毫不留情舍棄殺害。你們竟然還在羨慕那樣的未來?醒醒吧。” 芳菲覺得風(fēng)月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憤憤地問:“那還有什么比這更好的未來?” “我不知道……”風(fēng)月低頭,悄聲說。 到底是什么釀就他們生來矮人一等,只能俯首稱奴?至少不僅僅來源于一座風(fēng)月樓或者得意樓。 一座得意樓倒了,會有另一座得意樓建起來。他們并沒有能從中解脫出來,千百年。 風(fēng)月整日不在為這個問題痛苦,但可能究其一生,也無法找到答案。